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回到關城,就發現前方在戰鬥
告辭。
腳剛動了一下,東方明便按住了她的手,說:“白将軍,稍安勿躁。皇上待會勢必要問問你前方的戰事,你若是走了,咱們這幫人可就走不了了。”
白鳳凰只好忍着直到宴席結束,然後皇上自然是将她留了下來。
皇上假模假樣地問了她幾句,白鳳凰謹謹慎慎地回答着,打仗事關人命,她是不會馬虎回答的。其實她在軍營中的一舉一動,皇上都十分清楚。
只是有些問題,非要親自問了才會安心,例如這五年有沒有再受傷這樣的問題。
最後,皇上又問:“老師的棺椁你都安置在哪裏了?”
白鳳凰回答:“暫且放在徐府的院子裏,還沒想好安葬在哪裏。”
皇上點了點頭,說:“老師的墓葬我已經選好了,過幾日我命人帶你過去。”
白鳳凰回:“微臣替師父多謝皇上。”
皇上有些憂傷地看着她。
他這表現都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怎麽小白說話的語氣都好像同自己生分了。
“你……你這次立功很大,想要什麽賞賜。”
“皇上今日都給了微臣一個莫大才賞賜了。只怕從今往後,都沒人敢在微臣跟前說些刻薄之語。”
白鳳凰剛才看到言官對自己的那個臉色,仔細一琢磨,便明白了皇上這麽高調的緣由。
皇上上下打量她,說:“你穿女裝,很好看。”
白鳳凰撇了撇嘴,說起好看……她本能地問了一句:“比得上皇上的羅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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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見她一本正經地問出這個問題,接着又用真誠等待答案的眼光看着自己,先是一愣,随即樂得笑出聲來。
“朕不認識什麽羅妃,只知道朕的小白大約是在吃醋呢。”
白鳳凰的臉刷地紅了,說:“微臣吃醋了?有嗎?微臣自己沒感覺到,微臣就是那麽随口一問。”
見皇上還在笑,她哼了一聲,說:“皇上,要是沒別的什麽事,微臣要告退了。”
“誰說沒事了。”
“微臣很忙,家裏到處是灰,得回去收拾一番。”
白鳳凰說完,拔腿就往外走。
皇上笑着拉住她,将她禁锢在自己懷中,柔聲道:“就不能多陪陪我?”
白鳳凰不說話,紅着臉瞪着皇上。
皇上想,這個時候自己再不吻她就真的變成不愛女子的男人了。
他感受到了來自自身的壓力。
他低喘道:“朕可是什麽皇後妃子宮女都沒碰過。說好了你才是朕的妻子,不能當了将軍就不要朕。”
第 34 章
皇上說得是真心話,白鳳凰聽起來卻覺得有些惆悵。
其實她當不當将軍,能不能當将軍,還不都是皇上的一句話。如今,他宮裏的美人一位接着一位出現,碰不碰也都是他的人。
白鳳凰此時此刻方覺得,這世上最難的事不是如何打贏一場惡仗,而是發現自己原來仍舊發自內心地貪慕眼前人。
等仗打完,白鳳凰有些迷茫自己将來要怎麽辦才好。皇上今天在宴席上含情脈脈地注視着她,但凡是個人怕都明白了這之間的貓膩,估計等她退了伍也沒人敢提親。皇上真可恨,把她可能跟別人在一起的路都絕了。
難道真的只剩下入宮當妃子,然後跟一堆喜歡算計的女子在一起玩耍嗎?
想想就覺得胸口悶。白鳳凰偏過頭,躲開向她索吻的皇上。
再說,讓她像傻子一樣每晚都等着被皇上翻牌子,那還真不如殺了她痛快。要是真的入宮為妃,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指揮宮女太監們半路劫下皇上。
劫了皇上送到自己宮裏。
那畫面,白鳳凰想想就覺得很是有趣兒呢。
她不禁笑了,轉過頭,擡手輕輕撫摸皇上臉頰。
“還沒正式娶你過門,總不能讓你不明不白地……恩,跟我……”皇上嘴上說着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心裏想得确實另一番話。
“可皇上,皇上你現在已經有了皇後,還能拿身份什麽娶我?”
