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含落篇（二）
【窺心棋，輸與贏】
雖說眼下是被夜瓊拖下來了，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因為夜瓊發現唐昊的傷藥很有用，傷勢好的很快！
第二日夜瓊便已能下地站立了。
唐昊背着夜瓊走進殿裏，殷白和浮白坐在桌案邊正在吃早飯，見到這兩人便點了點頭，什麽也不說。
唐昊把夜瓊放下，拿着兩個碗去盛粥，卻只盛了一碗，另一碗只是一碗湯。
夜瓊眼見着唐昊把湯放在自己面前，立即抗議：“為什麽不給我盛粥？我餓了！”說着就去搶唐昊的粥。
唐昊用筷子一打，夜瓊手背一痛慌忙縮回了手，委屈地瞪着唐昊，“你欺負人！”
唐昊不緊不慢道：“腳上有傷，多喝些骨頭熬成的湯好得快些。”
夜瓊還想争論，唐昊瞥她一眼，“喝。”夜瓊眼下只得忍，便默默端起湯來。
浮白被他們兩個逗笑，打趣唐昊說：“師父總說我們幾個之中虛白最不食人間煙火，如今看來也不盡然，和夜瓊在一起的時候，煙火氣很重。”
夜瓊在心裏腹诽：是火氣很重才對罷！
殷白道：“這樣也好。”
好？有什麽好？又不是你挨餓喝湯！夜瓊嗤之以鼻。
唐昊掃了一眼夜瓊，夜瓊趕快低着頭繼續喝湯，唐昊這才開口：“殷白師兄，用完飯不如我們弈棋？我許久未與你切磋了。”
殷白自然答應。
唐昊和殷白相對而坐，中間放着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棋盤和夜瓊看不到的棋子。兩人竟然就這樣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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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瓊坐在最裏面，湊在浮白耳邊說：“沒有棋盤棋子，他們用什麽對弈？”
浮白笑，“這是靈秀師叔想出來的。心中有，眼前便有了。”
這話模棱兩可，夜瓊哦了一聲，盯着空空的棋盤和棋子，“看”着他們兩個如何下完這一盤棋。
下了許久，殷白突然笑起來，作揖道：“還是虛白厲害！甘拜下風！”
唐昊眼中透出笑意，道：“殷白師兄承讓了。”
唐昊贏了？
夜瓊難以接受，說道：“我要下！我和唐昊下！”
殷白和浮白都是笑，殷白倒是很客氣地起身讓開了位置。夜瓊移了過去，朝唐昊狡黠一笑，“輸了的人要答應贏了的人一件事。敢不敢和我下？”
唐昊點頭。
夜瓊補充道：“不管是什麽事。”
唐昊擡手，示意夜瓊先行。
夜瓊便坐直了身子，專注地盯着棋盤，開始落下第一子。
唐昊聽到浮白和夜瓊的解釋，但是浮白并沒有說完，以心弈棋，變就會被對手窺探內心。這樣的對弈，比的不只是棋，還有兩個人的心。
夜瓊不管如何落子，唐昊總是能比她先好幾步，逼的夜瓊避無可避，最後只能棄子。夜瓊到處造目，卻還是被唐昊逼的走投無路。唐昊也不是窮追猛打，只是在夜瓊快要吃子的時候，重重反擊。
下了好幾個時辰，夜瓊慘白。夜瓊滿頭大汗，擡頭瞪唐昊，“你是不是偷看？”
唐昊道：“技不如人。”
夜瓊火了，“再來！”
唐昊不多說，再次示意夜瓊先行。
夜瓊改變戰術，雖然自己先行，但是不在一處多停留，四處征戰，準備讓唐昊措手不及！可惜，唐昊依舊是不緊不慢吃掉了夜瓊的大半江山！
