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靈吧
一連死了這麽多人,龍王漁村變成了真正的“死亡村”,太陽一下山街上就沒人了,店鋪也早早地打烊,公園裏也空蕩蕩的,一片蕭瑟荒蕪之景。可就在這片荒涼的街上,卻開着這樣一家奇怪的酒吧,一天二十四小時開業,彩色的電子招牌尤其醒目,裏面每天都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幾乎成了不怕死的年輕人們唯一消遣的地方。
小鬼要領邊婧去的,就是這家奇怪的酒吧。
過了十二點的晚上,人世間萬籁俱寂,靈界卻一片喧鬧,各種各樣的孤魂野鬼出來了,有善鬼也有惡靈,目的也不一樣,有的只是留戀人世,而有的卻要作祟。但不管是善鬼還是惡靈,看到邊婧都乖乖地退下,不敢造次。
那小鬼爬到酒吧門前後便不敢再進去,回頭哭唧唧地對邊婧說:“大師,就是這。”
“好,謝了。”邊婧擡頭望了眼門口的招牌,放出胖鼠,胖鼠啊嗚一口就把小鬼給吞了。
解決掉小鬼的她還不急着進去,她似覺察身後有異樣,抱着胳膊說:“出來吧。”
跟了她一路的靳昌從牆後走出來:“你留着這個小鬼就是要它帶你來這?你來這幹什麽?”
邊婧沒好氣地反問:“我去哪裏關你什麽事?”
靳昌笑笑:“一個小姑娘大晚上的出來不安全,你我有協議在先,不如讓我給你做個保镖陪你進去?”
邊婧翻眼:“我是誰?我要你保護?笑話!不過呢,你自己想找死我也不攔你,我這人最通情達理了。走吧。”
靳昌又笑笑,聳了聳肩,真的當起了保镖,一路護着女孩進去。
他們進到酒吧裏面,可這家酒吧處處透着詭異。裏面除了他們兩個人加上一只胖鼠,竟見不到其他的人,然而音樂開得很響,耳邊偶有碰杯和歡呼的聲音。靳昌不由皺眉,看看邊婧,她卻是一臉鎮定,似乎見慣不怪。
一只放了四只高腳酒杯的托盤擦着靳昌的肩膀平移了過去。靳昌睜大了眼睛,卻見那托盤在他前面的一張桌子前停下了,四只高腳酒杯依次放到了桌子上,不多久,那四只酒杯居然陸續升到了半空之中,碰撞了一下後各自傾斜,杯中的酒水倒了出來,地上卻不見濕,酒去了哪?
靳昌再看別的地方,舞池中央,同樣見不到半個人影,話筒飛來飛去,吉他的弦撥動,鼓在打動;吧臺,凳子轉來轉去,砰的一聲杯子自己掉下去摔碎了,一把掃把飛了過來,把杯子碎片掃進了畚箕……
他笑了,他大概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他們進的可不是普通的酒吧。
邊婧看他一臉驚訝,沾了朱砂粉的食指往他眼皮上一抹,說:“這樣看得清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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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了朱砂粉的雙眼好像開了天眼般,把酒吧裏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酒吧裏全是“人”,确切點說是具有人形的孤魂野鬼,成千上萬的靈魂,正在這家不大的酒吧裏狂歡、喝酒。剛才那桌的四只鬼是一家四口,爸爸媽媽和兩個孩子,正奇怪地看着他。舞臺上的歌手長得挺帥,但頭被壓扁了,想是生前遭遇車禍喪生的,他發現靳昌在看他,居然朝靳昌送來一個飛吻。頓時全場爆炸似的歡呼。靳昌無奈地笑笑:“我可不是gay。”一偏頭,女孩已不在身邊,趕緊四下尋找,終于在吧臺那發現了女孩的身影。
邊婧在吧臺要了一杯雞尾酒,調酒師也是鬼,穿得挺正常,下身卻沒有腿,只有兩根竹竿。他邊調酒邊打趣自己:“我從小生病沒了雙腿,活着簡直生不如死,所以找個高樓跳了下去。不過死了才發現還是活着好,現在每天只能晚上十二點以後才能出來,早上六點前又要躲起來。一不小心就會被你們這樣的大師收了,運氣好的輪回轉世,運氣不好的……唉!幸虧老板開了這家靈吧,我們這些孤魂野鬼才有了去處。”
靳昌過來坐下:“你不想投胎再為人麽?”
