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神筆
第二天一早海上升起了一陣很奇怪的白霧,整艘船讓白霧團團包裹,指南針在這個時候也失了靈,不辨方向,船長只能先下令抛錨停下,等尋到方向再前行。船上的人憂心忡忡,無心做事,船長怕亂套,就請來挺會做人思想工作的石教授穩定軍心。石教授也不負所望,三言兩語安撫了人心,船員們又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待命。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船長想起自己老板的那些朋友好像都挺有本事的,思來想去就去找靳昌,可靳昌并不在房間裏。
此刻的靳昌站在邊婧房門外,兜裏揣着昨天那瓶消毒藥水。他伸手想去敲門,手舉起了卻又放下了,在他躊躇不決,思前想後的時候,房門打開了,邊婧倚在門框上笑嘻嘻地看着他:“是你啊?這麽早來找我什麽事?”
靳昌有些尴尬地笑笑,把藥水遞到她面前:“謝謝你的藥。”
邊婧看了眼男人手裏的藥瓶,不明所以:“這藥……不是我的啊……”
靳昌詫異:“不是你的?宗正昨天說……”
“我懂了。”邊婧一下就明白了,一把拿過藥瓶,找到了宗正,把藥瓶扔他懷裏,氣呼呼地警告宗正:“喂,你別多事了好不好?跟你說了我已經放下了。”
宗正笑着他們一前一後地進到他屋裏,女孩一臉氣憤和嬌羞,後面的男人一臉的不好意思,便打趣說:“我這不是想幫幫你,撮合撮合你們麽?”又看向靳昌:“兄弟,你這樣不行啊,女人是要靠哄的。”
邊婧跺腳:“別胡鬧了!宗正,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玩?看見外面的白霧了麽?指不定就是昨晚那個鬼狐門的人搞的鬼。”
宗正不耐煩:“看到了看到了,我這不是在想辦法了麽……”
還沒說完,邊婧舉起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另一手叉着腰,憤憤難平地埋怨起來:“昨晚這麽大一出戲竟然沒有早點通知我,什麽都瞞着我不讓我知道,害我真的以為邢老爺子變活死人了,替你們提心吊膽了這麽多天。宗正,你可真能耐呢!”
宗正舉雙手投降:“這事可不能賴我啊!不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問他喽!”手指着靳昌,把什麽都推到靳昌身上了。
靳昌笑笑:“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邊婧斜了靳昌一眼,最後卻把怒氣發在宗正身上:“就怪你!就怪你!”
宗正委屈地撇撇嘴:“可憐的我,盡給你們背鍋了。”
這時船長找來了,他一進屋就急呼呼地嚷開了:“老板,外面起霧了,看着有點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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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正瞥他:“這不是在想辦法了麽?你咋咋呼呼的幹嘛呢?你出去和兄弟們知會一聲,大家提高警惕,我們很快就能想出辦法,帶大家回家。”
船長挨個看了眼屋裏的人,慢慢地退出房間:“好,老板,我明白了。”
船長走後邊婧說:“這霧來得太莫名其妙,前所未聞,宗正,你有沒有應對的法子,能不能把這霧給消了?”
宗正不由皺眉:“這一定是鬼狐門那群人搞的鬼,我暫時也想不到什麽辦法。”
邊婧急了:“鬼狐門到底是個什麽組織啊?”
宗正說:“據不正統的野史記載,鬼狐門創立于元朝後期,一開始鬼狐門掌門是元朝皇帝的禦用國師,專門為皇帝煉制長生不老藥。可當時不知出了什麽事,鬼狐門的掌門一家被元帝滿門抄斬,該掌門為報私仇投靠了農民軍首領朱元璋,練就了一身邪術,從此把鬼狐門領上歧途。可在明朝建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鬼狐門幾乎在江湖上銷聲匿跡,誰也不知道當時的鬼狐門掌門去了哪,是死是活。當所有人都快把這個門派遺忘殆盡的時候,被剝魂的活死人又出現了。那是在日本侵略中國的第二年,在東北的森林裏,一整個連的日本人一夜之間被活死人吃得一個不剩,一地的鮮血和帶肉渣的人骨。不過自那以後活死人又消失了,直到幾年前,師父下山辦事才知道活死人和剝魂術根本沒有退出過歷史的舞臺。他們隐藏得很深,做事不留痕跡,追蹤起來困難重重,我花了五年多的時間也才查到龍王村,但龍王村絕不是他們的老巢。”
邊婧問:“你怎麽知道這麽多,而我什麽都不知道?”
