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到關城,就發現前方在戰鬥

大宛國這幾天連連發動四次進攻。

一次比一次猛烈。

白鳳凰安排人将糧食存好,連立即跑去陸文忠的營帳裏,了解戰事情況。

第 31 章

陸文忠也很困惑,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消耗,怎麽大宛國還有這麽多的兵力投入戰鬥,一時間也找不出緣由。

好在就情況而言,大宛國想攻下關城,也不是那麽容易。

白鳳凰發現這個機會正好可以檢驗一下自己親自訓練的士兵能否達到她所期望的那樣。她跟陸文忠商量着是否找個機會讓士兵出去試試。

陸文忠表情複雜地看着她,想到自己已經安排好了,白鳳凰這一出應該影響不大,于是默認地轉過頭。

白鳳凰得此命令,立即命白小七在中央空地處集合一千零三十六為死士。

陸文忠也想看看白鳳凰的方法到底能奏效多大,于是也跟了過去。

一群人整裝待發,穿着嶄新的盔甲,連馬匹也都有一層盔甲保護。日光照過去,反射出一片亮光。

他站得遠遠的,靜默不語地看着白鳳凰。

他看白将軍意氣風發地對那批死士說着什麽,城外交戰聲太大,他又是立在風口,沒聽得清白鳳凰說了什麽,但是能很清晰地聽到那幫死士們鬥志昂揚地回答。

他們在說:“殺!殺!殺!”

陸文忠忍不住走進了幾步,只聽到白将軍說道:“我們的家園被侵占,我們的財物被掠奪,我們的親人被殘害!這一切,都源于大宛國的貪婪和殘忍,他們妄圖用馬蹄和箭矢毀滅我大周的泱泱子民,他們統治這兒的一切。大家說,我們豈能如他所願?”

“不能!不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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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就去打開城門,出去殺了他們的指揮官!”

“殺了指揮官!”

白鳳凰領着他們,站在最前方,說:“殺了指揮官,我請大家吃肉喝酒!可別一上去就死了,讓本将軍瞧不起!”

一個個憋了整整一個多月沒吃到葷腥,聽到肉心裏都開始回想以前可以自由去集市上買肉的日子,緊接着又想到自己也曾是有家之人,那複仇的怒火更是化為殺死敵軍的動力。

大宛國将領這一波攻城又失敗,很多士兵根本挨不到城牆下,便被漫天而至的箭射傷。眼看士氣有些低落,他便退回箭矢射程之外,然後叫幾個人輪流高聲罵守城的陸将軍和白将軍。那指揮官十分郁悶,這大周朝的徐大将軍都死了,原以為後面的仗會好打得多,怎麽突然又冒出了陸将軍和白将軍。

尤其是那白将軍,之前連聽都沒聽過,而且還是還是大王子的罪魁禍首。大宛國的國王簡直不能容忍此人多活一日。

可她自從上次重傷之後,到現在一直活躍在大家眼前。

這次的指揮官是大王子一手提拔起來的,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大王子在最後時候下達的命令居然是要放了那個罪魁禍首。

他一臉戾氣地望着關城,心想等攻下關城,一定要第一時間殺了那個白将軍,不,應該要活捉她,将她剝皮抽筋,将她的血放幹,将她的四肢都砍斷,用來祭奠大王子。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如銅牆鐵壁的關城城門。

只要這城門敢打開,他覺得自己就能攻下關城,到時候國王一定會好好獎賞他的。

他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突然發現,那城門好像打開了。他的眼皮跳了跳,認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趕緊伸手揉了揉,終于看見,城門打開了,約莫千人敵軍出現他眼前。

是的,這是關城第一次出現士兵出城迎戰。

在城牆上士兵的箭矢掩護下,在大宛國士兵的漫罵聲中,在白鳳凰的帶領之下,城門終于打開。

雖然只有一千人。

這一千人是白鳳凰親自挑選,親自訓練出來的。

大宛國指揮官見此情形,哈哈長笑幾聲,吼道:“窩囊廢們!終于敢從窩裏滾出來送死了嗎?”

在大宛國士兵眼中,周朝的很多士兵确實都是窩囊廢,什麽棄城而逃,什麽兩方剛交上手就跪地求饒,什麽早早就寫了投降書的他見得多了。

大宛國指揮官舉起手中的長槍,下令:“右衛,帶着你的人過去砍了那人首級。”他指的人正是白鳳凰。

白鳳凰微微一笑,喊道:“聽說你們大宛國國王做夢都想要我的腦袋?”

