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Y for Youth
春天春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但葉循不是一個喜歡留下小秘密的人,他三天不折騰就要憋得渾身難受,何況他追周南濤已經超過三個月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記錄。
他對周南濤說:“我們五一假期去看日出吧。”
“啊?”周南濤驚訝道,“我們還有春游?”
“做什麽夢呢?”葉循歪頭看着他,“我,本人,邀請你一起去。”
葉循胸有成竹,他知道周南濤不善于拒絕別人,尤其對于這樣的小要求。果然,周南濤猶豫了一瞬,問他:“去哪?”
“爬山呀,就郊區的龍山。”葉循見有戲,坐到周南濤對面拉攏他,“對了,你好像還不熟。喏,你朝窗戶外面看——遠遠地能看到的那座山就是。大家平時鍛煉郊游都去的,不收門票,市民休閑娛樂聖地。你還沒去過吧?”
周南濤搖搖頭,葉循更有信心了:“那正好呀,我想去,一個人太孤單了,大晚上的。”
“大晚上?不是看日出?”
葉循生生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欲望:“看日出,那不得晚上爬山嗎?我查過了,太陽大概五點升,三點就得出發了。”
周南濤面露難色:“三點鐘從家裏出來,我可能……有點困難。”
葉循對他這種乖孩子的說法毫無辦法,但好在他很有教唆別人做壞事的經驗。他對周南濤道:“你和你爸媽說你住學校不就完了?”
“哥,學校淩晨三點會給你開門?我拒絕翻牆。”
葉循眨眨眼:“說是這麽說,沒讓你真住啊。”
“那我去酒店開房,還是露宿街頭啊?”
“你住我家啊。”
這是一個十分順水推舟的合理建議,但周南濤聽完沉默了。葉循立刻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連忙補充道:“我爸媽都不在,嗯,出差了。反正我一個人住着也無聊,你就當陪我了呗。”
周南濤謹慎地問道:“不打擾吧?”
葉循喜笑顏開:“當然不打擾!”
葉循想不到還有意外收獲,第一次邀請準男友(雖然成功概率未知)來自己家,為了盡可能留下良好印象,特意叫了阿姨,把空到落了薄灰的家從裏到外地清掃了一次。
他雖然離經叛道,談過朋友開過房,但還不至于叛逆到把人帶到家裏來的地步。所以他的家還是第一次迎來他的暧昧對象——雖然只有短暫的幾個小時。
周南濤之前也聽說過葉循家是做生意的,比較有錢,而且看他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生活白癡姿态,也實在不像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的樣子,看起來他家長也不是處于艱苦創業階段的。
所以他坐着電梯直接坐到葉循家裏的時候,很克制地壓住了驚嘆聲。
三層樓的複式,底層是運動娛樂的區域,頂層還有個小泳池,裝修金碧輝煌,充滿了暴發戶氣息。周南濤按下自己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心态,問道:“我可以問問,你家有幾口人嗎?”
“三口。”葉循說,“準确地說是兩口,我爸經常不在。”
周南濤想起葉循對恐怖片的抗拒,很誠懇地問道:“你一個人住着不害怕嗎?”
“當然害怕啊。”葉循十分坦誠,“所以你可以理解一下一個怕鬼的無神論者吧。一個人面對一大片未知的黑暗,總會害怕的吧。”
“那……平常你爸媽出差怎麽辦?”
“會有阿姨,不過阿姨不和我住一層樓。努力睡覺就不會害怕了,或者把卧室裏的電視打開,放點偶像劇或者戲劇什麽的。”葉循說完又笑了笑,“但今天是不用了。”
原來房子大了真的會有煩惱,周南濤想。直男之間總會互相嘲諷一下,你膽量這麽小,也太慫了吧!但周南濤此刻卻說不出來,他忽然想,也許葉循住學校是為了隔壁有人吧。
他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那我住哪裏呢?”
“我房間啊。”葉循對兩層樓剛剛被打掃幹淨的衆多房間視而不見,大言不慚道,“客房很久沒人住了,都沒收拾過。”
“我可以幫忙收拾。”
“沒有被子了。”
“……?”