宗正笑說:“因為我是師兄你是師妹,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有些事情應該由我這個大師兄來背負。”
邊婧翻個白眼:“姑姑真偏心!”
宗正說:“師父不是偏心,是心疼你,把你當女兒看待,不想你背負太多,只想看着你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
靳昌插了一句:“說了這麽多,到底有沒有辦法走出這怪霧?”
邊婧和宗正倆人都沉默了。
就在他們不知所措時,被劉燕花附身的邢老爺子帶着奚丹丹來找靳昌他們。奚丹丹一進屋就對他們說她有辦法帶他們走出這片白霧。
屋裏的三個人沒有一個人相信奚丹丹。
邊婧先質疑奚丹丹的人品:“你連你朝夕相處的學生都忍心加害,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害我們?”
靳昌也不信:“梅山派的人都沒辦法破解,你有辦法?”
宗正也說:“可不嘛!要是你挖個坑給我們跳那就完蛋了!”
奚丹丹沉着氣說:“我知道我做過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我也很懊悔,這幾天我一直在反省和自責,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絕不會和老板交換條件,我寧願五年前轟轟烈烈地從斷崖跳下去,也好過現在這樣的下場!有的人死了卻還活着,有的人活着卻已經死了,我就是那個活着卻已經死了的人!”
說着眼淚掉下來了:“我害死了我的學生,她們還都是孩子,她們是多麽信任我,我卻利用她們對我的信任……這些天我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她們,想起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光,我的心很不好受。所以我想做點事來彌補,來贖罪。求求你們,相信我一次。”
三個人不說話,面面相觑起來。
劉燕花說:“讓她試試吧。”
邊婧說:“不行。萬一她耍花招那我所有人不都遭殃了?”
奚丹丹趕緊說道:“不,我不會耍花樣的。”
劉燕花對邊婧說:“你們都沒辦法走出這片怪霧,在海上多呆一分鐘就多一分鐘的危險,何不相信她一回?或許她真的可以帶我們回岸邊。”
靳昌想了想,說:“我覺得可以讓她試試。”
邊婧看了眼靳昌,又看了眼奚丹丹,奚丹丹的眼裏流露着崇拜愛慕之光,她翻了個白眼,故意往這倆人中間一站,面對着奚丹丹,從身上掏出一道黃符,又倒了一碗水,把黃符化在水裏,然後把這碗特殊的水斷給奚丹丹:“喝了它,我們就信你。”
奚丹丹猶豫了一會,端起碗把水喝了個底朝天,喝完後鐵着臉把碗還給邊婧:“我喝了。”
邊婧笑嘻嘻地鼓掌:“好,果然是女中豪傑!你剛才喝的這碗水名叫戳爛美人心,要是沒有我的解藥,時間一到你的心髒就會慢慢地一點點地爛掉,直到吐血身亡為止。不過只要你帶我們上岸,我就會給你解藥。其實我也不忍心看着這麽美麗動人的大美女吐血身亡。”
奚丹丹的臉繃得很緊,一會青,一會白,她憤恨地瞪着邊婧,咬牙切齒:“你放心,我一定帶你們回去!”
靳昌他們跟着奚丹丹來到甲板上,這會的白霧比之前更為濃厚,能見度幾乎為零,船員們手持電筒,打開頭盔上的頭燈為他們照明。
奚丹丹走到桅杆下面,其他人站在後面,邊婧低聲對宗正說:“看她玩什麽。”宗正笑說:“我也很期待。”邊婧兜裏的胖鼠睡夠了也探出頭來,津津有味地瞧着美女奚丹丹作法。
說話間,只見奚丹丹取出了一支紅胖子,手握住筆,像畫畫一樣在空中肆意潇灑地揮舞了起來。
邊婧不屑地嘀咕:“裝神弄鬼!”宗正笑笑,全神貫注地盯着奚丹丹的方向看。
畫筆來回揮舞,神奇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那白霧漸漸地退開,藍天、白雲、大海重又展現在人面前。所有人都看呆了,人群中不時地發出贊嘆之聲。邊婧也有些看傻眼,她平生從沒見過這樣的方術。她看看宗正,宗正一副陶醉的模樣,又看看靳昌,靳昌的眉頭緩緩舒展,心中醋意泛起,故意大聲說了句:“原來是神筆馬良投胎轉世啊!”
這話是故意說給奚丹丹聽的,奚丹丹收了畫筆轉身回去,溫柔地看着靳昌:“邊大師擡舉了!”
邊婧“去”了一聲,遠眺一會,說:“我怎麽覺得這海有點奇怪呢?”
