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絕望的夢境折磨着舒寧的身子更是摻食着他的思緒,令他身心疲憊,以至于醒來時眼前一陣眩暈。

頭好疼。

舒寧掙紮着坐起了身,額間傳來的陣痛令他有些難受的扶額輕柔,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了一些。

緩過之後才看向了四周,見寂靜的寝殿內空無一人,就連身側本該躺着的餘若也不在,随後才将目光放在了那扇雕刻着芙蓉花的殿門上。

細細的微光透過雕花落入了屋內,舒寧只是看着就想要伸手去觸碰。

是光啊。

看着那些亮光,舒寧低眸笑了起來,而笑過之後便打算掀了被褥去門口。

只是伸出去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中,他不敢掀開,因為他害怕看到空空如也的褲腿。

“不怕,沒什麽好怕的,不就是截肢嘛,沒什麽好怕的。”

舒寧嘴上說着不怕,可心裏頭卻害怕的厲害,以至于的眼眸中再次染上了水痕。

掙紮了好一會兒後,舒寧才閉着眼去掀開被褥,只是掀開後便察覺到了一絲涼意從腳底入了心窩。

感受到涼意後,舒寧有些詫異的睜開了眼,看着皙白的腳背,震驚不已。

“沒有截肢,沒······沒有截肢,腳還在!”

許是太過激動,舒寧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話音中帶着笑意。

竟然還在,可是我明明看到骨頭被取出來了啊,怎麽還會在,怎麽會!

而且好像還有知覺,好像還能動。

腳指頭輕輕的動了,舒寧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幕,雙手捏上了小腿,但也許是太過用力疼的他輕皺眉。

但痛過之後舒寧卻又笑了起來,以至于整個人身上都洋溢着一股暖意。

“難道我昨天在做夢嗎?”

松了手後,舒寧滿是疑惑地說着。

只是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昨夜的噩夢與現實已經令他有些分不清哪個才是真的了,但好在這會兒腿還在,舒寧也就不在去想了。

小心翼翼的移動着身子到了床沿邊,瞧着床邊擺放的白玉靴,随後又看向了地面的暖玉青磚深呼了一口氣。

“不怕,不怕,腳指頭都能動了,應該是可以走了的。”

在床上躺的時間太久了,舒寧這會兒都有些不敢下地了,就怕走不了又是一陣失望。

深吸了一口氣後,舒寧才撐着床沿将有些纖細的雙腿緩緩地放在了地面,帶着暖意的熱氣從舒寧的腳底緩緩流入了他的心窩處,下一刻便笑了起來。

“是暖的,原來孽徒說的暖玉地磚是真的啊。”

想着之前入顏玉殿時聽到的話,這裏頭鋪着的都是暖玉青磚,當時還有些不信,這地磚怎麽可能會散發暖意,可如今卻信了。

話音落下後,舒寧就扶着床沿将力氣都聚集到了雙腿之中,小心翼翼的撐着腿緩緩站起身來。

看着站立起來的雙腿,舒寧的鳳眸中布滿了笑意。

“真的能站了,是真的诶!”

有些興奮地話音在寝殿內回蕩,舒寧瞧着地面的玉足,好一會兒才擡眸看向了寝殿門。

看着那帶着一絲亮光的殿門,舒寧小心翼翼的挪動步子想要走出一步,可左腳才剛跨出去身形便有些不穩,下一刻朝着地面撲去。

只聽見“噗通——”一聲巨響,舒寧半個身子都撲在了地上,手肘撐在地面疼的他皺起了眉頭。

但好在小腿沒有什麽疼意,舒寧才又撐着床沿站了起來,而這回要比較第一回 時輕松一些,也許是這條腿适應了站立吧,舒寧也沒有在感受到疼痛了。

終于,舒寧走到了殿門邊,看着上頭雕刻的芙蓉花,有些高興的去推門。

可指尖才剛碰到殿門,下一刻一道刺眼的光亮傳來,舒寧下意識便閉上了眼,等到在睜開時殿門已經被人從外頭打開了,而門外站着的人就是舒寧的徒弟。

熟悉的暖香緩緩飄來環繞在了舒寧的身側,看着眼前身着一襲白衣,手上端着白玉案盤的人,舒寧嘴角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了,眼中也在瞬間浮現出了驚恐。