“拿師兄的身份娶你。不管我是商賈之子王景還是皇帝郭璟,都是你的師兄。你,是我唯一想娶的人。以後,不許再疑我。”
皇上說這番話的時候,眼裏只有白鳳凰一個人,那眼底的愛意就這樣直白地鋪在她面前,像那冬日裏的關城白雪一樣,容不得她假裝看不見。
白鳳凰眼眶一濕,擡頭吻了皇上。
這把火,終究還是她自己給點起來了。
白鳳凰這幾年一直呆在軍中,對男女之事多少比不上同齡的年輕夫人們,但怎麽說她也是見過軍馬發、情的。
人們自己是怎麽形容這種事情的?
若是成婚的,管這叫圓房;若是未成婚的,管這叫私混。
還有一些隐晦的說法,叫颠鸾倒鳳、巫山雲‘雨;書面些的話便是行周公之禮。
但是對于皇上而言,這些詞通通都不能用,得改用臨幸。
多少年後,史官是這麽記載的:那一年的那一天午後,皇上召白将軍在正明宮詢問前線戰事,白将軍說了好消息,皇上甚悅,與之暢談直至次日早朝。
皇上早朝去了。
白鳳凰覺得自己的腰有點酸。
明明她整日在軍中操練,居然比不過皇上,白鳳凰嘆着氣收拾收拾,準備離宮回家。
她收拾完畢,一出殿門就看見楊公公守在那兒。
楊公公已經得了皇上的命令,是必須要一路護送着白将軍安全回府的。
這之後的幾日時間裏,白鳳凰一直忙着師父安葬的事情,等一切弄好了之後,言官們也罵得差不多了。
等白鳳凰時隔半月,再次上朝的時候,朝堂上看起來是一片祥和,大家都在認真辦事。
皇上十分難過,因為眼看着時間又要到了,小白後天就得啓程再次回到瞭城。
當天,早朝散了之後,皇上又一次召白将軍留下,這次史官寫的是:皇上召請白将軍,與之商議将賊寇驅逐周境的具體辦法,戰況複雜,一直讨論到直次日早朝時分。
這次白鳳凰遇到的不是楊公公,而是正寧宮的青檸大宮女。
吳青兒行了禮,說:“将軍,我們娘娘邀請您去正寧宮小坐片刻。”
白鳳凰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吳青兒。
路上,吳青兒說:“白将軍,小鹿他在軍中還好嗎?”
白鳳凰笑道:“他很是勤勉,陸将軍十分器重他。”
吳青兒聽此,默默地看了一眼白鳳凰。她挺為自己的弟弟心疼的,如今白鳳凰都成了皇上的人了,小鹿怕是只能一輩子仰望白妹妹了。
“白将軍,我今年二十三歲了。再有兩年就可以申請離宮回家。”
“你打算回去嗎?”
“是啊,不知道王大哥現在身在何處。”
“其實我師兄就是……”白鳳凰話才說了一半,就見不遠處又跑來一位宮女。
那宮女瞪了一眼吳青兒,說:“青檸姐姐,怎地這麽慢?娘娘可都催了兩三回了。”
“是我耽誤了時間,還請您在皇後娘娘跟前寬慰幾句。”
宮女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哎呀,将軍這說的是哪兒的話。快這邊請!”
皇後娘娘已經給太後娘娘請過安,也用了早膳,這時正在禦花園的涼湖邊的亭子裏坐着。
看見白鳳凰慢慢走來,皇後娘娘收起如寒冰般的面容,轉而是滿面春風。她含笑溫柔地看着白鳳凰,恰如這三月裏的楊柳一樣叫人看着舒心宜人。
“微臣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白将軍快快起來。”皇後親自用帕子擦了擦自己邊上的石凳子,拉着她坐下,“将軍,坐。”
“謝娘娘。”白鳳凰不動聲色地捕捉她笑容掩蓋下的那雙忌恨的眼睛。
“白将軍可真是國之棟梁。上回本宮不知道你是女兒身,竟然還撮合着要給你娶親。”皇後娘娘掩嘴笑了下,“将軍可莫要介意。”
“回娘娘,微臣早就忘了。”
“也是,你瞧我,多少年前的事情還要搬出來說。”皇後娘娘說話間拉起了她的手,像好姐妹一般跟她聊着,“如今得知将軍竟也是位女子,本宮可別提有多高興了。我大周有你這樣的一位女中翹楚,可是莫大的榮幸啊!本宮說什麽也要替皇上謝謝你。”
“皇後娘娘謬贊了。”白鳳凰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微臣雖未女子,但君臣之禮是不敢忘的。娘娘您千金貴體,微臣這雙糙手,實在不敢于娘娘同握。”
“瞧你,一定還是在計較本宮當年的不知情。”皇後娘娘拿起兩杯酒,“來來,本宮就跟你喝一杯,你要是不喝,那便是真的不給本宮面子。”
白鳳凰窘迫地連連起身,回道:“微臣不敢同皇後同飲一壺酒。”
“有什麽不敢的。我就說咱來是姐妹一場,喝點酒沒什麽。難道本宮現在還不能叫你一聲妹妹了嗎?”