“我害怕。”葉循理直氣壯,“我剛剛和你鋪墊了這麽多,你怎麽還不懂照顧一下你膽小的朋友?而且我床大,再睡三個你也綽綽有餘。”
“好吧。”周南濤笑起來。
葉循的房間是套間,外面是書櫃書桌和鋼琴,裏面是一張兩米多的寬廣大床,看着就十分讓人有睡覺的欲望。
周南濤看看地上的羊毛地毯:“要不……我睡地上?”
葉循十分不滿:“這麽好睡的床,你不睡對得起它嗎?你對得起我十萬塊錢的床墊嗎?”
見把周南濤逗笑了,葉循又說:“你又不是黃花大閨女,和我避什麽嫌?我們都開過房了诶。”
于是周南濤最終順從地睡上了這張十萬塊錢的床墊。
葉循十分懂得見好就收,和葉循分據床的兩段,中間空出兩米的間距。
雖然酒店的房間更小,兩張床中間的空隙也不足一米。但畢竟是兩張床。這是很不同的,在同一張床上,一舉一動都成了關聯的。
翻個身,拉拉被子,任何細微的摩擦都可以通過這張十萬塊錢的床墊傳達到床的另一端。
周南濤和葉循背對背睡着,他很不習慣向左側卧,心髒的跳動格外明顯,咚咚咚咚,好像要穿破耳膜,沖出胸膛。
但他一想到床的對面還睡着葉循,就不敢亂動了。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的緊張從何而來,或許是因為在別人家做客,或許是因為第一次睡了十萬塊的高貴床墊,有些緊張。
可如果床上的另一個人是小胖,他也不會有這樣的緊張。那到底是為什麽呢?也許因為那天在葉循宿舍門口“捉奸在床”的場景過于生動,總叫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偏見。
這是他第一次和這樣的人做朋友——這樣聰明,張揚,跳脫,還會和男生談戀愛的人。他們的關系充滿了微妙的親近與疏離,葉循明明總是積極示好,又總是若即若離。他們朝夕相處,形影不離,卻不像普通朋友一樣勾肩搭背,嬉笑怒罵。
如果要找一個詞來形容他們的狀态,也許是相敬如賓。
周南濤在小心翼翼與胡思亂想中許久沒有睡着,半邊身子實在壓得發麻,才屏息凝神,輕手輕腳地翻了個身。
葉循那邊沒有動靜,像是睡着了。周南濤長出了一口氣,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糾結什麽。
他睡得很不安穩,迷迷糊糊地眯了一會,鬧鐘就響了。葉循倒是睡得很沉,作為一個起床困難戶掙紮了還妄圖關掉手機鬧鐘接着睡。
周南濤實在百思不得其解,看日出這種活動很不像是葉循這種熱愛睡覺的人能想出來的。
“起床了小天才。”周南濤拍拍他的被子,“再不起太陽都要出來了!”
葉循閉着眼睛摸索着打開床頭的小燈,僵屍一樣伸出手去,搭在周南濤肩膀上。
周南濤還沒來得及吃驚,葉循搭着他的肩膀借力就坐了起來,差點把他帶倒下去。葉循的臉近在咫尺,雙手幾乎就搭在他的脖子上。
昏黃的燈光之下,周南濤大腦一片空白,忘記了呼吸,心幾乎要跳出來。然而葉循只是幽靈一樣緩緩掀開了一點眼皮,看起來十分呆滞,好像還在夢裏。
周南濤這才又想起來喘氣,葉循像是在夢游,反倒顯得他心虛。
葉循坐起來以後把手放下去,又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會,好像才完全清醒過來。他半長的頭發亂糟糟地散着,全然沒有平時神采飛揚的機靈。
周南濤洗漱過穿好衣服,葉循才踩着拖鞋哈欠連天地走進衛生間。
周南濤看着他的樣子,擔憂道:“要不……別去了。”
“不!”葉循倒是來了精神,“說好了就一定要做。”
周南濤無奈:“五點出太陽,爬山還要一個小時。”
“那趕快叫個車。”葉循一邊刷牙一邊含含糊糊地說,“記得叫師傅快點!”
出租車師傅在葉循的叮囑下,在淩晨三點沒有路燈的大路上飛馳。周南濤心驚肉跳:“沒事,慢點師傅,我們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