夜瓊連續輸了三盤。
浮白生怕夜瓊臉上挂不住，說道：“不下了，今日就到這裏，時候也不早了。”
殷白起身，離去。
浮白拍了拍夜瓊肩，“虛白可是少有對手，只怕只有靈秀師叔能制得住他。”說罷示意唐昊不要欺負人家女子，便走了。
夜瓊盯着棋盤發愣。
唐昊起身，道：“為什麽方才可以吃掉我的那些子，卻選擇退？”
夜瓊知道唐昊說的是什麽，便道：“吃掉那些表皮的子，你就會有所察覺，我如何深入你的腹地？”
唐昊道：“所以我棄子，你不要，我保住腹地，你卻偏要。最後輸了。”
“難道我吃掉那些子，就能贏？”夜瓊白了一眼唐昊。
“不能。”唐昊說完，走到了門邊，回頭又說，“但你會看到我的內心，知道我下一步要如何走。像我看得見你一樣。”說罷便走了。
夜瓊眨眨眼，看向最後那盤棋。
第二日一早，唐昊師兄弟三人進屋，只看見夜瓊趴在桌案邊上睡得很香。
她竟然還打呼嚕！
只不過聲音不大，而且很規律，所以并不讓人煩躁，反倒覺得這女子多了幾分嬌憨之态。
夜瓊已經靠在了邊上，突然一翻身，唐昊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恰好接住了夜瓊。
夜瓊吓醒了，一睜眼就看見唐昊抱着自己，腰以上的部位全都懸空，若非是唐昊抱住，自己就要一個倒栽頭着地了！
唐昊扶她坐好，道：“一夜沒睡？”
“你不來背我走，我去哪裏睡！”夜瓊道。
浮白忍不住笑了出來。
唐昊一聲不吭坐下，看向夜瓊道：“昨日輸了，今日如何？”
“殺你個片甲不留！”
兩個人又開始弈棋。
夜瓊剛落下一子，門外傳來聲音，“竟不想你們好雅興，打擾了。”
玉念領着玉涔進來，衆人便都起身，夜瓊裝作腳未好，依舊坐着。玉念倒也不在意，玉涔卻哼道：“怎麽不起身行禮？”
“腿受了傷。”夜瓊對玉涔充滿敵意，才不管玉涔也是仙子。
玉涔立即翻臉，說道：“矯情！像你這樣的凡人，随便受了些傷就裝模作樣！”
夜瓊一聽，回嘴：“是呀，我們不是神仙，不像有的人恃寵而驕，以為是神仙很了不起似的！誰稀罕！”
玉涔吵不過夜瓊，扭頭看念姐姐，見她不幫自己，上前揚手就要打夜瓊。
夜瓊閉眼，想着大不了挨你一掌就是了！反正我必須裝作腳還未好！卻不想半晌也沒等到那一耳光，睜眼，卻見唐昊握住了玉涔的手腕。
“你敢攔我！”玉涔怒視唐昊。
唐昊松開玉涔，道：“遠來是客，西王母尚且對我等不失禮數，不知仙子是哪一位仙子，這樣厲害。”
“我是西王母的四女兒玉涔！我要打她，你閃開！”
唐昊不動，說道：“原來是玉涔仙子。仙子不解氣的話，打我也是一樣的。”
衆人都是滿臉驚訝地看向唐昊，他卻一派坦然。
玉涔才不管你是誰，揚手就要打唐昊，夜瓊厲聲喝道：“你敢！”
玉涔竟然真的被震懾住了，愣愣看着發狠的夜瓊。夜瓊拄着桌案要站起來，唐昊餘光瞥見，伸手抓住她的手肘，将她拉了起來。
夜瓊盯着玉涔說：“你若敢打他，我就算拼了命也不讓你好過！”
在場的幾個人都從沒有見過夜瓊發狠生氣的模樣，都被吓住了。平日裏見她嘻嘻哈哈不正經，什麽事都笑嘻嘻，是個好脾氣的姑娘，怎麽原來這樣兇！
玉涔畢竟還小，被夜瓊吓得愣住了，含着淚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唐昊竟然也反常的不說話，兩邊都不幫。但玉念知道，兩邊都不偏幫、不讓步，那就是幫了夜瓊。便說：“阿涔，不得無禮！”
