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消縱即逝的幸福
皇阿瑪他們一行人回京已快快三個月了。夏天已過,現已是九月,感覺不再那麽酷暑,卻也不會覺得冷。秋天的草原無疑也是美麗的。皇阿瑪他們走後,我和倉津,和其他部落的人們,一起研究怎樣善用我的嫁妝,就是皇阿瑪送來的那些牛羊馬匹。馬不用說,主要是用來代步和打獵用的,那麽牛羊呢?其實,蒙古一直以來都是祝水草而遷徒的游牧生活, 放牛牧羊這事其實對各部落的人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麽新鮮事。只是,因為這裏這幾年鮮少下雨,使得草原的水不夠,使得人們不能正常耕種,而那些原本在這的馬牛羊,也因此無法得到好的照顧,所以,要靠它們來生産的東西,羊毛,羊奶,牛奶等,自然也不足,有的牛羊更因此而病死。總的來說,這是個惡性循環。聽這裏的人們說,去年這裏冬天下了大雪,三月份又下了大雨,雖然後來的幾個月時間鮮少下雨,可是經過兩次的大水,這片草原又開始有了生意。目前的情況,草原大多以農業或打獵為主,這次皇阿瑪帶來的這些嫁妝,無疑可以為此做些改善。
牛羊是有了,可是他們是從北京帶來的,也不知能否一下适應這裏的氣候環境,前幾個月光是帶着它們跑就費盡了我許多心思和力氣,也許也因他們水土還未服的原因,也沒什麽産量。再來就是,這裏原本的牛羊,似乎一下子還不能習慣這些"入侵者"。我看過的穿越,不是宮鬥就是宅鬥,不然就是嫁阿哥王爺皇上的,過着舒适富裕的生活。我原本也是如此的。只不過現在我是在與牛羊他們鬥,而這裏的人們看到我跟他們的苦戰雖然會來幫忙,但也會哈哈笑幾聲。我大清格格的顏面,就這樣被我掃落在地了。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日子,我倒也喜歡,很簡單,很幸福。此時的我正人躺在柔軟的草地上,躺在羊群中間,閉着眼睛,享受微微徐風,想着這些瑣事,真是惬意的人生。之前我是新手上路,但放牛牧羊這事,我是慢慢有心得了,雖然有時還是趕得很累,可是卻也覺得很快樂。有時趕的途中,還會聽到姑娘們邊工作邊唱歌呢。有時回去見到倉津,他還會溫柔的替我擦變髒的臉,或讓人替我換掉肮髒的衣服。他有空的時候,我便陪他聊天,或者看着他辦公。這種無太多拘束的生活,這種幸福,得到的還真是簡單。但在宮中卻是奢侈的想法。
突然間,我覺得本灑在我臉上的溫暖陽光似乎是被什麽東西擋住了,睜開眼,只見賽娅公主彎腰看着我。我連忙坐起來,她也就挺着身子,然後坐到我旁邊來。
“賽娅公主?你怎會在這?”我有點納悶的問道。平常這時候,她不是應該還跟着她父親打獵的?
“怎麽,就你能躺這趁機休息我就不行?”她笑着說,聲音是笑着,可笑得卻有些牽強。
我搖頭,“沒那意思,只不過好奇罷了。你在這伯父知道嗎?”