白鳳凰認認真真地思考了一遍皇後娘娘的話,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不明白她要幹什麽。她雖然在軍中混跡了這麽久,卻愈發不擅揣測人心。她皺着眉頭看着皇後娘娘,心裏不禁嘀咕着:皇後說話真比當年的吳青兒還要繞,就不能把腸子捋直了再說話?
最終白鳳凰擰不過皇後的堅持,只能一仰頭将杯中酒水喝得幹淨。
喝完後,她覺得這酒有點不對勁。
第 35 章
而皇後,見她喝完了這酒,便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笑着問:“将軍,味道如何?”她手中的酒杯壓根連嘴唇都沒碰到過。
白鳳凰見皇後娘娘仍是先前的那副溫和模樣,不禁也跟着笑了,說:“不怎麽樣。”
“将軍此言差矣。”皇後微微挑眉,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倒在地上,“這酒是本宮專門給你準備的。你倒是好哄得很,說了兩句就全部飲完。”
白鳳凰倒吸一口涼氣,說:“您是皇後,想要讓人喝下你手裏的酒哪裏是什麽難事,就算我剛才躲過了那杯酒,想必你也要用個什麽點心湯羹。皇後,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據說大周朝釀的酒會因地方的不同而不同,因此酒的味道也是千差萬別。白鳳凰不常飲酒,軍中亦是明令禁酒的,她飲酒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但,這不能表明她覺察不出正常的酒香味。
皇宮娘娘的這杯酒,喝下後總覺得味道十分奇怪,喉嚨也覺得極其幹澀,沒一會便覺得發渴,全身像有火在灼燒一般。
她雙手交替放于胸前,微微笑着,等着皇後的開口。
吳青兒站在一旁,看到皇後這番行為,突然心裏覺得不妙。她緊張地看着白鳳凰,想提醒她快點離開,可是又忌憚皇後。其實這幾年,皇後待她也一向是很好的,只是她本能地覺得白鳳凰和自已是一樣的人,皇後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人,她對皇後很難生出親近。
皇後娘娘身子前傾,在白鳳凰耳邊低語:“白鳳凰,你聽說過愉情散嗎?”
白鳳凰搖頭。
她從沒聽過這樣的東西,但聽這個名字大概與合歡散是一類的東西。
“請恕微臣無知。不過雖說不知道愉情散,但是聽名字能猜出個大概。所以微臣特別想知道……想知道皇後娘娘您身為高門貴女,怎麽會有這類東西?”
皇後轉過頭,擡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并吩咐他們不用在前伺候,她要跟白将軍深聊,任何人不許呆在禦花園。待宮女太監們都走後,她反問白鳳凰:“知道先皇怎麽死的嗎?”
“臣不知。”白鳳凰深呼吸,她覺得身上燥熱得難受。這三四月裏的風吹在她身上,仿佛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她難受得想脫衣服。
皇後笑着看着白鳳凰忍得臉都紅了,不禁心情大好,拿起桌子上的點心,慢悠悠地吃着,吃完了又用便是的帕子認真擦拭每一個手指頭,再之後,品了品已經微涼的茶。
“看到将軍這麽難受,本宮心裏才好受一些。”皇後娘娘笑得連眼角都透着舒心。
白鳳凰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皇後解釋道:“當年楚弦為了能讨好淑太後和先皇,便命人秘制了這劑愉情散獻于先皇,還到處搜羅美人,先皇因此沉迷女色無心國事。楚弦大約是知道這東西過量了對身體不好,因而也總會勸誡先皇。不過後來楚弦離宮數月,先皇過于放縱,終于毀了自己。那一年,先皇也才十六歲吶。皇上……皇上那年二十一。”皇後別過頭,擡手拂去淚水,“本宮整整等了他十年,從十歲開始等。自他離京,便常駐佛堂,日日念佛為他祈禱。”
白鳳凰聽了皇後的話,有些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了。
她用力抓着衣角,把目光投向水面。
“将軍,難受嗎?”皇後順着她的目光,看着湖面,頓了頓又說,“我沒想到到,這個會用在你身上,本來是想給皇上的。可是皇上連我正寧宮的門都不踏入,大婚那晚之後,他就沒在去過正寧宮,從來沒有。我想見他,還得要選在他去給太後請安的時候。本宮……本宮到底還是他的皇後嗎?”