調酒師瞧了眼靳昌:“想是想,可是沒人超度,怎麽投胎?”
靳昌笑着看向了邊婧,邊婧立刻說:“別看我,沒有錢我不做的。”
靳昌蔑視:“你還真是貪錢。”
邊婧:“我就是貪錢又怎麽樣?出來行走江湖這個規矩得先立好,我又不是聖母瑪利亞,阿貓阿狗都來找我做法我怎麽忙得過來?再說我也是個普通人,也是要吃飯的。你不懂吃不飽飯那種苦!不說了不說了,以後你少管我的事,我叫你幹嘛就幹嘛!”
說到後面她有些急躁了,話鋒一轉,對調酒師說:“我想見見你們老板,麻煩你帶個路。”
調酒師不急不慢地把酒調好放到邊婧面前:“老板恭候你多時了。在見面前,先喝了這杯酒。”
邊婧端起酒杯送到嘴邊,靳昌立刻攔着她:“鬼怪的酒你也敢喝?”
調酒師不高興了:“怎麽,你懷疑我下毒?”
靳昌很謹慎:“這裏這麽怪,我不得不防。”
調酒師斜他一眼,對邊婧說:“大師,你男朋友也太小心了吧?”
“呸!”邊婧白眼,“亂說什麽,小心我拔了你舌頭!”
靳昌也說:“我才沒有這麽兇的女朋友。”
邊婧一口飲盡杯中酒:“好了,可以帶我們去見你老板了吧?”
調酒師把他們領到酒吧二樓的一個房間外,做了個“請”的手勢:“老板的房間我們不能進去的,大師你們自己進去吧。”
“謝了。”邊婧道聲謝,上前推開房門。
房門剛推開,一陣香氣撲來,有東西裹着香氣嗖嗖而來,警覺性很高的靳昌立馬一把推開邊婧,伸手往空氣裏猛地一抓。
邊婧被男人大力一推,直接撞到那牆上去了,額頭起了個大包。
“呵呵!”屋裏傳出大笑聲。
邊婧氣急,剛想發作吼靳昌,卻看見他手裏握着一把刀柄刻了梅花圖案的匕首,便明白了所有的事,奪過匕首大搖大擺地進到屋裏,再把匕首往地上一扔,氣呼呼地對屋中的人說:“你就是這樣對待同門的?”
“好久不見了,小師妹。”屋中的人緩緩轉過身來,眨着一雙桃花眼,“這麽多年不見,我以為你功夫精進了,沒想到還是和以前一樣。呵呵!”又瞟了眼女孩身後的男人,打趣:“哦,難怪偷懶不好好練功了,原來找了個護花使者。小師妹,你眼光不錯啊。”
“別誤會,我和她連朋友都算不上。”靳昌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這男人着中山裝,英偉飒爽,只不過身上透着邪異的氣息,這股氣息倒是與房中古怪的擺設相得益彰。從進門開始他就四下打量,這房間的擺設十分怪異,神龛、魚缸、貔貅、八卦圖、鏡子、文房四寶、盆栽植物等物件按照一定規則擺放有序,房中的桌椅櫥櫃皆為桃木所制,剛才他們聞到的便是這百年桃木的香味,而且房間裏并沒有電子産品,比如電腦、鬧鐘、電話這些。整個房間,就像一個風水局,人在局中坐,一切皆掌控。
邊婧不請自來,還往男人書桌後面的太師椅上一坐,翹起二郎腿,掃了眼桌上的鬼畫符、古巴雪茄以及裝有嬰孩屍骨的琥珀挂墜,笑着說:“幾年不見,師兄你既開了酒吧又抽上了昂貴雪茄,看樣子混得不錯呀!想當年姑姑把你趕下山的時候你可是窮困潦倒,哭着喊着求姑姑不要趕你走呢!”
男人走到魚缸前,悠閑地喂着裏面的魚,靳昌看得清楚,這魚缸裏養的并非一般的金魚,而是深海底下最兇猛的熱帶魚。
“也多虧當年師父把我趕下山,不然我怎麽會有今天?師父她老人家怎麽樣?我抽空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順便給她老人家帶點禮物去。我記得當年我走的時候她睡的那個枕頭又破又髒,這次回去我一定給她帶個上好的玉枕!呵呵!”
