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老爺子?
沈幕城先是一怔,随即往前跨了一步,雙眼緊緊盯着徐德州:“你确定你沒有聽錯?!”
他高大的身軀逼得徐德州後退了兩步,搖搖頭堅定地說:“我沒有聽錯。”
……原來,真的是外公嗎?沈幕城恍惚地想。
之前羅少恒跟他分析當年的事情時,他就有想過羅少恒和外公之間肯定有一個人說了謊。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還有腦裏偶爾想起的記憶,他是相信羅少恒的,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但他潛意識裏還是不願意這個人是外公,畢竟從小時候開始,外公就非常疼他,在自己父母過世後,還未遇到羅少恒前,他最親近的人一個是爺爺,一個便是外公。
這一刻心裏的猜測被證實了,事情揭開了大半,他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輕松感。
“怎麽了?”羅少恒注意到他的反常,“那個江老爺子是你認識的人嗎?”
沈幕城收斂自己的心神,對他輕點了下頭,又問徐德州:“其他的事情你還知道些什麽?”
徐德州說:“沒有了,在那之後我就申請離職,離開了醫院。”
“我知道了。”沈幕城點點頭,問羅少恒:“還有其他要問的嗎?”
“沒有了。”羅少恒搖頭,從錢包抽了張名片遞給徐德州:“這是我的名片,你女兒的病會有人聯系你。”
徐德州接過名片,目光在上面的名字逗留了一會,聲音微啞地對羅少恒說:“謝謝……”
“不用,只是互相交換吧。”羅少恒沖他笑笑,和沈幕城轉身離開了坡地。
他們走後,徐德州望着兩人離開的方向久久出神,直到口袋裏傳來的手機鈴聲讓他回過神來。
他掏出手機,在看到上面顯示的“林老師”後心裏一驚,以為女兒又在學校出了什麽事,連忙接通着急地問:“林老師您好,是不是喬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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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我!”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嬌脆的女聲。
“喬喬?”徐德州愣了一下,懸着的心放了下來,“怎麽突然打電話回來?”
“跟您說個好消息!”徐喬喬在那邊興奮地說,“班主任說有好心人願意資助我上學,并且直到我大學畢業為止!”
“什麽?”徐德州愣住了。
“有人願意資助我上學,您以後就不用那麽辛苦啦!”徐喬喬說道,“我還要上課,就不跟您多說了,您注意身體!”
徐喬喬那邊挂了電話,徐德州保持手機貼着耳朵的姿勢站了許久,對今天發生的事情有些反應不過來。
從羅少恒他們找來,到女兒的病治療有望再到有人願意資助女兒上學,這一切好像是安排好了的一樣,讓他始料未及。
這幾年來,為了女兒的病他東奔西跑,花光了所有積蓄還欠債累累,連下一次女兒再犯病住院的保障都沒有,如今卻突然什麽都解決了。
寒冷的風刮在臉上,老淚縱橫的臉上布滿愧疚,他緊緊抓着羅少恒的名片,将臉深深埋在滿是粗繭的手心裏,深懷歉意地說了聲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瞬間被風吹散,他佝偻的背影在滿坡的黃土上顯得異常蕭索。
另一邊羅少恒和沈幕城出了村子,在村口等着的小面包車司機一看到他們便将車開了過來,兩人拉開車門上了車。
回去的路上,沈幕城一路沉默着,眼底有着濃重到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羅少恒沒有急着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只是緊緊握着他的手,給予他無聲的安慰。
回到賓館,沈幕城一進房間便坐在椅子上,伸手按了按自己發脹的眉心,只覺得自己全身被一種深深無力感包圍着,有種沖動想馬上回去問問外公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他要這麽做。
但還不行,事情還沒完全查清楚,沒有證據能完全證實當年的事就是外公安排的。
一旁的羅少恒給他倒了杯熱水,放到他的手中:“喝點熱水。”
沈幕城将水放到一邊,伸手将他拉到懷裏抱着,拿臉蹭了蹭他的頭發:“讓我抱抱。”
羅少恒聽出他話裏濃濃的疲憊,乖乖地讓他抱着,一只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
過了半晌,羅少恒感覺他情緒好了些才問:“從剛才見過徐德州後你的情緒就有些不對勁,要跟我說說嗎?”
沈幕城摸着他的頭發,輕嘆了口氣說:“他說的那個江老爺子,很有可能是我外公。”
“什麽?!”羅少恒一驚,從他懷裏擡起頭,“你确定嗎?你外公?”
“七八分可能。”沈幕城說,“你記不記我跟你說過,當年我醒來之後被告知昏迷了九年。”
“記得,怎麽了?”羅少恒問。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張醫生的診所。”沈幕城頓了一下,給他解釋了一句,“張醫生是我外公的人。”
羅少恒一下就明白了過來:“你是說,這一切都是你外公安排的?”
“還不能下定論,但可能性很大。”沈幕城說道,畢竟按張醫生的說法當年是外公将他從A市帶回去的,而徐德州也說曾聽到院長稱呼對方為江老爺子。
姓江,把他從A市轉移回到B城,并交給張醫生治療。
除了外公他想不出還有其他人,只是為什麽他要這麽做,要制造自己假死的事件?為什麽要讓所有人隐瞞他曾在A市待了兩年的事情?又為什麽在這一切安排下,自己剛好忘記那兩年和羅少恒發生的事情?
疲憊地閉了閉眼,沈幕城的手搭在羅少恒的腰上,靠在椅子上久久不語。
發現這一切事情有可能是自己親人做的,羅少恒知道沈幕城心裏肯定不好受,看着他緊鎖着的眉頭,心疼地伸手指揉了揉他的眉心,低聲說:“別想那麽多了,不是還沒确定嗎?也許弄錯了也不一定呢?”