皇後到底還是沒忍住,淚如雨下。
“皇後,我與皇上相識之時并不知道他是皇上,甚至不知道他是臨王。”白鳳凰低下頭。
其實皇後的傷心又何嘗不是她的心傷。她想,如果從來一回,自己還是對師兄一見鐘情的。
“白将軍,這會子說軟話太晚了。你當初知道的時候怎麽不離開?”
白鳳凰不再說話。
她何嘗沒有離開,她躲得遠遠的,遠到了瞭城,遠到了每天都過着可能見不到明天太陽的刀尖日子。
白鳳凰大口喘氣,用手撐着愈發昏沉的腦袋。她微微眯着眼,看見皇後又俯身靠近自己。
皇後用鼻子輕輕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低聲說:“你身上,你身上有皇上的味道。放心,一會還會有別的男人的味道。本宮很想看看,皇上他看到自己心愛的白将軍和旁人交‘媾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說完她站起來,起身往外走去。
白鳳凰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往皇後腿上的穴道砸去。
皇後身子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皇後怒斥:“你放肆!”
白鳳凰咧着嘴笑道:“是,微臣放肆,倒是想知道娘娘如何下懿旨治臣的罪。”
皇後揉着發麻的腿,說:“還不快給本宮出來!”
這時,三個太監裝扮的年輕男子從湖中爬上來。
其實白鳳凰早該發現涼湖中的異常了,原以為可能是皇上的暗衛,原來是皇後安排的人。
直到三個人安靜地站在亭子一側,皇後才好不容易自己站起來。皇後指着白鳳凰,吩咐道:“你們三個照着本宮說的去做,本宮不會虧待你們的家人的。”
其中一個看着白鳳凰身上的官服,怯弱地說:“皇後娘娘,屬下……屬下瞧她這身官服像是将軍……屬下……”
皇後娘娘臉一沉,眼裏透着一股陰冷,問:“今日你們不做也得做,做也得做。不然你以為你們三個還能活着走出這禦花園嗎?若是你們聽話,本宮就會叫人放了你們的家人,并将他們安置得遠遠的。”
三個男子相互看了看,各自猶豫了一會,又見白鳳凰泛着潮紅的面容是那麽惹人,于是狠下心決定聽皇後的。反正都要死,死前風流一回也算是賺到了。
白鳳凰大口喘氣,對皇後說:“皇後,微臣敬重您對皇上的心意。您要是今日這麽做了,以後可就無法自處了?”
皇後的眼睛從白鳳凰身上飄過,冷漠地說:“怕是那時候皇上心中都是将軍那揮抹不掉的龌蹉畫面。這皇上啊,越在乎你,就會越難受,越走不出那樣的陰影。本宮的罪且靠後受着吶。”
皇後說完,怒瞪三個男子:“你們還打算等着天黑嗎?太後娘娘馬上就要過來了。若是放不開膽子,不妨也嘗一嘗桌子上的酒。”
三個男子聽到皇後這話,急忙上前從白鳳凰面前奪過酒杯,各自灌了一大口,然後是動作麻利地脫去身上濕漉漉的外衣,中衣……
白鳳凰彎下腰,手都在發抖。
她想掏出出身上的那柄匕首。
其中一個男子這時已經如餓狼般撲了過來,白鳳凰急忙翻身躲開,擡腳踢開他,然後朝皇後那兒跑去,在倒下時伸手拽住了皇後的裙角。
皇後這時也有些緊張,急忙拽着自己的裙子快步離開。
另一個男的抓住白鳳凰的腳,白鳳凰趁機從官靴裏掏出匕首,顫抖着匕首刺入那人的脖子裏。
一時間,血濺四方。
另外兩人愣了一下,有些膽怯地看着白鳳凰。
白鳳凰喘着氣,無力地說:“若是敢過來,本将軍就殺了你們,就算我殺不了,皇上亦會要了你們全族人的命。”