身子顫抖着往後退去,本就有些虛弱的雙腿在他的一陣顫抖之下朝着後頭倒了下去,鳳眸中溢出了水漬。

“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舒寧坐在地上驚聲喊着,恐懼令他連嘶喊的聲音帶上了輕顫,下一刻轉過身便朝着殿內爬去,全忘了他已經能走路了。

餘若看着摔坐在地上因為驚恐而顫抖的人,将手中的托盤遞到了侍女的手中,然後就入了殿內。

“小師尊,小師尊你怎麽樣,摔疼了吧。”

說話間已經伸手将爬行的人抱在了懷中,舒寧的墨發纏繞在了餘若的手臂上,但因為顫抖又滑落在了地面。

“你別碰我,別碰我,我不走路了,我不是故意要走路的,我不是故意的!”

舒寧害怕的想要從他的懷中爬出去,可身子被禁锢着,只能絕望的看着地面,眼中滿是痛意。

害怕的聲音回蕩在餘若的耳邊,看着哭泣的人,餘若心髒疼的厲害。

“對不起,都是徒兒的錯,都是徒兒的錯。”

餘若在舒寧的耳邊道着歉,将人緊緊地摟在了懷中低聲安撫着。

舒寧的半個身子都被餘若抱在懷中,明明餘若的懷抱真的很溫暖,明明暖玉上的暖氣也很足,但是舒寧就覺得好冷,冷的他就連牙齒都在打顫。

看着眼前垂落在地面的輕紗,舒寧顫抖着手緊緊地将其拽住了 ,撐着身子就要朝着輕紗邊爬去。

可身子還未爬出去一步就被餘若打橫抱着朝床榻邊行去,指尖的輕紗也在這時落在了地面,舒寧就像是個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餘若折騰。

很快,舒寧就被餘若抱着坐在了床榻上,一雙鳳眸中滿是因為驚恐而溢出的水漬,緊緊的看着被褥上的刺繡。

餘若将人放下後便走到了門邊接過了侍女手中的案盤回到了殿內,而那扇雕花殿門也在頃刻間被關上了,舒寧擡眸看向了那扇能夠出去的門,眼中的光亮漸漸消失了最後只剩下了一陣死氣。

關上了,關上了。

關上了又能怎麽樣,就是出去了也不過就是出了顏玉殿而已,又不是逃出了臨江閣。

這般想着,舒寧只覺得心裏頭絕望的厲害。

餘若将案盤放在了桌面上,然後又用小碗盛了清粥這才坐在了床邊,見舒寧低垂着腦袋,笑着輕聲說道:

“藥師說你的身子有些虛弱,所以徒兒讓後廚做了清粥,小師尊你嘗嘗。”

說完之後帶了一勺子吹涼後送到了舒寧的面前,可舒寧一直低着頭,一副不願意理會餘若的模樣。

看着這幅模樣的舒寧,按說餘若該惱了,可餘若并沒有,而是将粥放在了床側,将人摟在了懷中。

“小師尊是不是不喜歡清粥,那徒兒讓後廚在做一些別的,蓮花糕好不好?”

餘若不敢在吓着舒寧,以至于這話音中都帶上了暖意。

可這份暖意卻并未傳遞到舒寧的心中,他只感覺到刺骨的寒冷,被攬着的身子更是再次抑制不住的輕顫着。

舒寧靠在餘若的懷中,緩緩閉上了那雙滿是驚恐的雙眸,可只要一閉上眼嗅着餘若身上的暖香他就能回憶起那一日的折磨。

無論他如何逃如何哭如何求饒,這人就像是入了魔一般的不斷折磨自己,甚至掐着自己的腿讓自己在疼痛之中與他交歡。

許是想到了餘若在體內時的情景,舒寧便覺得胃部一陣抽痛,最後整個人匍匐在被褥上開始幹嘔。

“咳咳——”

幹嘔之後便是劇烈的咳嗽,一聲聲輕咳就好似要将他的五髒六腑都給咳出來一般。

“嘔——”

好惡心,好惡心,真的好惡心!