“不用你假好心!”邊婧忽然大怒,霍地從太師椅上跳了起來,“你賺的這些肮髒錢買的東西,姑姑是不會要的!”
男人陰陰地笑了起來:“肮髒?就算我的錢是肮髒的,也比你現在窮得一無所有,只能靠坑蒙拐騙糊口的強!師父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你做了神棍,敗壞梅山派的聲譽,不知道會不會氣死。”
邊婧毫不示弱:“我為什麽會淪落到一個生意都接不到只能擺攤行騙你應該很清楚。是啊,沒錯,我是騙過人,但是我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我一直謹記姑姑的教誨,降妖伏魔,行善積德,而你心術不正,在山上的時候就偷練那些邪門歪術,比如養小鬼,修降術。陳老夢中的靈嬰就是你飼養的,何超就是死于你的吸血降術,你不但殺了他還把他的七魂六魄都打散了,因為你怕我會招他回來查出真相。宗正,你不該叫宗正,應該叫宗邪。”
宗正喂完魚轉過身來,玩弄着中指上的瑪瑙大戒指,他的手指,和邊婧的一樣,又長又細,骨骼驚奇。
“我問你,那三個小女孩是不是你殺的?你是不是又在練邪術?”邊婧又問。
宗正笑着,他的眼睛也在笑:“你跑到我這叽裏咕嚕地說一大堆也只是推測,如果你有證據呢就報警,讓警察來抓我。”
邊婧憤憤:“警察抓得住你麽?宗正,我今天來不是和你敘舊,只是想提醒你,修邪術必遭反噬,走歪路必倒大黴,同門一場,不想看你死得太慘。”
宗正呵呵大笑,笑後大手一甩,房門砰地打開。他看看大門:“同門一場,我不想大開殺戒,你們走吧,趁我改變主意之前。”
邊婧和靳昌從酒吧裏出來,邊婧抱着雙臂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靳昌走在她身邊,說:“剛才你們的對話我也聽見了,以前是我錯怪了你,跟你道個歉。”這段時間以來,他對她的印象改觀了一些。
邊婧瞥他:“早跟你說了我有苦衷的,我可不是神棍,我是正宗的捉鬼大師。”
靳昌笑了:“大師?”
“怎麽?我看着不像嗎?”
靳昌看着她額頭上的大包,笑着說:“像,像。”
邊婧閑着無聊,問他:“喂,你到底是幹什麽的?看你的身手應該是練過的,那你究竟是特種部隊還是保镖,又或者是特工?”
靳昌擡頭望了眼黑沉沉、沒有星子的夜空,反問:“如果我說我真的失憶了你信不信?”
“不信也得信喽!”邊婧漫不經心地說。
“呵呵!”靳昌一個擡頭,竟看見前面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走來一個閉着眼睛夢游似的白色連衣裙女孩,女孩的身上還挂着一個長頭發女孩,乍一看就像兩個連體兒。
“這是鬼上身。”邊婧解答道。正說着,那挂着的女鬼嗖的一下鑽進了白連衣裙女孩的身體裏。
“女鬼進去了,你趕緊出手啊!”
邊婧抱抱雙臂,翻個白眼:“我不做虧本的生意。”
“呵!”靳昌冷笑,“剛才是誰在同門師兄面前說謹記師父的教誨,降妖伏魔,行善積德的?”
邊婧又一個白眼,從身上摸出一張黃符擲了出去,黃符貼在了白色連衣裙女孩的額頭上,女孩的頭頂登時冒起一陣黑煙,女鬼從女孩身上滾了下來,狼嚎似的大哭起來,那女孩也倒在了地上。
邊婧走到女鬼跟前,掐指一算,說:“你作惡多端進不了陰陽道投不了胎。胖黑,上!”
胖鼠奔了出來,張嘴一口把女鬼吞了。一晚上吞了兩個鬼的胖鼠飽得打起了嗝,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邊婧抱起胖鼠,一個低頭,看見靳昌已經把倒在地上的女孩抱了起來,她瞥了眼,這女孩長得還蠻好看的。
靳昌抱着女孩朝派出所跑,邊婧跟在後面:“對了,剛才那張符記在你頭上。八百八十八,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