“念姐姐……”玉涔回頭看玉念。
玉念平靜地說：“母親準你陪我來送酒，你倒是惹了禍，看母親回頭如何罰你！還不快回去！”
玉涔淚眼汪汪，一甩頭就跑了。
浮白生怕事情鬧大，慌忙說：“請仙子恕罪，虛白和師妹都是孩子氣重，分不清輕重，請仙子海涵！”
玉念卻一笑，看向唐昊說：“原就是玉涔不懂事，兩位天師不怪罪就好了。”
唐昊只是點了一下頭。夜瓊倒是對玉念很有好感，見人家以禮相待，便微微行了一禮，“是我做的過分了。”
玉念表示不在意，将兩罐酒放在桌案上，笑說：“這是玉山特有的桃花釀，母親命我送來給幾位天師嘗嘗，也算是不虧待了幾位住在玉山。”
“多謝西王母！”浮白連連行禮。
唐昊扶着夜瓊坐下，兩人又準備繼續弈棋。玉念眼見着，便問：“不知可是在弈棋？”
夜瓊點頭。
“當真神奇！沒有棋盤和棋子，要如何比較勝負？”玉念身為神仙，自然見過不少無棋盤棋子的弈棋，但凡人這樣弈棋，卻是頭一回見。
“憑心而論勝負。”唐昊答。
浮白見玉念好奇，便說：“不如仙子就留下看他們下一盤，興許我們講的不清楚，仙子看過便知其中奧妙。”
玉念在玉山很少遇到同齡玩伴，除了母親和妹妹，那就是小仙娥們，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自然高興。加之她心知玉影和唐昊之間的事，也好奇唐昊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便點頭留下了。
夜瓊和唐昊靜下心來，開始對弈。
這樣下棋，除了比試的兩個人看得見棋盤棋子，其他人是看不見的。可玉念是仙，想看見自然看得見。
夜瓊執黑子，一路開辟疆土，而唐昊執白子，一直窮追猛打。
玉念已經猜得到夜瓊必輸，卻也不多說。
可下到一半時，唐昊突然開始有意退讓，夜瓊顯然沒有看出來，只顧着一直往前攻占，身後的保衛十分松散，若是唐昊此時掉頭猛打其身後，斷其後路，這盤棋到此就會結束了。可唐昊卻沒有。
玉念看唐昊，他面不改色，依舊緊盯着棋盤下棋。難道他真的沒有看出來？玉念又去看棋盤。
直到唐昊又一次棄子，為了保住南邊的四子，竟然舍掉了東面的将近一角！
玉念肯定唐昊是在有意退讓！但唐昊很厲害，只在生死存亡之時退一步，其他時候，仍舊是該打毫不猶豫、該吃毫不含糊！玉念頓時對唐昊刮目相看，若非是整盤棋已經在他心中，他絕不能這樣運用自如。
夜瓊皺着眉頭繼續迎戰，絲毫不知自己多次死裏逃生皆是唐昊有意放走的。
她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可以猜到唐昊下一步要走哪裏，心中已經很得意，卻在得意時，唐昊給予狠狠一擊，好似在提醒她：不要因為眼前的一點勝利而沾沾自喜。夜瓊便再也不敢怠慢，只是專心對弈。
一直到天黑，鎖玉閣裏傳出夜瓊的一聲歡呼：“我贏了——”
唐昊緩緩收手，看着夜瓊說：“恭喜。”
浮白難以置信，“你贏了？虛白，她贏你了？”
唐昊颔首。
夜瓊哈哈大笑，趴在桌案上說：“唐昊，你可別忘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做不到是小狗！”
唐昊點頭。
夜瓊歡天喜地，全然忘了昨天也不知道是誰輸給了唐昊不知道多少局……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