只要一想到餘若逼着自己低吟時,他就覺得整個人都好髒,髒的就像是在爛泥堆裏翻滾過一樣。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餘若看着不斷幹嘔的人,伸手拍撫着他的背想要替他順氣,只是下一刻手掌就被推開了,舒寧帶着幽怨的目光看着他。

那目光中還藏着譴責,藏着厭惡,令餘若心頭一怔,以至于那雙手停留在半空中許久不曾動作。

“髒。”

舒寧說完後便收回了目光,下一刻移動着身子往床榻裏頭坐了一些,可胃裏頭仍然抽痛的厲害,幾次想要幹嘔都被他強壓了下來。

髒是嗎?呵呵。

餘若設想過了一萬種舒寧醒來後會對自己說的話,卻沒想到原來還漏下了這麽一種。

原來情愛之事在小師尊的眼裏是這般的肮髒。

僵硬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來,餘若瞧着他單薄的身子幾次都想要将他攬到懷中,可幾次都不敢,不敢看到小師尊眼裏的厭惡。

将床側的碗取過後走到了桌邊放在了案盤上頭,撐在桌面的手半曲着,不過是片刻間就緊緊的捏攏了。

下一刻陰霾的神色漸漸被暖意取代,餘若側眸用着清淺的嗓音說道:

“小師尊若是不想吃那徒兒就讓後廚在做些別的,小師尊先休息吧,徒兒就不打攪小師尊了。”

說完之後,指尖緊緊的捏着,強忍着将人按在身下的念頭,好一會兒才拿着東西去了門邊。

可他站在門邊好一會兒都沒有見到舒寧回頭,眼中帶着一絲落寞,片刻後便出了寝殿關了門離開了。

坐在床上的舒寧聽着殿門關上的聲音,撐着身子回頭看去,見寝殿裏頭已經沒了餘若的身影,這才抱着腿坐在了角落中。

好想回家啊,其實在墳墓邊上當個游魂也挺好的,不會冷不會痛不會餓更不會有人逼着你做事。

唉,要是當初沒有看那本小說就好了,不看就不會被丢進來了。

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舒寧将腦袋靠在了膝蓋上,一雙鳳眸盯着床中央的被褥直發愣。

如果回不去起碼出臨江閣也好,好想出去啊。

不知道姑奶奶怎麽樣了,孽徒也不知道會不會對她做出什麽事情來。

想着白念蘿,舒寧将目光放在了殿門上,可這回他卻是不敢再去開門了,他害怕開門又會見到餘若,害怕被他觸碰更害怕他的懷抱。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舒寧只覺得渾身都疲倦的厲害,眼皮更是像打架一樣不斷地顫抖着,片刻之後終于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睡了過去。

而他這麽一睡就是入了夜都沒有醒過來。

殿門推開傳來了一陣清脆的聲音,餘若從離開寝殿後就一直守在外頭,等入夜了才敢推門進去。

入門後,漆黑的寝殿內只有輕紗上的碎珠傳來低低的碰撞聲,餘若走到床邊看着抱腿睡在角落中的人眼中滿是歉意。

害怕會吵醒了舒寧,餘若不得已便用了靈氣讓舒寧睡得更沉了一些,這才将人從角落中抱了過來靠在了懷中。

瞧着舒寧安靜的睡顏,餘若有些不舍得輕輕撫摸着他的面頰,動作更是顯得小心翼翼深怕會驚擾到了他。

“小師尊對不起,徒兒以後一定不會在傷着小師尊了。”

淺淺的道歉聲傳來,餘若伸手撫着懷中人的墨發有些愛不釋手。

沉睡中舒寧下意識便循着溫暖的位置朝着餘若的懷裏頭又靠了一些,在尋到一個舒适的位置後才抱着人停下了動作。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小師尊真的只是想走路,小師尊在病床上躺了十來年,二十歲的時候就死了,他一生都沒有機會走路,所以他很渴望走路,他最絕望的其實還是認為小徒弟斷了他的腿讓他不能走路了。

恩,一切都是卑微小作者的錯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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