她怔着看着我一會,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自覺地先把頭別過去,又怕傷到她了,趕緊回頭,只見她神情落寞,只是輕點頭。“我在這,阿瑪是知的。”她說得猶豫,說得小聲,完全不像平常開朗的她。她一定是發生什麽事了。
“賽娅?”我試着輕喊她名字,見她擡起頭看我,還是那落寞神情,“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她只是繼續怔着看着我,然後毫無預警的雙手按住我的雙肩,整個人撲了過來。我被她突然來的舉動吓到,有點想推開她,她卻在此時開口,本想推開的手停留在空中幾秒後,便放下了。“凝月,可魯他…可魯他…”她在我身上哭着泣不成聲,說話也都哽咽地。
“可魯,他怎麽了?”我想平靜她的情緒,所以試着也用平靜的口氣來問她,若想知道她為何哭,得先讓她說得清才行,不過我想,今天這事,看她又只是低頭哭泣不肯說話樣,肯定很難。可魯是她心裏喜歡的人,家裏貧困,但因為是獵戶出身,所以從很小的時候便在賽娅的阿瑪底下做事。賽娅剛開始會欺負可魯,雖然長大後便不再那麽欺負他了,雖然偶爾還會鬧鬧嘴捉弄他。日子久了,兩人成了朋友,也稱得上青梅竹馬。
我在賽娅家見過可魯。他是個皮膚有點黝黑的大男孩,有着明亮的眼睛,有些腼腆的笑容。我只見過他幾次,所以也稱不上了解,有關他的事幾乎都是賽娅告訴我的,或者我從別處聽來的。但他給我的印象卻是不錯,我想,要是他的話,或許真能給賽娅帶來快樂,或許性格上也可互相彌補。可為何他們就是沒在一起呢,或者更準确來說,他和賽娅,似乎還有些刻意的生疏。
“凝月,你知道嗎?”賽娅終于又開口,“我從來都沒有,沒有一次,真正告訴他過我喜歡他。也許小時候說過,或者玩鬧時說過,可他未曾放在心上,也許,是他不相信我,或者,根本就不喜歡我吧。”
聽到賽娅這麽說,不得不承認,我心中難掩訝異,本以為像賽娅那樣開朗又好強,什麽都不怕的個性,是會告訴他她的心意了。不,她告訴他時,到底是怎麽說的?像上次說笑對倉津那樣?
“有時候為了試探他,我還說過要嫁給倉津。那個時候他們兩人也都只是一笑。那個時候,你還未出現,可我心裏就知,倉津從來只把我當妹妹,毫無其他感覺。我對他也是。他也只當我是頑皮了,就像上次你看到的那樣。可魯他也沒表現得多在意。”
“嗯。”
“可我後來問過父親,要求他上可魯家提親,讓可魯入成為驸馬爺,我的驸馬爺。父親那時只說他不适合,那時以為父親是有門第之差的觀念,看不起可魯,跟父親灑了脾氣。也許也因為那樣,本想向他表明心意的我,終究開不出這口。”
“賽娅,你父親給我的感覺,不是那樣的人呀,真的是因為身份的原因而拒絕嗎?或者,可以問問倉津,讓他幫忙,也許可行。只要,可魯是喜歡你的,那就行了。”
她聽我的話後,哭得卻更厲害了,肩膀一直在那顫抖着,我想伸出手安慰她,卻又不知如何安慰。“遲了,”過了許久,她終于又吐出這二字。
“怎麽?”他有婚約了,有另外喜歡的人了?
“他死了,他死了!一切都遲了!”她本來說得小聲,如蚊子般那樣的,然後第二句大聲些,到最後那句,根本就是用吼的。她站起來,面對着我,“你知道失去的那種痛嗎?你知道嗎?了解嗎?他是打獵受傷,卻沒及時止血,血流過多而死的,死在離這有幾十裏的草原,還是被人發現才知道的。沒人清楚他是如何受重傷的,他死的時候,身旁沒有一人,除了他的馬,在他屍體邊,安靜地站着。那個時候的他,腦子裏想着是什麽,會不會有我?會不會恨我以前欺負他?死是沒什麽,被留下來的人,往往是最難受的。我想,我今生,無法再愛另一人了。”
“我想,他是不會恨你的。”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站起來,輕拍她的背。如果,可魯對賽娅有心,哪怕只有一點,就算也只當她是朋友,也絕不希望她為他如此難過,更別說恨了。
“你怎能這麽說?你什麽都不知道!”賽娅甩開我的手,吼完這句後,跑了,往我來的路,一路跑回去。
我只能看着她背影慢慢縮小,卻不能緊跟後頭。我無法丢下她,但也無法丢下我的羊群。心裏暗嘆一口氣,開始慢慢敢羊,把它們送往回家的路。也許,她會跑回家,也許,她會跑到倉津那裏去,也許,她需要的不是我們的安慰,而是時間。還有,放過自己罪責的那顆心。
橘紅色的太陽慢慢落下,給原本蔚藍的天空添加了無數的神秘色彩。
幸福很簡單,卻也消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