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舜華篇(三)
【水中月,訴衷情】
“我們去會會這個第五舜華。”
誰知道夜瓊信心滿滿,唐昊卻固執起來,“不可。此時我若是離去,豈非是承認了罪行?莫須有的罪名,我絕不認!”
夜瓊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唐昊搖頭。
夜瓊又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車到山前必有路。”
“總之,我不走。”
兩個人胡亂吵了一通,夜瓊憋紅了臉,瞪着唐昊,而唐昊依舊雲淡風輕。
這個人當真是固執的無可救藥!沒有他在,我又如何進去第五府?莫非帶着狻猊闖進去?況且,他留在這裏,就算不被處死,早晚也會被官兵折磨死!
“你到底走不走?”夜瓊沒了耐心。
唐昊這厮竟然緩緩閉眼,一派坦然,好像已經入定。
夜瓊氣得怒發沖冠,“我千辛萬苦進牢裏來救你,你就這樣報答我!唐昊,你你你,你等死罷你!”夜瓊哼了一聲,站起來一跺腳,牢房的門開了。
夜瓊走到門邊,微微一頓。她盼着唐昊回心轉意,只要叫自己,她就立即站住。可惜,唐昊有着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固執。
夜瓊毫不費力地離開了大牢,走在街道上,只覺得心煩意亂。既然唐昊不肯出來,我就讓你不得不出來!
“走水啦——”
唐昊猛地睜開眼,不遠處的牢房裏濃煙滾滾,煙霧蔓延地極快,火光四竄,加上牢房內的甘草,燒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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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正要起身,卻忽的想起什麽,又閉上了眼。
夜瓊在牢房外等,看着官兵進進出出滅火,就是不見唐昊出來的身影。
“怎麽不出來呢?”
狻猊嗷嗚叫了一聲。
夜瓊一怔,“你意思是……有可能是他出不來,不是不想出來?”夜瓊嗖的竄了進去,直奔唐昊的牢房。
唐昊靜靜坐在原地,任外面火光四射、濃煙彌漫,我自雲淡風輕。
夜瓊怒了,一腳踢開牢門,“你就算是燒死在裏面,也不肯跟我離開?”
唐昊點頭。
夜瓊更氣,“唐昊,你就這樣看不起我?連接受我的恩惠幫助也不肯?是是是,我是妖,與你不是一道,可我有沒有害過你?你你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聞言,唐昊盯着夜瓊,卻還是不語。
“好!你不肯受我恩惠,你厭惡妖怪,憎恨我,我偏偏要你受我恩惠!”夜瓊平日看着性子俏皮随性,可骨子裏卻固執的要命,“你等着,我會想辦法讓你出來!”
夜瓊扭頭出去的時候滅了火,狻猊看一眼唐昊,搞不懂這兩個人怎麽回事,小跑着追夜瓊去了。
火滅,人走。
牢房內人人都是死裏逃生的虛驚和後怕,只有唐昊,不悲不喜,緩緩站起身,扶着牆壁看着夜瓊慌亂中落在地上的桐花簪。
我看不起你?
我厭惡你?
夜瓊,世上沒有什麽事是一成不變的。事到如今,你早已向我證明了你的善良和與衆不同,你讓我恨從何起?
我只怕……
怕自己早就已經沒有和你動手的決心了;怕看到你看着我的時候難以回應;怕你越靠越近,總有一日,會覆水難收。
慕青的話猶在耳畔,我注定是要成仙的。六界無人能阻,包括你。
夜瓊氣沖沖走到河邊,抱着手臂瞪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水波蕩漾,洛陽雖不如南都的煙雨美,卻也有其自己的美麗。正如人,自己縱然是妖,可從未害過人,唐昊為什麽一定要這樣界限分明!
夜瓊想到這裏更氣,一腳将岸邊的石頭踢進水中。
臭石頭!
狻猊默默跟在夜瓊身後,琢磨着自己還是“隐形”跟着比較好,免得被牽連。
就在夜瓊身後不遠處,有人默默看着這一切,看到夜瓊所有的情緒,最後在暗處連一聲嘆息都沒有。
她以為自己在氣什麽?
氣唐昊看不起自己?氣唐昊的固執?亦或是……氣他從未相信過自己,連接受自己的幫助也不肯。
夜瓊,這樣的執念,幾百年了?
夜瓊站在湖邊,腦子裏亂成一團,心煩意亂時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當狻猊留意到時,已經晚了。
夜瓊感到身後有人,猛地轉過身。因為來人沒有想到夜瓊會突然轉身,而夜瓊沒有想到來人站的這樣近,于是……
兩唇相碰。
夜瓊瞪着眼睛看清和自己吻在一起的人是驚塵的時候,吓得往後一步,誰知踩空了,人往後倒,本能地去抓驚塵。驚塵也還未來得及應對,被夜瓊一扯,随着夜瓊,兩個一起掉進了湖裏。
砰!
水花四濺,狻猊濕噠噠地站在岸邊,抖了抖身子上的水。
湖不大,水卻很深。
夜瓊不會凫水,但總還是會搗騰那麽幾下的,正往水面游,回頭卻見驚塵不會凫水,已經嗆了幾口水。
也不知夜瓊是怎麽想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很俗套地湊上去用嘴渡氣給驚塵。兩個人本來都是妖力不低的妖,怎麽就沒有人想起來可以用妖術呢?
