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含落篇(四)
【風波起,蒼穹山】
第二日一早,夜瓊頭痛欲裂,痛醒以後見自己躺在床榻上,拄着床榻坐起身。
玉念剛好打水進屋來,見到夜瓊醒了,便說:“你醒了,洗個澡罷,一身的酒氣。”
夜瓊爬進木桶,感覺整個人都松了口氣,靠在木桶邊說:“玉念你沒有回去嗎?”
玉念道:“你醉得厲害,他們不方便照顧你,我就留下了。”說着走了過來替夜瓊灑了很多花瓣在木桶裏。
“謝謝你。”夜瓊回頭朝她甜甜一笑。
玉念問:“你還記得昨夜……發生了什麽?”
夜瓊以為是指幾人喝酒的事,笑說:“記得啊!倒是看不出來你們這些神仙平日裏一板一眼,喝起酒來毫不遜色!”
玉念松口氣,道:“大家都喝醉了,難免放得開些。”
夜瓊咦了一聲,“唐昊也醉了?他只喝了一杯。”說着便伸手去拿花瓣玩。
“他……”玉念拖着尾音不知該如何解釋。
“仙子。”
玉念回頭,屏風外竟然站着唐昊!
玉念道:“夜瓊在沐浴,你有什麽事先等等罷。”
夜瓊卻毫不在意,她太了解唐昊了,他肯定不會做出什麽非禮的事來,便趴在木桶邊看向唐昊,“你醒了?我聽玉念說你也醉了,你酒量也太差了!”
玉念的心跳的咚咚咚,緊緊看着唐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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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卻平靜地說:“昨天的事,我想和你說清楚。”
玉念會意,朝夜瓊笑了笑,走了出去。
“你想賴啊?你答應了我,輸的人要聽話的。”夜瓊以為是指打賭弈棋的事。
唐昊道:“夜瓊,不是這件事。”
夜瓊想了想,莫非是他發現了驚塵和神器的事了?該不會是我喝醉了胡說八道了罷?夜瓊忐忑不安起來,說道:“什麽,什麽事啊?”
“我要看着你,和你說。”
夜瓊想了想,用妖術在木桶上施了個結界,便道:“進來罷,正好你幫我洗頭發。”
唐昊遲疑了須臾,走進了屏風裏,視線卻不敢看夜瓊。直到站在了夜瓊身後,他雖然早知道夜瓊會設下結界,但只有親自确認了,才松了口氣。
“洗頭發罷,輕一點,不要弄痛我。”夜瓊笑。
唐昊伸手攏住夜瓊的頭發,用水一點點打濕,卻一直不說話。
夜瓊道:“你不是有話說?”
唐昊想了很久,夜瓊也不催,他終于開口了:“我出生後便不知父母是誰,是師父将我養大,蒼穹山于我而言,不單單是師門。”
夜瓊沒想到他開口說的是這麽沉重的話題,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便嗯了一聲。
“師父親自教授我所有東西,我能感覺到,師父待我和其他同門是不同的。當時我還小,只覺得師父是疼愛我,後來長大了一些,我便猜測師父想要我接掌蒼穹山。”唐昊一邊說,輕輕就替夜瓊洗着頭發。
“你不想接掌?”夜瓊猜測。
唐昊道:“我拜師時師父要我發誓‘我唐昊,號虛白,對天地起誓,不論發生什麽事,我始終相信師父,聽從師父的吩咐,若違此誓,六界難容、天地共棄!’”
“你做到了嗎?”