那指揮官一愣,擡手讓自己的屬下稍等片刻。他眯起眼睛仔細盯着白鳳凰看,他有些不确定對方是不是白鳳凰。

右衛問道:“大将,讓屬下砍了她的腦袋給您好好認認??”

指揮官搖頭道:“不!抓活的!”

“白鳳凰,上回讓你逃了,這回你可別想縮回關城!”指揮官挑釁地看着白鳳凰。

才一千人而已,指揮官怎麽也想不到這種好事竟然會落在自己頭上。他這次可是帶着五萬人攻城的。他覺得,光是自己的右衛一人就能抵得上對面的十人。

那右衛得到指揮官的命令之後,領着五千人直接沖過來。

白鳳凰舉起手中的長槍,語氣堅定,只說了一個字:“殺!”

那一千人如被注入神力一樣,異口同聲地重複着那個字,然後将那個字付諸行動。

随後的畫面讓自信滿滿的指揮官震驚不已。

他簡直不敢相信,那竟會是周朝的士兵!

他一直覺得,周朝能堅持這麽久,都是因為他們的城牆足夠堅固,他們的土地山高水深,易守難攻,只是從來都不會認為他們的士兵骁勇善戰。

那右衛受傷,連連命人後撤。

這時,在城牆內的陸文忠果斷下令放箭。

“陸将軍,不能放箭!我哥還在下面!”

陸文忠瞥了她一眼,說道:“我這是就在救她。”

白鳳凰對自己訓練出來的死士信心十足,他對自己的這些箭手們也是信心十足,不然城下的幾萬大宛國軍隊哪裏會如此忌憚。

一輪對沖下來,大宛國士兵傷亡慘重。

守城官怒了,自己親自領隊,命令所有人沖過去,務必要活捉白鳳凰,絕對不能讓大宛國的強悍騎兵被她侮辱。

白鳳凰挑眉道:“一會兒讓你們撤的時候,一個都不許戀戰!”

眼看對方的數萬人就要壓過來,白鳳凰道:“進!”

身手的士兵訓練有素地列成兩排,向兩邊繞去。壓上來的敵軍見此也分散去擊殺。一時間,一千人陷入了幾萬人的混戰中。

白鳳凰則是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

守城官有些搞不清楚白鳳凰在幹什麽,總覺得這樣自殺式的對抗有點不對,可哪裏不對他又說不上來。他本能地四處查看,剛擡頭,城牆上便又是一陣密集的箭落下,不僅如此,他聽到像是數萬人踏着馬蹄沖上了的聲音。他左右仔細一看,大周朝的士兵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人數并不比他少,像是要對他形成包圍之勢。

他慌忙讓大家撤。

可之前隊伍沖得太靠前,這會兒撤起來竟有些困難。

這時,陸文忠下令守候在城內的一萬騎兵出城迎戰。

數萬人大周士兵手持鋒利的利刀,配合着一萬騎兵,一時間士氣大增,整個關城前都陷入厮殺中。一時間,連誰是誰都快分不清楚了。

死士們眼睛裏只認得大宛國的軍服,見一個殺一個,恨不得将他們都殺光,為死去的無辜報仇。

白鳳凰看着他們的狀态,心裏一面驚喜一面害怕。

她記得師父說過,真正的戰士,無懼無畏亦無戾。她似乎把這些人的戾氣養得太重了。

白鳳凰沖上前去,和那位守城官周旋起來。

守城官見勢不妙,忙放出信號彈。在他分神發放信號的時候,白鳳凰和她身邊的幾位死士将他刺傷。

見他受傷趴在馬上,白鳳凰用槍猛拍着他的戰馬的腹部,戰馬受驚超前狂奔。一位死士見此就要追上去殺了他。

白鳳凰道:“抓活的!”

死士紅着眼看着白鳳凰,最後還是在她的目光中沒刺下那一箭,改為刺死了他的戰馬。

守城官受不得這樣的侮辱,跌倒在地的時候,想要自戕,卻被白鳳凰制止。

她笑眯眯地問:“是誰活捉了誰?”