說完這句話,她便覺得自己快要沒有任何力氣,眼前全是皇上眉眼帶笑的模樣。她拔出匕首,準備朝自己胸口刺去,卻被人一腳踢開。
然後自己就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大約是藥物的作用,她覺得這個人就是皇上。
她緊緊抱着他,呢喃着:“師兄,師兄快帶小白走。”
這低低的呢喃聲中有着壓抑已久的哭腔。
最後,白鳳凰覺得自己隐隐約約聽到有人說話。
是皇上的聲音。
皇上只說了兩個字:“杖斃。”
第 36 章
楊公公小心翼翼地詢問皇上:“皇上,那皇後娘娘那兒……”
“讓她在正寧宮好好呆着。”說完,皇上鐵青着臉抱着白鳳凰離開。
禦花園裏瞬間安靜得只剩下太監們疾步走動的聲音。餘下兩個未被白鳳凰傷到的假太監此時吓得臉都白了,哆嗦着都說不出話來。眨眼間,就被人塞住嘴巴拖去一邊活活打死。
等皇上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太監宮女們才敢擡起頭默默對視,他們還是第一次見皇上發這麽大火。
小太監悄悄扯了扯楊公公的衣角,問道:“楊公公,這屍體該怎麽處置?”
“怎麽處置?通知他們家人來把屍體領回去吧。”楊公公嫌棄地看了一眼被白布裹緊的三具屍體,“他們應該感謝祖上積德,遇上的是當今的明君,這要是擱在十幾年前,哼,只怕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小太監哎了一聲,轉身去處理這事兒了。
楊公公回頭地上的那一灘血跡,說道:“動作都快點,給這兒沖洗幹淨,回頭可別讓太後娘娘瞧見。”
楊公公說完這句話,太後和自己的貼身嬷嬷已經踏進了禦花園。每天的這個時候,太後都會來禦花園走一走散散心。
太後遠遠地就瞧見原本沒什麽人的禦花園裏一片忙碌,她命貼身服侍的嬷嬷上前問一問,是不是今日禦花園裏有什麽事情。
過了一會,嬷嬷回道:“回太後娘娘,那楊公公說,是宮裏出了竊賊,正好皇上經過這兒。”
太後聽完,嘴上并不說什麽,心裏卻很是疑惑:今日是春闱殿試,皇上理應在辰和殿中。如非出了大事,是根本不會來這後宮的。
大周的殿試是從早上到晚上。皇上早朝後會親自在辰和殿中對學子們提問,學子們則會根據皇上的問題在在白紙上寫下答案。
太後想,楊公公既然這麽回答,那定是得了皇上的命令,不然他哪來的膽子敢騙太後。太後立在原地看了一會,對嬷嬷說:“走吧,回宮。”
太後娘娘回到善禧宮,用了午膳,問起嬷嬷今日皇後怎地過來,這才知道皇後目前被皇上禁足在正寧宮。
太後聽此,只笑了笑,說:“想來是跟中午的事情有關系了。”過了一會太後又問,“那白将軍據說是昨日入宮的,此時還在宮裏嗎?”
嬷嬷回道:“回太後娘娘,據說這白将軍仍在正寧宮,皇上正傳了太醫過去。”
“哦,是嗎?”一貫不理後宮這些事情的太後不覺也皺起了眉頭,她立刻命令嬷嬷去将今日禦花園的事情問個清楚。
大約半個時辰後,嬷嬷回來,對太後說:“太後,聽說這上午,皇後邀了白将軍來禦花園小坐片刻,後來皇後便先行離開了,再然後也不知道怎麽地,這禦花園就冒出了三個賊,白将軍倒是殺死了一個,就不知道是不是這期間受了傷。想來是的,不然皇上豈會叫了太醫過去。”
“是嗎?”太後放下手中的茶盞,“白将軍在關城戰功赫赫,會輕易被三個毛賊傷了?”
況且,這戒備森嚴的紫禁城裏,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青天白日裏到禦花園行竊?
