第20章
葉陶原以為這就可以了,哪知沈時節丢下自己,走到人潮中把東西放回車裏後,又帶了她開展新一輪掃.蕩。
沈時節腿長,步子無意中邁得很大,葉陶走得踉踉跄跄,勉強跟上,“其實那些夠我穿了。”
意思是不用再買了。
沈時節笑着看她,“你以後就準備這麽敷衍我?”
“嗯?”
“陶陶,你以後一定要像今天我帶你買買買這樣,去關照我的老年生活,我可不希望我不能動彈的時候,身上都是發黃發舊的衣服,不體面。”
“哦。”
莫名的背負了沈時節老年生活,壓力好大哦。
“這家不錯。”沈時節又拐進了一家專賣店。
相比上一家,這一家主打的輕奢風,占據了地段最佳位置,但讓人望而卻步的價格,導致客流量與其他店格格不入,店裏空蕩寥寥幾人而已。
兩人一進去,就迎來走來兩位導購,熱情地引着他們往裏面走。
冷白的燈光打下來,顯得衣服很有質感。
沈時節修長的手指依次劃過衣服,在找适合葉陶穿的。
葉陶就規矩很多,在看到價格的那一刻,就決定過過眼瘾就好。
沈時節拿出一件混色長裙對着葉陶比了比,和剛剛那些不一樣的感覺,充滿設計感的衣服頓時讓她多了點風情,如果配上合适的妝容的話……他猶豫了下,放回了原處。
店裏還有其他幾位女顧客,離兩人較遠,在左邊男裝區那裏,被沈時節吸引着,頻頻側目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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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陶亦步亦趨地跟着,看到那幾人灼灼的目光,心裏有點不舒服,想了想,走到沈時節的左邊,故意背對着她們擋住了她們的視線。
沈時節又挑出了件,一字肩荷葉裙,倒符合葉陶的氣質,小清新,最适合去海邊度假。
“這件不錯。”
“還好……”她敷衍着回了下,餘光看到那幾個女人一人拿着一件衣服在朝這邊走,如臨大敵,“老師,這裏的衣服不适合我,我們走吧。”
沈時節不以為然,“我覺得挺适合的。”
幾人走近,在離沈時節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其中為首的一個迫不及待問,“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試件衣服?我男朋友在外地,我想送他衣服,但怕尺碼不對,我看你和他……形象身材都差不多,所以想麻煩你一下。”
沈時節極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表情。
“他過幾天過生日了,求求你了。”
旁邊的兩個女人也紛紛用這種理由想讓沈時節替她們試衣服。
葉陶沉着一張臉,沒說話。
心裏想的卻是:你确定像沈老師這種檔次的男朋友你們人均一個?
更惡毒的猜測,怕不是同一個人吧?
沈時節把手裏的衣服遞給導購員,溫言吩咐,“S碼包起來,謝謝。”
再看那幾個女人,眼神像掠過塵埃一樣,絲毫沒漣漪,連聲音都沒有情緒,“抱歉,這些都不是我的風格,我無能為力。”
葉陶扭過頭,唇角微微一揚。
因為這個小插曲,葉陶決定趕快打道回府,她可不想這麽多人觊觎沈老師的美貌,所以,接下來的行程她都表現異常聽話,不再做無謂的抗争,沈時節看中什麽讓他買就好了。
到了三點多鐘,沈時節裏裏外外給葉陶置辦了好幾身。
兩人開車回家途中,路過一家家居館,沈時節心念一動,又領着葉陶逛了一圈。
想買了張床,準備放在書房,不想再委屈自己,躺了三晚的沙發,頸椎受不了,脖子更受不了。
葉陶一聽,就要拒絕,“我還是回學校好了。”
“要不,我睡沙發,你就不用那麽麻煩特意再買張床。”
她待不了幾天,覺得這樣很浪費。
沈時節正在試床墊的舒适度,聞言樂了,“不是特意為你,以後我也可以用。”
是哦,沈老師正在适婚年齡,說不定哪天就結婚有自己的家庭了,一個完整的家一張床怎麽夠?
他會有寶寶,雙方父母偶爾也會過來小住,都可以用到……
葉陶想到這些,莫名的有些難過,像是有什麽兜住了心髒,越兜越緊,有點喘不過氣。
又覺得家裏空蕩蕩的沒生機,沈時節督促葉陶給他選點裝飾品。
葉陶喜歡燈,買了幾盞,又挑了幾個顏色豔麗點的抱枕,還有很多小玩意,沒什麽用,就是精致好看。
付好款,沈時節和店裏約好送貨時間。
到家時,天徹底黑了。
兩人饑腸辘辘,沈時節原本提議就在外面吃,可中午那頓吃的不太愉快,葉陶當即拒絕了。
家裏還有阿姨前兩天買的菜。
葉陶忍着疲乏去冰箱裏翻看食材,琢磨着晚上做什麽好。
“沈老師,排骨你吃嗎?”