守城官閉上眼睛不說話。

正在這時,在瞭望臺上的士兵看見大批大宛國士兵正往這兒而來。

應該是大宛國國王看見信號,領着瞭城的軍馬疾馳而來。

陸文忠在城牆上,對白鳳凰發出暗示。

白鳳凰理解命令大家撤回城中。

很快,戰場上留下了大片的屍首和慌亂的大宛國敗兵。

周朝士兵退入城中。

城門再次緊閉,進入防守狀态。

那大宛國國王氣得哇哇亂叫,但他也不是老糊塗,知道今天士氣受損,哪怕他那五十萬人一個接一個摞成人牆也未必能攻下關城。只能氣急敗壞地回去。

退回城中,白鳳凰騎在馬上,對那些挂了彩的士兵笑了笑,說:“你們好樣的。”

陸文忠立刻命人清點人馬。

他剛才可是把關城所有的騎兵都派了出去,生怕這一仗下來折損太多。

裝備訓練這點騎兵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好在清點完後,對比城外死傷的大宛國士兵和城內被活捉的大宛國指揮官,他們這一場守城出擊之戰可謂是大獲全勝。

陸文忠不禁對白鳳凰投去欽佩的目光。

他這轉頭一看,卻皺起了眉頭。

剛才神氣的白将軍這會子卻是身子一歪,整個人從馬上滑了下來,癱倒在地。

“白将軍!”陸文忠眼明手快地拉住她發軟的身體,“哪兒不舒服?”

白小七見此,緊張地沖過去,“哥,哥你怎麽了!”白小七想要拉起白鳳凰,無奈他身量矮小,還是個未長大的孩子模樣,根本扶不起白鳳凰,只能由着陸文忠扶着。

站在士兵中的吳小鹿也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心裏很想走過去,但是腳下卻像是灌了鉛,一步也挪不動。

他只是一個士兵,他怕自己過去會讓大家心疑惑,尤其是陸将軍。他怕白鳳凰暴露身份會有危險。

正當大家都緊張白将軍是不是剛才受了傷的時候,白鳳凰說了如下一句話:

“不行了,好餓……”

陸文忠眼前一澀,将她攔腰抱起,直奔營帳。

他倒是真的忘了,白鳳凰帶着軍糧急急忙忙趕回來,到現在打完這一仗,是真的滴水未沾。

當晚,關城大營的士兵們真的吃到了久違的肉食。

至于,白鳳凰,喝下幾碗粥之後便倒頭就睡。

她看到大家都順利撤回城中的時候,終于松下了一口氣。

她入睡之後,陸文忠腳步很輕地進入她的營帳,靜靜地凝視她的面孔。

他也聽說了白将軍喜歡男子的傳言。

他同樣聽說了皇上對白将軍十分器重,先前她是侍衛的時候就常侍奉皇上一整夜。

剛才,他立在城牆上,看着白鳳凰有條不紊地指揮死士同大宛國士兵周旋,看着她那堅定無疑的眼神,心裏突然再次冒出那個念頭。

如今,白将軍和衣而睡,他只需要伸手試一試便可證實。

他的手懸在半空,內心十分掙紮。

他自小生活優渥,行為舉止也都是名門規範,還從來沒存過這樣龌蹉的心思,趁人入睡了去摸別人的身體。

突然,白鳳凰翻了個身,發髻被勾開,淩亂的長發散落下來。

她好像說了句夢話。

陸文忠聽得太清楚了,他感覺自己似乎知道的太多了。

“師父,我不要學女紅……師兄,你要娶我……”

努力平定心情之後,他又靜悄悄地走到帳外。

外面好像下起了雨。

這關城,大概天氣又要冷了。

陸文忠一個人坐在案桌前,沉思良久。

從他猜測白鳳凰是女子到今晚終于證實,他覺得自己好像敗給了自己。開始他因為妹妹的信對白鳳凰十分厭惡,後來她的勇敢強悍又讓他佩服,如今她是女子的身份,則是叫他不知所措起來。

他犯愁地看着外面,心想:這場仗到底要打多久?