唐昊點頭,“是。師父的吩咐我從不拂逆,他要我背書一千遍,我便背;他要我不許吃飯睡覺,我便不吃飯睡覺;他要我下山收魂魄,我便下山。但我如今知道了,師父要我成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三個月後在蒼穹山上的飛升。錯過這一次,要等三十年。我可以等,師父和蒼穹卻等不了。”
夜瓊終于明白唐昊為什麽今天這麽反常,話這麽多了,便道:“我不會影響你成仙的,我承認我是想要你留在玉山,但不是……你想的那個理由。”
唐昊想了一夜,盡管他不願面對,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昨夜為何失控,為何對其他人他沒有那樣的想法和行動,唯獨夜瓊,他根本控制不住。但他不會違背師命,所以只能選擇不要開始。
而夜瓊是以為唐昊疑心驚塵和神器的事,便早早說清楚,免得唐昊疑心。
“夜瓊。”唐昊将夜瓊的頭發洗幹淨,收了手,“保重。”
夜瓊回頭,身後已經沒了人。
夜瓊一整日也沒有見到唐昊,便和玉念在屋子裏擺弄桃花。
玉念放好了桃花,坐下,用帕子擦着玉瓶,道:“你的腳可好了?”
夜瓊點頭,“早好了,我是騙唐昊的。”說着補了一句,“你可不要告訴他,不然他會生氣,不理人。”說罷俏皮地做了個鬼臉。
玉念腦海裏浮現出昨夜,他們兩個絕不是因為喝醉了才會出那樣的事。她能感覺到,讓他們兩個意亂情迷的原因是……
“唐昊常生氣嗎?”
夜瓊想了想,摘下一株桃花,“好像也不是。他有點像一塊石頭,不生氣也不高興,沒什麽情緒,怪無聊的。”說着把桃花插進瓶子裏。
“你們認識許久了?”
夜瓊道:“沒有,不久。”
玉念道:“天師可能成親嫁娶?”
夜瓊也沒想過這個問題,笑起來,“問這個做什麽?你想嫁給唐昊?”
玉念臉一紅,急急說道:“才不是!影姐姐喜歡他,我斷斷不會再喜歡他的。”
“玉影?”夜瓊大驚。忽的想起什麽,難道玉影一直在等的人……真的是唐昊?
玉念意識到說了漏了嘴,放下桃花強詞奪理說:“唐昊心裏有別人,不要說我,影姐姐也放不下的。”
夜瓊不以為然,哼道:“怎麽可能!他心裏除了抓妖就是修仙。”
“你不信?”玉念起了玩心。
夜瓊點頭,我當然不信了!唐昊都能動凡心,豬都能上樹了!
玉念本想告訴夜瓊所有的事,話到嘴邊卻想起殷白交代的話,想着他們蒼穹山的事,自己還是不要插手的好,便道:“我可是仙子,說的話從不騙人。”
夜瓊嗤之以鼻。
浮白突然跑進來,急匆匆就問:“看見當扈鳥了嗎?”
夜瓊道:“沒有。你還留着?那只鳥有三個頭,一看就知道是壞人養的,殺掉來吃了好些。”
浮白急得焦頭爛額說:“昨夜那當扈鳥帶回了一封信,也不知道從哪裏帶回來的,我喝酒前順手放在桌案上了。今日一早起來東西還在,這會兒去找就不見了。我去看當扈鳥,也不見了!”
玉念道:“我這就命人去找罷。”
“浮白師兄!”殷白跑了進來。
“虛白不見了。”
“當扈鳥不見了。”
兩個人說完都是一愣,然後異口同聲說:“你說什麽?”
夜瓊一聽唐昊不見了,當扈鳥也不見了,再回想起今日一早唐昊的話,不好!“唐昊偷偷走了!”
“你怎麽知道?”其他三人齊齊問。
“不說這麽多了,他一定是騎着當扈鳥避開玉山的守衛下山了。”夜瓊跳起來,“他回蒼穹去了!”
玉念疑惑了,“他為何走的那麽急?”說罷看向殷白,難道是因為昨夜的事?
夜瓊道:“不知道,我要趕快找他回來才行!”說罷立即掏出驚塵給的鈴,搖起來。
如果唐昊回到蒼穹山,說不定蒼穹山真的有危險,豈不是去送死!
狻猊飛來,盤旋之後落在了地上,夜瓊跳上去,朝浮白和殷白說:“你們走嗎?”
浮白殷白相視一眼,殷白道:“你先去,我們向西王母辭行後趕上。”頓了頓補了一句,“如果虛白要做傻事,還請你務必留住他。”殷白擔心唐昊想不開昨夜的事,一時間尋了短見可就麻煩了!