太後要是信了這些說辭,怕是多少年前就死在淑妃(也就是現在的淑太後)手裏了。
“稍候哀家去瞧瞧這位白将軍。”太後站起來,準備起駕去正明宮。
而正明宮這邊,皇上正為白鳳凰的反應着急,她起先是渾身發燙,抱着自己不撒手,嘴裏只念着他的名字,再然後便是昏睡過去,身上慢慢冒出了一些紅點。
皇上本以為這愉情散過了時效也就沒什麽看,可一見她身上竟然冒出大片大片的紅點,他即刻命太醫過來。
幸好太醫看完,只說這是過敏反應,因這愉情散配方極其複雜,太醫們需要研究一下才敢配藥。
太醫走後,白鳳凰徹底清醒了,她睜開眼睛,看到了一臉憂慮的皇上。
“皇上?”白鳳凰紅着臉坐起來,問,“我……我剛才是不是出醜了?”她低頭看自己,衣服好像沒有被撕破的跡象,身上也沒有傷口,于是知道自己失去意識前聽到的聲音不是幻聽。
唯一不好的就是全身都癢癢,難受極了。
她總算是松下了一口氣。
白鳳凰十分感動地抓住皇上的手,說:“皇上您來的真是太及時了,不然我以後真不知道要怎麽面對自己。”
“你怎麽心眼那麽實在?”皇上見她這會子還好意思對自己露出一臉谄笑,氣不打一處來,“別人叫你喝你就喝嗎?要是我沒能及時過去,你……”
那畫面皇上想象不出來,也不敢去想。
他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白鳳凰拿起匕首準備自戕,他想,自己要是再晚到一點,恐怕真的就會直接下令處死那三個人的全族人。
“這皇宮不是你的地盤嗎?我哪兒知道還有人敢在你地盤上陷害人。”白鳳凰說完才恍然察覺自己大約是說錯了,天下是皇上的,可後宮通常是皇後在管理。她讪讪地低下頭。
“皇上,皇後也真是可憐。”白鳳凰想起皇後在自己面前那隐忍着眼淚的模樣,想到她也是深愛皇上的,況且怎麽說最不是的人都是皇上他自己,他娶了人家又不好好待對方,多少年的閨怨也就化成了惡毒的心思。
“你竟然還替她求情?”皇上看着她胳膊上的紅點,見她癢得想要用手撓,忙制止,低頭替她吹着。
白鳳凰不好意思地抽回自己的胳膊,說:“微臣這不是也沒大事嗎。其實微臣不是替她求情,是替關城的将士們和依然身陷囹圄的大周百姓。如今陸将軍和我駐守關城,收複失地是迫在眉睫,皇上實在不必為了我這麽點小事和陸國公翻了臉。畢竟,她……是皇後啊。”
皇上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抽回的胳膊自己繼續抓在手裏,囑托道:“太醫方才說了,你身上的紅點切不可用手撓,要忍着點。”
“知道了。”白鳳凰看着胳膊上的紅點,“哦,皇上你不說微臣還感覺不到,一說竟然全身都癢癢。”
皇上聽此,幹脆将她抱在懷中,手掌輕輕摩挲她的後背,一不小心摸到她背部的傷疤,心裏那處柔軟之地再次被刺到,疼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以後再也不會了。”皇上低聲說着,吻了吻她的後頸。
白鳳凰伸手摸着脖子說:“皇上,臣怎麽覺得脖子上也很癢癢。”
皇上無奈地笑着,抓住她亂動的手,摸着她手上厚繭,道:“你脖子上沒有。”
白天皇上的政務還是比較繁忙的,沒一會負責殿試的官員便前來請示皇上,今年的考卷是不是同往年一樣。
皇上自登基以來,每年的殿試都是親自監考,然後随即抽取十份自己評閱,餘下的則分別由翰林院的随即抽選的五位學士一同審閱,最後選出五人評分最高的十分交由皇上定奪最終的排名。
白鳳凰不敢擔紅顏禍國的罪名,自是求着皇上快去前朝。
皇上遂起身去了辰和殿。
說起來,今日還真的多虧了吳青兒。
皇上從剛登基不久,便開始培養了一批暗衛,隐藏在各處要害的地方。
因為皇上自己從來不去禦花園,加上禦花園外的侍衛很多,因此一直未讓暗衛注意禦花園,所以白鳳凰去了禦花園見了皇後喝了皇後的酒他統統不知。
當時他正和現在一樣,在辰和殿看着今年進入殿試的貢士們。他今年出的題目是關于國家賦稅改革的,他希望能在這批人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哪怕只是跟他的想法有五成相似也行。
無論是明君還是昏君當政,各地官員總有貪污的,而現行的賦稅制度不明确,想要克扣百姓血汗的官員們能輕而易舉地鑽空子。
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關注了這方面。
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埋伏在正明宮的暗衛跟楊公公從殿前一側走來,這才知道皇後竟然對小白下手。
起先是吳青兒一路跑着來到了正明宮,但是守衛不讓她進去,她着急得出了一身汗,就快哭了,拉着那侍衛的手說人命關天。
侍衛雖然認識她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但皇後一直不得盛寵,又無子嗣,自然不會通融。況且皇上此時在辰和殿,沒什麽要緊事他們哪裏敢去打擾。
吳青兒直接給守衛跪下,說:“求求您了,哪怕讓奴婢見見楊公公也行!若是晚了,怕是皇上怪罪下來,咱們都得受罰!”