沒想到,關城這一守就是五年。

五年間,除了他,沒人真正地去想過白将軍的身份。

白鳳凰此時已經跟他一樣,是大周朝屈指可數的年輕将軍。

第五年的時候,關城的後城已經發展成了一個什麽都有的大縣。而他們陸陸續續成功收回了幽州等地,今年駐守瞭城的大宛國國王生病,暫時由三王子守城。

他和白鳳凰兩人配合,加上皇上源源不斷的物資供應,終于在連續三日的攻城之後,成功拿下瞭城。大宛國軍隊一敗塗地,連連撤出瞭城。

收複了瞭城,白鳳凰站在城牆上,想起了師父渾身是血地出現她眼前的畫面。

“師父,我們收回瞭城了。”

接下來,就該是把大宛國趕出大周領地。

她回到營帳中,取出師父送給她的那份禮物。

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副畫。

畫上的人腰間別着和她身上一模一樣的匕首,一身戎裝地騎在馬上,回頭對着誰燦爛地笑着。白鳳凰第一反應以為這是自己,因為畫上的人跟她一模一樣。

再細看,卻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畫上的女子腳上穿着的靴子不是周朝士兵的軍靴,那身軍裝也不是周朝的。她頭上的發簪十分特別。

白鳳凰認得這個發簪,她曾經在京城的府邸中見過。

這畫上,還有一排師父寫下的字:鳳捭公主。

鳳捭。

白鳳凰蹙起額頭。

這個名字她聽師父說過一次。

師父說完就永遠離開了她。

想到此人跟自己可能的關系,白鳳凰突然覺得胸口難受得厲害。

五年前處死大宛國指揮官之前,她問了那指揮官大王子的事情,可那指揮官嘴巴比誰都硬,什麽都不說。

亦或者,他也是什麽都不知道。

白風景将畫卷起收好。

皇上這次又給她升官了,不僅如此,還直接在聖旨中引用了一句古人對巾帼英雄的贊美之詞。她想,皇上可能是知道她二十一歲,穿上盔甲還好,若是穿便服,她的女子身份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了。

五年不見皇上。

聽說他宮裏添了好幾位佳麗,包括那個羅巫衣。

白鳳凰感到自己心情不佳,突然有些不想回京述職。

第 32 章

和白鳳凰的心情恰恰相反,皇上每日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算一算小白今天到了哪裏,還有幾天能回京。皇上一想到今年終于可以見到小白了,晚上睡覺都能笑醒。

聽說白将軍即将回京述職,大臣們大約都感受到了皇上這幾日的變化,于是一個個紛紛上書提出自己對國家的各種自認為頗有建設性的意見。更有甚者,在奏折中明目張膽地說家中人口頗多懇求皇上能給漲點俸祿。皇上看了他的奏折後頗為動容,将他喚來宮中徹夜促膝長談。哦,據說此人次日歸家後哭了一整天,然後休掉了三房侍妾。

第二天,言官就遞了折子,洋洋灑灑上千字,引經據典,文采斐然,中心思想就是在批駁白鳳凰身為女子不能入朝為官。

皇上的好心情瞬間被這幾個言官給弄得陰郁了。

要說這言官也真是能憋,皇上聖旨剛出來的時候,他們都沉默着,眼看這白将軍要回京城,一個個都跳出來橫加指責,而所有的指責不過是圍繞在白将軍的女兒身。

皇上看着這些奏折,差點就要把這幾個言官叫過來揍一頓了。

他想,自己真是倒黴,費心費力又培養了一批白眼狼。

這天的早朝,皇上臉上挂滿了兩個字:不悅!

那幾個言官剛要說話,皇上便說:“諸位愛卿都想好了再說話。”

言官聽聞皇上這句話,心裏都在猜測皇上這樣子大概是十分不滿意他們的意見了。

可是沒辦法,哪怕是掉腦袋他們也會說,誰讓他們是言官呢,別說白将軍了,哪怕是皇上,皇上他老婆,皇上他親媽,有不對的地方也照罵不誤。

大周朝歷來是不允許斬殺言官的。

但是建安時期,也就是當今皇上的親爹當朝的時候,因為十分忌恨言官,但凡是提出相反意見的言官,不是被廷杖就是被撤職然後找個由頭給處理了。

十幾年下來,言官也就慢慢消失。

不過自打武寧紀元開始,皇上漸現明君風采,言官們總是稍稍活躍了點。

言官一啓奏道:“啓禀皇上,大周歷來沒有封女子為将的說法。”

皇上駁道:“那大周律法可曾明令禁說不能封女子為将?”