夜瓊點頭,看向玉念,“那幾株桃花就勞煩你插好了!還請替我跟王母說,借她的東西,我會歸還!”說罷示意狻猊飛走。
玉念目送着狻猊消失在雲端,看向殷白說:“會不會是昨夜的事?”
殷白道:“我也不清楚。虛白的性子一向穩妥,不會做這麽沖動的事。”
玉念苦笑,“他的穩妥只是因為心不亂。如今若是心亂了,那就難說了。”
殷白狐疑地看一眼玉念。
浮白聽的暈乎乎,說:“你們說什麽?”
殷白道:“走,去向西王母辭行。”
夜瓊匆匆趕到蒼穹山,在山下就叫狻猊速速去找驚塵來,再去玉山通知殷白和浮白速速趕來相助,然後自己步行上山。
誰知道剛走到半山腰,山路上出現很多白衣死人!夜瓊駭得一跳,上前去查看,都死了,而且都是死于抓傷和音傷。看抓傷的傷口很像貓妖所為。
含落!
難道含落血洗了蒼穹山!
夜瓊不敢再耽誤,迅速上山,到了山頂,終于看見一塊巨石上寫着——蒼穹。
夜瓊環視四周,根本無人,而地上零零散散看得見很多蒼穹山的弟子的屍體。
唐昊!
夜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唐昊會不會已經出事,自己來晚了!她立即四處尋找唐昊。
“唐昊——唐昊——”
山谷裏回音:唐昊——唐昊——唐昊——
夜瓊累的大口喘氣,坐在青石上緩緩氣,“唐昊,你到底在哪裏?你……可不要出事啊……”
你在哪裏?
你在哪裏?
夜瓊看着滿眼的蒼山綠水,卻無心欣賞風景,只盼快一點看見那個白色的身影!
蒼穹山究竟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驚塵會提前知道這裏有危險,告訴自己不要離開玉山?
難道此事與他有關系?
咚——
一聲鐘響,震得夜瓊一陣暈眩。
咚——
咚——
接連好幾聲響,夜瓊只覺得頭暈目眩,坐也坐不穩,跌倒在了地上。
是東皇鐘!
夜瓊撐着身子要起身,這鐘聲聽久了,妖物都會灰飛煙滅。想必是蒼穹山出了事,東皇鐘引發了護山的暗道,催動了東皇鐘。自己要快一點找到唐昊才行!
夜瓊勉強站起身來,沒走出幾步,卻看見不遠處站着好幾個白衣人。夜瓊大喜,朝那邊揮手:“唐昊!唐昊在嗎?”
等她趕近了,看清領頭的正是唐昊!
夜瓊高興地難以抑制,沖上去拉住唐昊的衣袖,“你怎麽走的這麽突然?出了什麽事?蒼穹山怎麽了?”
咚——
一聲鐘響。夜瓊頭痛,整個人軟軟地提不上力,滑到了地上。
唐昊自始至終都不說話,只是盯着夜瓊。
身後一個弟子說:“虛白師兄,這女子是妖物,她怕東皇鐘的鐘聲,弟子來結果她!”
夜瓊聞言,猛地擡頭看唐昊。
——你要眼看着我被他們殺掉?
唐昊平靜地看着夜瓊,沒有說話。
那弟子就當做唐昊默認,手握着劍走到夜瓊面前,揚起了劍。
夜瓊不敢相信,為什麽唐昊不出手阻止?他是知道的,自己并沒有害過人!
哐!
那弟子的劍落在了地上,人也摔倒在地。衆人四處環視,找不到是誰出手救了夜瓊。又有人拿了劍上前來,依舊是被人打落了劍,碰不了夜瓊。
夜瓊看着唐昊,“他們要殺我,你不攔?”
一個弟子上前,想着既然不能靠近這妖物,那便飛出劍要刺死夜瓊。
劍已出鞘。
夜瓊不敢相信,自己拼死也要留住唐昊的性命,換來的竟然是他的冷漠無情!
唐昊忽然一閃身,趕在劍刺進夜瓊心口之前握住了劍。
“師兄!”那些人驚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