奚丹丹笑說:“你想雞蛋裏挑骨頭?”
邊婧白她,剛想回嘴幾句,可話剛到嘴邊就讓後面的船員們的歡呼聲給打斷了。船長激動地大喊:“指南針動了!我們可以回家了!”船員們大受鼓舞,紛紛對奚丹丹伸出大拇指,有些尚未結婚的年輕小夥子被奚丹丹的美貌和能力吸引住了,壯着膽子來表達愛慕之情。
奚丹丹面對年輕船員們的追求,故作嬌羞和矜持地一一拒絕,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睛緊緊跟随着靳昌,寸步不離。船員們看出了怎麽回事,便知趣地打消了念頭。
邊婧看不落奚丹丹做作虛假的樣子,對宗正說:“宗正,你不覺得這海這天都很奇怪嗎?就好像是……是一塊流動的畫布?”
宗正說:“再看看。”
船跟着指南針的方向一路返回,做出貢獻的奚丹丹不再受锢于房中,終于可以在船上自由活動了。船員們對她很客氣,“大師大師”地稱呼她,俨然把她當作了神人看待,她卻不屑一顧。她整天跟在靳昌屁股後面大獻殷勤,又是送飯送水的,還賢惠地洗起了男人的衣服。
她把那一臉盆的衣服拿起來放在鼻下嗅,上面浸透了男人濃烈的荷爾蒙氣息,令她心跳加速,面紅耳赤。
靳昌回房正好見到這一幕,厲聲問她在幹什麽。她柔柔地說:“我在給你洗衣服。”
靳昌奪過那一臉盆衣服,板着臉說:“不用麻煩你了。”說着抱着臉盆來到了甲板上。
邢老爺子和邢滔正在釣魚,他們破天荒地釣到了一桶魚,邢滔見靳昌抱着一臉盆衣服,問:“靳昌大哥,你手受傷了怎麽洗衣服?還是放着吧,反正快回家了。”
靳昌尴尬地笑笑,走過去把臉盆往甲板上一放,點了根煙抽了起來。他低頭往桶裏一瞧,裏面的魚活蹦亂跳的,可他心頭卻湧上了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他撚滅香煙,從桶裏撿了條魚仔細觀察起來。
邢滔黯然地說:“這些小黃魚是我哥生前最愛吃的。”
靳昌一愣,重新把魚放回到桶中,安慰說:“節哀順變。”
邢滔抹了抹眼淚:“那些人太可惡了,殺了我小侄女又殺了我哥,如果我爸醒過來知道了我哥已經不在了,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麽樣。所以我求劉燕花再多呆幾天,多瞞幾天是幾天。”
靳昌說:“只有七天,否則你爸也會……”
“我知道,我一直都數着呢,今天是第四天。”邢滔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什麽,站起身,“海上風大,我回去給爸拿件外套。”
靳昌看了眼邢滔這個孝子的背影,又點了根煙慢慢地抽起來:“那晚,是你放走那只怪物的吧?”
邢老爺子一怔,說話的聲音卻是劉燕花:“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靳昌遞了根煙給他,笑着說:“那斷指的船員說他迷迷糊糊中聽到有女人的說話聲,說幫啊什麽的。”
劉燕花反駁:“女人?這船上不止我一個女人。你怎麽不懷疑那個奚丹丹?”
靳昌又笑了:“那晚奚丹丹被關在房裏有鬼差看着根本出不來。劉燕花,我思來想去就只有這麽一個理由能讓你不惜背叛我們。”
邢老爺子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突然,砰的撞擊聲,船劇烈晃動,接着又是一擊,船上騷動了起來,靳昌挽住邢老爺子的胳膊往裏跑。轉身時腳勾了勾魚桶,魚倒了一地,靳昌低頭一看,驚得渾身血液猶如凍結一般。這哪是什麽魚?只是一地的魚狀的剪紙!他們都上當了!靳昌暗自後悔,悔不該相信奚丹丹的鬼話!
其他人聽到聲響,紛紛地從船艙裏出來。石教授捧着書,摘下老花眼鏡,直呼:“怎麽回事?出了什麽事?”
邊婧憤憤地跺腳:“奚丹丹人呢?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
她懷裏的胖鼠怕極了,又鑽進兜裏躲了起來,只探出一個鼠頭,嗚嗚地叫喚。它警覺地豎起了一對小耳朵,眼睛直視着前方。
前方的海裏飛騰起一條銀鱗閃閃的大魚尾巴,重重地拍了過來,那尾巴後面,十米高的大海浪翻騰、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