言官一想了想,好像大周律裏也沒說不許,恩,皇上是對的,于是退回隊列裏。

言官二又說:“但白鳳凰有欺君之嫌。”

皇上再次駁道:“欺在哪?朕自己怎麽不知道。她根本沒有欺君,是朕欺你們,一開始沒說清楚她是女子罷了。”

言官二:“……”

言官三上前一步。

皇上呵呵笑着,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身邊的佩劍,問:“羅愛卿,你又要說什麽?”

羅言官遲疑了一下,最後說:“既然白将軍身為女子,起初怎可日夜侍奉君側。”

他的話一落,諸位大臣紛紛對他側目。

大臣們一致認為羅言官是真漢子,這話都敢問起,果真是不怕掉腦袋啊!

羅言官的問題表面看起來是說白鳳凰行為不端,身為女子竟然敢公然侍奉皇上,再喜酒便是在罵皇上和白将軍之間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倆人的行為不符祖制,也有違道德,更是對不起後宮佳麗們。

“皇上,皇嗣為國之本,可您膝下無子,臣等甚為憂心。”

大臣們聽完羅言官這一番言論,紛紛把頭埋進脖子裏,生怕被皇上的眼神給誤傷。

皇上冷笑幾聲。

“羅愛卿,你可真是長了膽子了。”

朕跟誰睡覺你也敢管?

當初大家誤會白将軍好男風,甚至懷疑朕也是好男風之流,現在朕告訴你們真相,一個個居然又換個法子來多管閑事。

皇上十分想叫人把羅言官給拖出去扔得遠遠地,好叫他眼不見心不煩。

皇上瞥了一眼羅言官:“羅愛卿,你多大了?”

羅言官表示自己此時此刻也十分心虛。他其實從內心非常佩服白将軍,一個女子能在軍中混出如此好的成績,那可真不是一般人。

他現在除了怕皇上挾私報複,也怕白将軍回來後把他揍得不能下床。

但是沒有辦法,他身負皇命,就得負責任地時時刻刻提醒皇上,免得皇上步了建安帝的後塵。

“回皇上,微臣今年三十又五。”

“膝下幾子?”

“三兒一女,皆是正室所出。”

“你是獨子嗎?”皇上又問。

羅言官搞不懂皇上這時是要做什麽,只好一一作答。

最後皇上終于問到了羅言官的胞弟去年娶親至今未有所出,于是他說:“羅愛卿身為長子,胞弟至今無子,應當要負起責任,從明天起,你就不用來上朝了,回家求子去。”

羅言官傻了眼,怔怔地立在大殿中,直到皇上退朝離開,他仍然十分不解地念念有詞:我胞弟沒兒子關我什麽事兒呢?我雖是他哥,可又不能替他生啊!

東方明聽到他念叨的話,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羅老弟啊,我說你也真是糊塗。”

“東方大人,下官如何糊塗了?”

“榆木腦袋!”東方明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自己都知道你弟弟沒兒子跟你沒關系,那皇上現在無子又關你何事?”

羅言官道:“可這不一樣!那可是皇上!”

他正想跟東方明好好讨論讨論此事時,看見東方明已經是一臉嫌棄地甩袖離去。

回到正明殿,皇上一面看奏折,一面在心裏計算小白會是那天中午到還下午到,就聽楊公公來報,羅妃求見。

皇上一楞,問:“什麽羅妃?”

“回皇上,就是……就是去年皇後娘娘替您選入宮中的妃子之一。”楊公公說完,心裏默默替這羅妃嘆息一番。好一個美人,可惜在入了宮,将來保不齊是守活寡的命。

“是嗎?”皇上放下奏折,仔細回憶了回憶,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那段時間,江南發大水,漢中一帶出旱災,關城在為收複失地做準備……太後跟他面前一說,他只當沒聽見,沒想到後來皇後真的就替他選了幾位妃子。

政事繁忙,皇上至今連這幾個妃子的模樣都沒見過,早就把這事也忘了。

他猛地想到,這事小白肯定聽說了,她會不會誤會自己!

皇上越想越生氣,斥道:“誰把她召進宮的,就讓她去找誰!以後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就直接替朕回了!再有什麽妃的到正明宮來,朕拿你是問!”

