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屍體的展示到沒有像康南所想那樣引起恐慌, 可能是經歷了太多的戰亂或者死亡，大多數人看到屍體的表情都十分麻木。

這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好事，但是在這個時候, 卻也便利了許多——因為雖然他們不害怕屍體，可是看到屍體裏那一團團的蟲子, 是害怕又惡心的。

就連抵死不喝藥的那群人也都被震撼了, 捧着藥碗不顧燙的灌下去, 生怕自己沒有死于惡魔附身, 而是死于體內蟲子過多。

但是草藥的作用并不如康南以前位面的那些腸蟲清之類的藥物管用, 再加上長時間的營養不良, 各種疾病堆積, 哪怕喝了藥仍舊有三四個人陸續的死了。

還好，大部分人拉出了蟲子，無論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輕松了許多。

主城這邊同樣, 帶回來的屍體送去醫院解剖, 其中一具用來展示是生冷食物的危害, 一時間醫院門口排滿了喝藥的隊伍，哪怕是十分抗拒藥水苦澀的孩子和獸人，也忍不住要去買一碗喝。

現在喝藥可不免費了，但是也不貴。一次喝一碗連續喝三天，才不過三個銅板。只要三個月喝上一次，最起碼不用擔心蟲子的問題了。

驅蟲藥和治療傷寒的藥物是常備并且囤積最多的藥, 以前都是康南要求大家必須喝，半年一次, 強制性的。但是就算這樣也會有人覺得并不需要，哪裏就這麽容易招蟲子呢？而且孩子們更是不喜歡喝，太苦了。獸人們也相信自己身強力壯, 蟲子什麽的……

可是現在，花錢都要喝了，甚至還怕自己喝的不夠多。

醫院門口好幾口大陶鍋慢慢的炖煮着草藥，整個奧蘭卡上空都飄着一股子苦澀的藥味。

因為蘭蒂斯變成了小黑龍，死皮賴臉的又搬進了康南的房間。但是不知道貝蒂卡娜到底在想什麽，直接在一次早餐的時候跟康南說雖然現在蘭蒂斯對體內的魔法正在控制階段，難免有變成幼年體的時候，不過最多三天就能恢複了。

這導致剛搬進去住了一宿的蘭蒂斯第二天不得不黑着臉又把被子抱了回來，并且開始跟貝蒂卡娜冷戰。

貝蒂卡娜已經知道問題在哪裏了，自家傻兒子的幼年體再可愛也沒用，因為康南真的沒把那小玩意當成愛人來愛，而是完全當兒子來養了。平白無故多了個爹，蘭蒂斯竟然還覺得挺高興，簡直讓自己這個做母親的無語。

“康南·萊爾，你到底在擔心什麽？”小露臺上風景正好，外面滿眼金黃秋色，秋收的喜悅讓所有人都興奮起來。這幾年奧蘭卡風調雨順，家家戶戶有錢有糧，日子過得相當幸福了。

桌子上擺着一只玻璃荷葉果盤，淡綠色的果盤上裝着紅彤彤的大蘋果，粉嘟嘟的沙果，紫色的葡萄，甜脆的嫩藕。桌子旁邊的紅泥小炭爐上放着個紫銅茶壺，咕嘟嘟冒着熱氣。茶葉的香氣輕輕萦繞，沁人心脾。

康南垂頭吹着杯子裏的茶葉，他不知道要如何跟貝蒂卡娜說。或者是他不知道要讓這些強大的種族如何跟自己共情。

貝蒂卡娜道：“你不能因為擔心或者嫉妒，就真的關閉自己的感情。這樣對你來說實在是太可憐了，因為未知的恐懼而不去嘗試……”

“是已知，”康南抿了口茶水，然後捏了一片剛削好的嫩藕放在口中，喀嚓咬開。

貝蒂卡娜道：“可是你明明是喜歡他的，我早就發現了，你經常會無意識的看着他，并不厭煩他跟在你身邊，不是嗎？”

康南慢慢的咀嚼着嘴裏的藕，一直到咽下嘴裏所有的食物才道：“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蘭蒂斯閣下能離開奧蘭卡。或許等他遇到其他人才知道，我也不過如此罷了。他對我的喜愛可能大部分是因為幼年期的時候跟在我身邊形成的依賴，未必就是真的愛情。”