兩唇相碰,又一次。或許該說是好幾次。
夜瓊想起來,上一次在歸墟,同樣的情形,驚塵卻推開了自己。想到這裏,她忙的想松開。
驚塵看着夜瓊,她眼中有羞澀,有擔心,還有一種純粹。
在她看來,這是救人性命,是十分重要的偉大之舉,而非是男女之間那些糾纏矯情的規矩。
驚塵伸手壓住夜瓊的腰,緊緊吻住她。
這麽一吻,意義全都變了。夜瓊登時慌了,猛地嗆了水,驚塵用妖法一帶,兩個人一瞬便沖出了水面,落在了岸邊。
夜瓊大口喘氣,拍着心口把肚子裏的水吐出來。第一反應是回頭看四周,好在這裏偏僻,并沒有其他人。
驚塵一身潮濕,拄着地側頭看夜瓊,“為什麽推開我?”
夜瓊覺得莫名其妙,反問:“上一次,在歸墟你為什麽推開我?我在救你,救了你兩次!誰知道你不會凫水!”
驚塵想起上一次,嘴邊露出笑意,“這一次不同。上一次……那個吻,只是為了救我。可惜,我不需要你救。”
“不需要我救那你剛才做什麽還……”
驚塵笑睨着夜瓊,夜瓊的話哽在了喉間,愣愣看着驚塵。
驚塵是何等人物,怎麽可能被淹死呢?看他的樣子,更像是……
又被耍了!
夜瓊一天之內受氣多次,翻身而起,憤憤地說:“我真是……”
“你應該問我,為何要吻你。”驚塵不理會夜瓊,自然地抖了抖濕噠噠地衣袍,站起身,一把扯住要走的夜瓊,一字一頓道:“然後我會告訴你,因為我想要你。”
夜瓊一個踉跄。
驚塵扶住夜瓊的肩,看着夜瓊,正欲說話,餘光注意到桐花簪不在,只是微微一怔,便朝夜瓊一笑,“好不容易趕到洛陽來,見到你一個人在湖邊發愣,想吓吓你,卻不想也害了自己。”說到這裏,驚塵狼狽地看了自己一眼。
“不過好在,想見的人見到了,想說的話說了。”
夜瓊的心又是一顫。
驚塵見她半晌不說話,帶着嘲笑的意思說:“你不會被吓傻了罷?”
“我只是在想,我的桐花簪不知道掉到了哪裏……”
驚塵凝眸。她心思通透,自己的情緒從來瞞不過她。又或者,是因為自己本來不想瞞她,所以瞞不過。
驚塵駭笑,瞟了一眼幽深的湖水,“若是掉進去了,難道要我再進去找?”
夜瓊眨眨眼,看向狻猊:不然你去?
狻猊腿肚子發顫,含淚仰着頭看驚塵:主子你是知道的,我怕水……
驚塵搖頭輕笑,轉身就要跳進水裏,腳已經跨出去,被夜瓊硬生生拉了回來,“你瘋了?”
“不舍得?”驚塵眼睛一亮。
夜瓊慌忙松手,哼道:“你不會凫水,再下去不就是找死!一個簪子,不要了。”說罷扭頭就走。
卻聽見身後砰的一響。
夜瓊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驚塵還是固執地跳進去了,于是赫然回頭,卻被吻住了。
這個吻柔軟清潤,就像夏日裏的一朵鮮花,上面沾滿了早晨最新鮮的露水,配上鮮花的馥郁芳香,誘得人心神蕩漾。
随着驚塵的吸允,夜瓊只覺得口中如同流入了花蜜,甜的自己快要化掉。從唇齒間甜到了喉間,從喉間甜到了心裏,散向四周,讓她使不上力。
驚塵緩緩将這個吻延長到唇邊、臉頰、耳根……
“嗷嗚——”狻猊那矯情委屈地叫聲響起。
夜瓊的蠱惑猛地解開,吓得後退,踩到自己的衣裙,跌倒在地。
方才落水的根本不是驚塵的障眼法,而是可憐的狻猊獸被驚塵踢進了水裏。
這個礙眼的家夥……
結果,狻猊一陣狗刨似的游回來,快到岸邊才委屈地向夜瓊告狀。驚塵無奈嘆氣,一揮衣袖,狻猊從水中被撈了起來,趴在岸邊大喘氣。
驚塵看向夜瓊,“這個吻不是輕薄,亦不是占有,只是封印。封印過去,封印此刻,也是封印将來。夜瓊,我要你記着,凡你所在,我身常伴,六界之中唯你一人,而六界之中能與你相配的人,只有我。”
真不謙虛……
夜瓊拄着地仰頭看着驚塵,只覺得今天大家都怎麽了?一定是都瘋了……許久,夜瓊摸了摸自己的唇,才說:“你要我把它當做你的承諾嗎?”
驚塵的臉上卻出現的嘲笑的意思,“承諾?”頓了頓,“輕易許諾之人,哪裏會懂承諾的意義。我害怕許諾,因為一旦說出誓言,便有了顧忌和失去的可能。”
夜瓊想起之前的那些事,嘆氣,“可世間女子都喜歡承諾,那能讓人安心。”
“安心?能安人心的,從來不是承諾。承諾太重,安心的時候,豈知沒有壓迫?”說着驚塵伸手拉起夜瓊,夜瓊倒也不反抗。
起身後兩人都是狼狽模樣,夜瓊覺得好笑也有趣,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便道:“你背我罷,當做設計來吻我的懲罰。”
驚塵并未多言,一笑,背起了夜瓊。
沒走出幾步,夜瓊突然問:“承諾很重嗎?”
“沒你重。”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