楊公公伸手摸了摸額頭的虛汗,急忙出去回了羅妃。

看着羅妃面如菜色地離開,楊公公合十禱告:白将軍,您快快回宮吧,老奴快招架不住思、春過甚的皇上了。

話說楊公公禱告完第二天,就聽到了一個好消氣。

白将軍将在明日隅中抵達京城。

白将軍帶着師父徐将軍的棺椁,一路慢悠悠的,歷經四十四天,終于在武寧七年年三月初九到達京城。這一次回京,她的身份已經不一樣了,她不僅是大家所熟知的白将軍,更是大家有點兒不願意接受的女将軍。也是,一堆男人當政的地方,來了一個出類拔萃的女子壓在頭上,怎麽都會有些不平衡。

皇上為了表示自己對朝廷重臣的重視,親自領着百官在皇城上朝的正殿臺階上等候她進宮謝恩。

大家等了好一會兒,終于等到了白将軍。

只見她穿着一身雅青色的長裙,頭發簡單绾起,頭上插着一根鴨暖青的玉簪子,簪子上鑲嵌一株紫檀色的佛珠。

白鳳凰實在是不習慣穿裙子出門,但是剛才她到了家,心裏想到羅巫衣居然成了皇上的妃子,便決定自己也換一換風格。不過她和白小七都不是懂得打扮的人,在府裏好不容易找打了這麽一件裙子,那跟簪子也是随便翻找的出來的。

明明不算是很好看的裝扮,可她竟也駕馭得住。

用白小七的話說就是:哥……哦不姐,你就是套一件破麻袋那也是仙女!

白鳳凰見他一個多月了仍然會喊錯,說道:“沒關系,你以後繼續叫我哥。”

白小七窘迫地低下頭,心裏默念下次一定不要喊錯!

說實話,要不是這身衣服,白鳳凰覺得自己這會子都應該在跟皇上彙報戰果。

她不擅于穿裙子,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這在那些等着她的人眼中,就成了不急不緩,氣态雍容了。

白鳳凰走近後,跪下磕頭行大禮,聲音清亮:“微臣白鳳凰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等了一會,沒聽到皇上讓她起來,她不由得疑惑地微微擡起頭,正好對上皇上的目光。

皇上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其實他有些不敢開口說話,生怕一出聲,便已哽咽,見她擡起頭看向自己,便揮了揮手,命她起身。

第 33 章

白鳳凰起身的時候,順手扯了扯裙擺,心裏懊惱極了,尤其是當看見皇上那張似笑非笑的面孔時。

她覺得自己今日的穿着裝扮一定是蠢透了。

當年青兒姐姐用心推薦張大娘好說歹勸都沒能讓她穿上裙子,這一聽說羅巫衣成了皇上的妃子,她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就找了身這樣的衣服穿上來入宮面聖。不過怨不得旁人,也都是當年羅巫衣那驚鴻一瞥,深深地刻在她腦海裏。

這腦子一熱人就犯暈,如今那一陣熱過去了,她便要親自嘗一嘗自己種下的苦果。

可不,連東方明都調侃了她兩句。

不過這些對白鳳凰而言,都不是重點。

她低着頭小聲問東方明:“東方大人,為何你們都在?”

東方明摸着胡須,諱莫如深地沖她笑了笑。

白鳳凰扯着嘴角對他尴尬地笑着,知道自己是不太可能從別人嘴裏知道答案了。

這次皇上不光帶着百官在殿前迎她,還特別命禦膳房備下豐盛的宮宴。宮宴十分豐盛,那什麽南乳松鼠魚、燒鴛鴦、玉板翠帶珍珠、雪耳清炒鳝絲等,白鳳凰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菜名字,至于後面的那些個什麽鳳戲牡丹、鳳凰展翅、鳳凰出世、龍鳳柔情、鳳尾群翅、鳳凰趴窩、鳳凰魚肚、白梨鳳脯等等,光聽名字白鳳凰便感受到了來自禦廚們的熱情。

只不過這熱情讓她有點兒糊塗,皇上刻意讓人把帶鳳凰二字的菜肴接連不斷地端到她的席位上,寓意為何?難道皇上是打算把她也煮了吃了嗎?