貝蒂卡娜道：“生活在龍族領地裏的幼崽們可不會愛上自己幼年依賴的長輩，蘭達也不是傻子，他的歲數已經足以可以分辨誰是長輩，誰是自己愛的人。只有你們人類，總是想得太多，導致會錯過無數美麗的景色。”

康南笑了笑，道：“如果我們只是貪圖路上的美麗景色，那怕是早就餓死了吧。人類壽命短，所以才努力想要在有限的壽命裏做出更多的事。我聽過一個很有趣的故事，魔法大神因為無聊，所以精細制作出了精靈……”

這個故事跟女娲造人差不多，也有點兒上帝造人的意味。魔法大神制造了精靈，但是覺得他們太過于精致了，于是又制造了龍。只是龍雖然強大可是有些懶，于是魔法大神又制造出了魔。在制造魔族的時候只有魅魔是他親手造出來的，弄了一半因為有事就出門了，結果孩子覺得有趣，就制作了剩下的魔族，矮人族和獸人族。等魔法大神回來的時候，已經滿桌子奇形怪狀的種族和各種小動物了。

剩下的材料不多了，魔法大神就讓孩子們按照精靈的模樣捏出了人。但是質量也參差不齊，而且十分脆弱，壽命不長。

魔法大神不好厚此薄彼，于是就給了人族強悍的生育能力。于是人族就這樣一代代繁衍下來，發展成了一個龐大的族群。

以前康南對這種神話故事嗤之以鼻，現在卻不得不正視起來了。不管人類到底是誰捏的，壽命短是事實，其他種族更加厲害也是事實。看似人類的優勢就只有生育，其實不然。

短暫脆弱的生命會讓人類變得更加善于思考，更加勤勞，努力想要在死亡之前能讓自己，讓自己的家人過上好日子。雖然這其中仍舊有階級之分，但是這也是人類之間最容易産生的趨勢。

在奧蘭卡主城這邊因為已經經過過濾挑選比較平穩了，不過聚集地那邊正是最明顯的時候。勤快愛幹淨的喜歡湊在一起，不待見那群懶的髒的。有心眼有想法有領導能力的身邊總會聚集一群人，不喜歡那些獨來獨往的。

在沒有嚴苛壓迫之下，人們逐漸形成了小團體，好的壞的就好像河堤的石頭，經過水的沖刷沉澱出不同的層次。

“你看，就連脆弱平凡的人族都知道為什麽叫人以群分物以類聚，我和蘭蒂斯閣下就更不可能了。”

貝蒂卡娜沉思了片刻，道：“那我們抛開這些外在，如果蘭蒂斯只是人類，逃亡騎士流落在奧蘭卡，那你會喜歡他嗎？會愛上他嗎？”

康南愣了片刻，唇角逐漸浮起一絲笑意。他道：“會吧，一定會。他這麽優秀，有誰會不喜歡他呢？如果我是女人，怕是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給他，生一群小蘭蒂斯了吧。”

貝蒂卡娜沒有因為這個答案而感到欣慰，她只是嘆了口氣，道：“你真的是太理智了，理智的有些可怕。”

這場談話時間并不長，但是之後貝蒂卡娜不再慫恿蘭蒂斯如何獲得康南的“芳心”了。因為她明顯的感覺到康南現在是壓抑而又痛苦的，他無法表露出自己的喜歡，只能理智的，強行将這種喜歡壓下來。

或許并不是出于以後的嫉妒以及其他什麽，就只是單純因為兩個種族差別太大了。這種差距不是有了濃烈的愛情就能拉近的，反而會讓弱勢的那一方更加難過。

“要不要出去玩一圈？你的佩妮姑姑應該很想你了，當年她可是很期待你的出生呢。”貝蒂卡娜看着深情落寞的兒子，忍不住提議。

蘭蒂斯垂着頭不說話，渾身都在抗拒離開這兩個字。

貝蒂卡娜想了想道：“你總是在他面前，他無法察覺你的珍貴。只有失去才會知道曾經的美好，你別看我，這是你查爾叔叔經常念叨的。而且只是去玩一圈而已，一年兩年也就回來了，那時候康南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呢。”

半晌後，蘭蒂斯還是搖了搖頭。

貝蒂卡娜真的是沒辦法了，她轉念一想不過幾十年罷了，對于精靈也好龍族也罷，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就讓他在這裏自己糾結吧。