沈時節懶洋洋道,“都可以。”
是真累了,逛街一下午,刷新了他的記錄。
他站起來用杯子去飲水機那裏接了杯水,仰頭一口灌盡。
有幾滴水珠從他嘴角處漫出,沿着他的頸部曲線沒入到領口裏。
他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盯着廚房裏的身影,很久違的感覺。
時間倉促,葉陶也不準備做什麽,直接排骨悶飯好了,最省事。
先煮了飯,排骨洗好過了血水,大火炒至半熟,掐着時間把排骨倒入米飯裏,看還有時間,又簡單的弄了份羅宋湯。
出鍋時,在飯面上撒上蔥花,然後用飯勺将飯和排骨攪拌均勻,看相不錯,和沈時節一人一碗,不多不少。
沈時節已經洗了澡換了身舒适點的衣服,松垮垮地不再合身,讓他整個人慵懶了很多。
發梢潮濕,眉眼黑沉。
他接過葉陶遞過來的筷子,“謝謝,”吃了一口,“廚藝不錯。”
葉陶說,“都是跟外婆學的。”
怕餓着,只能自己動手,人不逼逼自己,永遠不知道身體裏蘊含了多大的能量。
沈時節點點頭,又吃了幾口,忽然問,“你來桐洲,你外婆怎麽辦?”
他記得葉陶提過,是腦溢血造成的偏癱,需要卧床,那行動肯定不方便。
葉陶聲音很低,“我舅舅他們一家在照顧。”
“舅舅?”這下沈時節更納悶了,他沒記錯的話,葉陶的媽媽是獨女,怎麽忽然冒出一個舅舅?
“對啊,我還有個舅舅……不是親的。”葉陶內心掙紮了下,坦白道,“我外婆年輕的時候很想要孩子,不過聽媽媽說前幾個都自然流産了,外婆以為自己生不出,就去福利院領養了一個,就是我舅舅。”
“舅舅在外婆家過了三四年吧,外婆就生下了我媽,那時候外婆家條件不好,沒法養兩個小孩,無奈之下就又把舅舅送回了福利院,後來外公下海掙了不少錢,外婆就再想把舅舅接回來,可條件不符合辦不了領養手續,舅舅也因為被外婆抛棄這事,心裏有點埋怨,就僵着沒回來……外婆其實一直在資助舅舅,都是瞞着他的,他所有的學費生活費也是外婆出的,到舅舅參加了工作,外婆看他過得還不錯也就沒打擾他。”
葉陶說的情緒低落,聲音顫了顫,“外婆剛生病的那一年一直住在醫院,家裏所有的東西都賣了,一大半給媽媽酒駕造成的民事賠償,剩下的都給外婆治病了。”
那時候有多慘呢?
住了一個星期的ICU,外婆才熬了過來,葉陶當時還在上高二,剛從媽媽過世的噩耗裏緩過來,又碰到了外婆這事,她白天上學,晚上陪床,沒多餘的錢請護工,是隔壁床的阿姨看一老一小可憐順便給照看下。
她記得很深,有一天晚上阿姨拉着她去走廊,壓着嗓音和她說外婆的求生意識不強,很不配合治療,還拒絕進食鬧了一天。
她知道外婆是心疼她,想把剩下的錢都留給她,不想拖累她,可外婆對她來講,是唯一的親人。
第二天,她沒去上課,請了假,一整天都窩在外婆病床前,給外婆按摩的同時說着以前的事,都是很瑣碎的事,生活化的碎片,比喻打破了個碗被媽媽責備了幾句,比喻外婆不遠千裏去桐洲看她帶了她最愛吃的荷葉雞……說着說着眼圈就紅了,最後握着外婆的手泣不成聲,一直在求她不要離開自己。
想到這裏,葉陶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她深吸了幾口氣,生生地把眼淚逼了回去。
“錢很快就花完了,還欠了不少,我和外婆在出租屋裏過了大概兩個月,有一天忽然找上了個男人,就是我舅舅,那時他根本就不知道這麽多年資助他完成學業的人就是外婆,卻還是擔負起了照顧外婆的責任。”
她擠出一點笑,眼裏有淚光,“如果那天舅舅沒有找上門,可能我就辍學了。”
去掙錢,用各種方法,替媽媽盡為人女的義務。
不過幸好,舅舅找來了。
沈時節聽到內心一陣絞痛,眼底情緒激烈,他放下筷子。
正因為見過她曾經過得有多好,才不敢相信這些苦難會降臨在她身上。
“你舅舅是個好人。”
“還是個傻子。”葉陶吸了吸鼻子,“為了照顧外婆,自己的家都快折騰沒了,你說他傻不傻?”
舅舅沒義務,他原本可以假裝不知道,過自己的小日子。
“把外婆接回來後,舅媽不同意,還總是數落外婆當年心狠,舅舅聽不下去,和舅媽一氣之下離了婚。”
葉陶咬着排骨,竟覺得苦,“為了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弄得妻離子散,值得嗎?”
沈時節支着下巴,在想如果換成自己,是不是能做到像葉陶舅舅那般重情重義,他自認心胸狹窄,單單是這個人曾經抛棄過自己,自己就一輩子難以釋懷,最好的結果應該是相忘于江湖,老死不見。
所以,他敬重舅舅,他是個了不起的男人。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很奇妙,并不是種一份得一份,有時你全力付出也不見能有回報,但有時你無意之間的一個舉動,別人就可能記在心裏一輩子。就像你外婆曾經養育過舅舅,所以舅舅心甘情願讓你們成為羁絆。”
沒人能說清這其中的奧秘,愛情可以生死相許,友情也可以高山流水,如果能說清,上帝就不會編造出亞當和夏娃的故事來搪塞世人。
他對葉陶何嘗不是如此呢?
沒有任何關系,僅僅年少時見過她幾次,給過她照料,現在又陰差陽錯做了她的老師。
僅僅如此……
他已經忍不住想滿足她所有的需求,想給予她所有未宣之于口的東西。
別人有的,她也要有,別人沒有的,她可以有。
這些……在沈時節這,統稱之為羁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