守衛不屑地看着她,心裏想着皇後能出什麽大事,就算出了大事,皇上也未必會罰咱們的。不過他依然還是去跟楊公公說了。
楊公公一來,吳青兒就急忙跟他說:“白将軍要出事了。”
楊公公愣了愣,原也以為她會說皇後如何如何不舒服,讓皇上過去看看,一聽她竟說白将軍要出事,立即緊張起來。他才聽吳青兒說了一半,就大概猜出皇後是要對白将軍不利,立即朝辰和殿跑去。
而這邊的暗衛也聽到了吳青兒的話,緊接着跟了過去。
吳青兒見楊公公離開,松了口氣,急忙跑回正寧宮。
沒一會,正寧宮的所有宮女太監們便都知道皇後被禁足了。
這一下午,皇後都在閉目思考問題出在哪兒。她是算準了時機的,皇上根本不可能得到消息并及時趕來,除非有人給皇上通風報信。
想到這兒,皇後将今日同她一起在禦花園的太監宮女們都喊了過來,讓他們好好講講上午離開禦花園後都去了哪兒幹了些什麽。這些奴才們見皇後陰沉着臉,加上今日禦花園裏,皇上突然出現,大約也都猜到一定是皇後和白将軍之間有事,而皇上明顯是偏心白将軍的,故而都忙着推卸,各自給自己找了借口,為了表面自己既不知情又沒背叛皇後娘娘。
輪到吳青兒的時候,她低着頭說:“回娘娘,奴婢出了禦花園就覺得鬧肚子,然後去蹲茅房了。到現在還沒完全好。”
“是嗎?”皇後輕輕擡眸,“有的人适合撒謊,有的人不适合撒謊。青巒,你在我身邊多年,想必也知道我最開始看中了你什麽。”
吳青兒顫抖着低下頭。
皇後突然發怒,将桌子上的茶杯扔在吳青兒頭上,怒問:“說!你都去了哪兒!”
吳青兒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青巒!你別以為本宮會看在你跟随本宮多年的份上就會饒了你!雖說本宮現在被禁足了,但是還是可以處置你一個奴才的!”
吳青兒哭着道:“娘娘,奴婢真的沒有背叛娘娘。”
吳青兒知道自己多說無益,只是一味地磕頭。
楊嬷嬷怕皇後在這個時間裏處死宮女會給皇上留下更差的印象,忙勸慰皇後。
“娘娘,這也未必是咱宮裏的人做的。皇上身邊的暗衛一個個武藝高強,神出鬼沒,說不準那禦花園中……”
“禦花園中是什麽情形難道本宮試探不出來嗎?”皇後氣得又把桌子上的另一個茶杯砸在吳青兒額間,“嬷嬷,你說她這樣背叛本宮豈不叫本宮心寒!枉費本宮一直把她當心腹!”
“娘娘,娘娘息怒!”楊嬷嬷示意周圍的人趕緊把吳青兒押下去關起來,“有什麽事等過了這陣再說。現今您是在風口浪尖上,您代表的可不僅僅是皇後,也是陸國公家的嫡長女。”
楊嬷嬷這句話真是起到了作用。
皇後這下總算冷靜了些。
她這幾日光被皇上留白鳳凰伺候整夜的消息給氣壞了。自她打算做這件事開始,就不怕皇上廢了自己,可萬一皇上遷怒陸家……
皇後緊張地站了起來,憂慮地看着外面的藍天。她想,這個時候,能救自己的怕是只有太後了。她對太後一直是十分孝敬的,比皇上還要盡責。
可不知道太後會不會原諒她。
畢竟太後一直在勸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