她小心翼翼地品嘗佳肴,目光卻下意識地看向皇上。

真是巧,皇上竟然也在看她。

皇上見她把視線轉向自己,那嘴角便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那眼光柔得快要讓白鳳凰不飲而醉了。

白鳳凰低下頭,默默地想,怎麽自己每次去看皇上,他也都在看自己。

這在座的百官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了,皇上今日的目光,由始至終就沒離開過白将軍。言官們一面幸福地享受美味,一面在心裏已經打了七八個草稿,打算好好逮着皇上罵一番,畢竟這麽多年下來,真是難得見到皇上奢侈一回。

不過言官們這次不打算扯上白将軍。

這事兒已經在明白不過了,言官罵皇上倒不一定惹皇上生氣,但如果還跟羅言官一樣罵白将軍而且還要去管皇上什麽時候生兒子的話,那……可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前朝和後宮不過是隔着幾座宮殿而已。

正陪着太後娘娘用午膳的皇後也知道了皇上正在宴請百官。

皇後娘娘看着一桌子飯菜,忽然覺得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皇後,心要放寬。這皇上難得宴請一回百官,甭管是什麽理由,那都是前朝的事情。”

皇後聽太後這麽說,旋即笑了,說道:“讓太後見笑了,媳婦只是想着,長這麽大還未吃過那樣盛大的宮宴。這一聽他們說起,嘴巴不由得也饞了,恨不得自己也能帶兵打仗。”經過五年的沉澱,皇後也變得心口不一。

太後聽此,目光輕輕飄過她緊鎖的眉頭,說:“有些時候,不争就是争。”

“媳婦兒曉得的……”皇後不敢當着太後的面兒嘆氣,只能忍下了那口氣。

一想到白鳳凰居然是女子,她覺得胸口更加沉悶。

為了試探皇上到底是不是就不喜歡女子,她到處尋覓美女,羅巫衣可以說是大周第一美人了,可皇上不禁不關心這些新入宮的妃子,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

她失望萬分,已經要認定皇上不喜女子,打算就此認命在宮中安靜地年念佛守活寡一輩子的時候,皇上的一紙诏書讓她瞬間明白了什麽。

叫她難受的是,不管大家認為皇上是喜歡女子還是喜歡男子,皇上喜歡的那個人從來沒變過。

皇後覺得自己好天真啊,她真的以為皇上當初是喜歡自己的。

當年皇上還是太子,她跟母親入宮,遠遠地就看見了太子。那時候,她隐隐約約知道皇上會将她指給太子為太子妃,便不由自主地更加關注太子。

太子看上去總是那麽從容。

太子是那麽好看,比她見過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

後來,太子大約是有事,提前散席。太子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對她微笑着,還問:“這位便是陸家的文慧小姐嗎?”

當時她臉都紅了,聲如蚊蚋地回道:“回太子殿下,臣女正是。”

“長得比孤想得還要好。”說完太子又對她笑了笑,然後離去。

兩年後,當皇上廢了太子,太子失寵最後失蹤之後,她仍舊不肯出嫁,這一來二去她便成了京城之中獨一的高門老姑娘。她每日都在家裏祈福,希望上天能保佑太子平安無事。她想,菩薩一定是聽到了她的禱告,因而在她快二十的時候,他就那麽突兀地出現了,并且成了皇上。

她以為自己苦苦守候的幸福終于來臨,卻不曾想,如今自己是這般情景。

這五年過來,她烏黑的秀發中竟能翻出幾根白發。

回到正寧宮的皇後娘娘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情緒,在楊嬷嬷的勸慰之下,喝下了安神湯好不容易才躺下小憩片刻。

而這個時候,這場盛大的宴席才進行了一半。

白鳳凰作為一位行軍打仗好幾年的人,已經習慣了用最短的時間完成吃飯這項任務,她沒想到會有這麽多菜,前面的飯菜太好吃,她已經吃撐了,這會子只能安靜地看別人吃。

東方明摸了摸胡子,對她說:“小白,其實這後面的更好吃。”

白鳳凰聽此,沖他瞪圓了眼睛,一副你怎麽不早說的遺憾表情。

皇上看見她放下筷子,朝身邊的太監伸了伸指頭,吩咐道:“讓禦廚給白将軍做一道消食的湯羹。”

小太監領命,飛也似地朝廚房跑去。

沒多久,白鳳凰面前就又多了一道十分吊人胃口的湯羹。

端菜過來的宮女說道:“白将軍,這是皇上特別命禦膳房給您備的,味道極好。”

東方明将頭湊過來,聞了聞,贊道:“消食佳品啊!”

白鳳凰聽此,下意識地将頭扭向皇上那兒。

恩,皇上依然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白風景覺得這皇宮真是要呆不下去了。

她想站起來跟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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