他這話說得沒有一點說服力,兩人都明白現在基本上可以确定身份了,他這麽說不過是想讓沈幕城好受一點罷了。
沈幕城沒有說話,只是收緊摟着羅少恒的手,想從他身上獲取一點點體溫,将自己那顆因為知道真相而驟然冰涼的心稍稍溫暖一點。
之前他們打算在把事情弄清楚之後在這邊待兩天再回去,因為德江鎮雖然比較偏遠但自然風景卻是不錯的,正好可以到處散散心,可如今兩人都沒了那份心思,休息一晚後,第二天便搭上了回去的火車。
依舊是那趟見站便停、見車就讓的舊火車,白天這一趟的速度慢得比夜班那趟有過之而無不及,剛好路上又遇到下雨漲洪,車子停了近兩個小時才重新慢悠悠地上路。
沈幕城原本心情就不太爽,這會已經被這車磨得沒脾氣了,幹脆覺也不睡了,起身背靠着牆坐着,好在他們這次是下鋪,離中鋪的位置還有點距離,否則連坐着都難受。
羅少恒見他坐起來,便翻身側躺,用手撐起頭看着他說:“累不累?”
沈幕城搖頭:“還好,還有多久?”
羅少恒看了下時間:“加上火車晚點的時間,還有4個多小時,到站時間大概是晚上十點。”
聽到還有四個多小時,沈幕城動了動自己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有些酸累的肩,長腿想換個地方放,又無處可放,只能繼續保持平放着,內心對自己這一趟火車之旅的印象非常不好。
羅少恒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忍不住笑了:“辛苦了,回去了我幫你按按。”
沈幕城揉着肩膀的手頓了下,目光停在羅少恒眉眼彎彎的臉上,心裏一動,有種想要抱着他親一親的沖動。但此時在火車上,他們上邊床鋪都還有人,只身壓下心頭的蠢蠢欲動,轉移了話題:“你餓嗎?”
“有點,餐車應該很快就過來了。”羅少恒從床上坐起來,趴在兩鋪中間的桌子上說,“不過火車上的快餐挺難吃的。”
他話剛說完,乘務員便推着餐車過來了,兩個人一人要了一份快餐。
如羅少恒說的,車上的快餐确實不太好吃,一份五花肉套餐的五花肉看起來只有肥肉沒有瘦肉,滿滿的都是油。
沈幕城從碗裏的肉挑了些瘦的給羅少恒,自己随便吃了些配菜。
“真懷念你以前做的菜,比外面賣的好吃。”羅少恒慢慢地嚼着青菜,對這種水煮的青菜一點愛都沒有,全為了填飽肚子。
“回去做給你吃。”沈幕城伸手将他嘴角沾到的一粒飯粒抹掉。
“別。”羅少恒看着他笑,“你沒想起來之前還是先別做了,我怕你做的菜就跟你的臉一樣冷漠無情。”
他這話一說完,沈幕城吃飯的手停了下來。
——沈幕城,要不你還是別做菜了,我們出去吃好不好?
——外面的不衛生。
——……可是你做的菜就跟你的臉一樣冷漠無情。
熟悉又陌生的對話驀然在腦中響起,沈幕城回想了下當時的情景。
從羅少恒第一次吃到自己做的菜時苦哈哈的臉,到後面以為這些話傷害到自己想補救的小心翼翼,最後定格在自己學會做菜,他吃完後眼睛一亮跟着自己喊大廚的狗腿模樣。
這些記憶雖然仍有些模糊,卻能想起了大概。
一想到當時羅少恒纏着自己點菜的樣子,他忍不住輕笑出聲,連身上的疲憊都感覺沒那麽明顯了。
“笑什麽?”羅少恒不解地看着他。
“沒。”沈幕城心情好了許多,用另一只手掐了掐他的臉,“乖乖吃飯。”
羅少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對他突然變好的心情有些不解,問了兩遍無果後只能低頭繼續吃飯。
晚上十點二十,火車終于進了站。踏出車門的時候,兩人都松了口氣。
在L市找地方歇了一晚,第二天吃過午飯,兩人搭上了回程的飛機。
回到度假村已經是下午了,一回到屋裏羅少恒便直直躺在沙發上,對沈幕城說:“快來幫我按按,骨頭都累斷了。”
沈幕城将暖氣打開,脫了外套丢到一邊,坐到他身旁幫他把外套脫了就開始幫他按背。
羅少恒趴在沙發上,被沈幕城伺候得全身舒爽,早把自己那句“回去了我幫你按按”的話忘到天邊。
沈幕城捏了捏他的肩,又一路往下幫他按背,邊按邊問:“這個力度合适嗎?”
“合适……就那兒……用點力……嘶……”羅少恒被他按得直哼哼,全身骨頭都軟了下來,整個人猶如一條鹹魚。
沈幕城被他哼得手一頓,輕拍了下他圓翹的屁股:“安靜點。”
羅少恒扭頭沖他笑了下:“舒服還不許人叫啊?我就樂意叫,你怎麽着吧?”
沈幕城被他這一副“我爽我開心”的模樣勾得心癢癢的,大手下滑從他的褲縫鑽進去,貼上他的臀部,力道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以示懲戒。
羅少恒縮了縮屁股,将他的手拉出來放到自己背上:“別撩啊,繼續。”
沈幕城只能繼續伺候他的背,而羅少恒也閉着眼睛繼續哼哼:“……真舒服,寶貝兒用點力,你真棒……”
沈幕城:“……”真他媽磨人。
此時房門外站着的人停住要敲門的手,與身旁的人對視了一眼,從掩着的門縫裏聽到的話來看,都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