秋末，地精們又傳來了新的消息。

第一個消息是有一股新的勢力公開挑戰了聖庭的權威，這股新勢力是由騎士與魔法師一起組成的，他們甚至還公開了幾任教皇的各種罪狀，各聖庭負責人的罪狀，把聖庭打成了一個把魔法大神做幌子的騙子組織。而且他們直言聖物都是假的，所謂聖物也不過是聖庭用來欺騙民衆的東西。

聖庭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們集中起來對新勢力口誅筆伐，并且詳細描述了聖物的強悍。

于是被新勢力又抓了把柄，意思是既然這麽強悍怎麽還被人偷走了呢？哦，不是偷走的，那就是你們聖庭做的不好，魔法大神不樂意了，既然如此，你們乖乖下臺就好了啊。

而且最令人吃驚的是，新勢力的領頭人竟然是前教皇親自提拔起來的聖騎士！罪狀也是聖騎士提供的，仿佛他這麽多年并沒有中飽私囊，而是忍辱負重，只為了揭發聖庭的罪惡。

康南十分迷惑，“他們不是在之前就發誓要效忠聖庭嗎？現在背叛了聖庭，難道不會遭到誓言反噬？”

這件事埃迪幫他解了惑，“聖庭全程并不是聖庭，而是叫做神聖皇庭。但是時間長了被人簡化成了聖庭，後來發誓也都是聖庭了。可是完整的誓言就應該是神聖皇庭的。而且新勢力也叫聖庭，全稱神聖法庭，說要專門審判不公正的事。”

康南頭暈，沒想到這種語言文字竟然也會被人利用，他一直以為聖庭就叫聖庭呢。“那法師塔全程呢？”

埃迪讪笑道：“神聖之魔法師聖潔之塔。”

康南：……

總之，一開始是舊勢力對掐，如今是新勢力與舊勢力對掐。黑死病已經造成了大海另一邊的國家死傷無數，卻沒有擋住這群人對權勢的渴望。

第二個消息是另外兩個鹽場國家其中之一似乎也有人感染了黑死病，一下子導致聯盟倒塌，沒有生病的鹽場國家迅速讓人強行封住了聯盟的高牆，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

第三個消息是幫忙放火的就是萊曼家族的人，他們燒完那個國家之後迅速占領，再次和另一個國家形成對壘模式，另一個國家沒有站到便宜，估計能氣的一宿一宿睡不着。

這大半年來，無數的國家在戰争和疫病中消亡，卻又有無數新國家的形成。

萊曼占據了地盤之後打出了正統奧蘭卡的名號之後就閉關鎖國起來，不再有其他動靜了。

而且北方因為某些“傳聞”，開始大量滅鼠，燒掉那些堆積成山的垃圾。也因為聖庭的退卻，不少小國家開始強迫奴隸們洗澡，因為奴隸們實在太髒了，幾乎與老鼠為伍。權貴們不想看到老鼠，卻又不能大批的失去奴隸，只能這樣做了。

到了冬季，疫病基本銷聲匿跡了。新勢力的神聖法庭打壓了神聖皇庭，得到了迅速的擴張，占據了那些沒有聖庭存在，或者聖庭已經離開了的國家，并且開始向無數新生的國家進行“信念傳播”。神聖皇庭也不甘示弱，重整旗鼓聯合更加有經驗的并且深度合作過得國家權貴，敲響了拉票的戰鼓。

康南覺得，那群人早晚都會來到奧蘭卡。

奧蘭卡什麽都沒有，而且還有龍。只要拉到了奧蘭卡的票，基本上就可以對外宣傳獲得了龍的支持。

一本萬利，入股不虧。

奧蘭卡一時間成了那群人眼中的香饽饽，但是沒有人敢做第一位勇士主動出擊。因為第一炮打不響的話，那麽對後面拉票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他們覺得明着來目标太大，應該玩點兒不一樣的。

康南自然是不知道那群人的想法，但是他畢竟是扶貧幹部出身，學習強國從未落下，政治敏感度那是相當的高。

如果只有老聖庭，那群人就無所謂失敗，而且他們也試探過了，只不過因為己方NPC太過強大，導致他們壓根不知道是否失敗就退縮了。可是現在有了競争對手，一個如今變得神秘的奧蘭卡，這麽多年過去完全沒有人知道內部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奧蘭卡，就連萊曼家族的人想要回去看看都無法進入的奧蘭卡。

到底變成了什麽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