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ˇ夜瓊篇（三）ˇ 最新更新:2013-12-08:00:00
【缱绻思，入深淵】
神霄離恨天宮。
靈淵感到身體內神力流竄，而另一股強大的神力注入，引導着自己體內的神力，便聚精會神疏通筋脈。
一日之後，靈淵睜開眼。
眼前霧氣騰騰，自己靠在一個巨大的水池之中，池中的水呈現黑色。靈淵擡起手撚了撚黑水——三生池，蹙眉。
“別急着蹙眉，嫌惡心的話你就想想你的命還在，這樣就不惡心了。”不知道哪裏傳出來靈舒的聲音。
“這些又是什麽東西？”靈淵問。
“你确定想知道裏面我放了什麽？”靈舒抱着一個壇子從煙霧後走出來，搖了搖壇子，嘩啦将裏面的液體倒入池中。
靈淵一挑眉，“是什麽？”
“今晨慕青和浮白的尿。”
靈淵眉挑了挑，咳嗽一聲說：“其他還放過什麽，你不必說了。”
靈舒抿嘴一笑，走到靈淵近前盯着靈淵，“三生池水會誘發前世因果輪回，你若是有不适，要告知我。”
靈淵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道，“知道了。雖說水是黑色，衣服是誰脫的？昨日是你替我打通筋脈？”
“非也。”靈舒神秘一笑，“此事說來話長，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是個死人了，可你那個小徒兒很厲害，她竟然有妖王的血。你體內僅僅憑着妖王的血留住了三魂七魄。我自然不會讓你死掉，所以替你穩住魂魄之後，便帶你回到離恨天療傷。這些水中別的藥材雖名貴卻也不想多說，唯獨一味藥材非說不可。”
靈淵不說話。
“神族的精血。”靈舒呼出口氣，一派輕松地說，“你是知曉的，精血不易練就，取出時更是要經歷鑽心之痛。別看我，我肯定不肯給你的，靈晖那老頭子去了玉山，別的神尚且練不出精血，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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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秀。”
靈舒說到這裏便不想再說，起身欲走，又補了幾句，“還有，你的衣服也是她脫的。昨日她來看你，想來筋脈也是她為你打通。謝我就不必了，我去看看你那個徒兒。”
“夜瓊如何了？”靈淵問。
靈舒回頭，滿臉的不耐煩，“第一，她受了很多外傷。第二，她為了吸引我們去找你，就差一點點就放幹了自己的血。第三，她沒有內丹，妖眼也尚未打開，說白了就是一個會些吐納之法的凡人，你說她如何了？”
靈淵嗯了一聲，補道：“照顧好她。”
靈舒不理會，自顧自出去了。
過了近一年，夜瓊終于醒來了。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師父。
夜瓊躲開了靈舒和慕青，偷偷出了屋子，卻發現自己不在熟悉的玉山鎖玉閣，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天和高聳入雲的宮殿。
九重天？
她拖着剛剛好些的身子走了一段路，走的滿頭大汗，終于看到高高挂着的金匾上寫着——神霄離恨天。
原來這裏就是師父的家！
夜瓊又是歡喜，又是急切地四處尋找靈淵，最後總算打聽到靈淵的殿宇。還得知一年前師父就已醒來，心總算是放下了！
她滿心歡喜地來到殿外，卻聽見……
“靈秀為救你做了這樣的犧牲，你與她若能雙修，不但報了她的恩，也對六界百利而無一害！”
雙修？
夜瓊想了半晌靈晖師伯的話，當她想起在書中看過，神仙結為連理，意為雙修！
師父要娶靈秀師叔！
夜瓊的心一顫，等她回過神時，自己已經逃到了一個水榭中。
三生池。
那水榭的匾額上洋洋灑灑寫着這三個字。
三生池旁三生石，三生戀後三生緣？這三生池中的水是不是真的如書裏記載的那樣，可以起死回生，卻會誘發前世因果？
夜瓊伸手碰了一下池水，立即疼的縮手，便不敢再碰，呼出一大口氣，坐在了水榭的玉階上。
她耳畔來來回回蕩着靈晖的話，師父要娶靈秀師叔了。她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可眼淚卻止也止不住！
眼淚？
夜瓊吓了一跳，我竟哭了！
為何？
我不願師父娶她嗎？又是為何？娶了師叔，師叔會像師父一般疼我，那時候便有兩人疼我，怎麽不好呢？
怎麽不好呢？
怎麽不好呢？
怎麽不好呢……
“師妹？我總算尋到你了！”
夜瓊回頭，只見慕青一襲白衣走來，滿臉的擔憂，蹲下身看着自己說：“你怎麽跑了出來？穿的這樣少！”說着就取下自己的披風裹住了夜瓊。
“慕青師兄……”
慕青一愣，這才注意到夜瓊哭了，駭得一跳，“怎麽了？”
“師父他……”話到嘴邊，夜瓊第一次不知道要如何向最關心自己的慕青師兄詢問自己最關心的師父。
“師妹你……”
“沒什麽，師父這幾日都不來看我，我想問……他是不是生氣了……”夜瓊說謊了。她想問：師父要娶師叔嗎？為什麽？他喜歡師叔嗎？
慕青松口氣，伸手理了理夜瓊的碎發，“你還不知道？靈淵師叔最疼你，怎麽會生氣？這些日子他……他忙了些。”
夜瓊心裏難受，嗯了一聲。
慕青扯出個笑，“走，我送你回去，等你養好了身子，師叔就會來看你！”
夜瓊卻不動，拉住了慕青的手臂，悠悠說：“慕青師兄，在我心裏有一座山，山頂上有一個人。有人說他是神；有人說他不是神，卻做着神做的事。但在我眼裏，他不是神，只是一個需我陪伴的人。可山太高，我如何到得了山頂？或仰望，或靠近，或陪伴，已足夠了。你是知道的，在說起這件事、說起他的時候，我從來都是認真的。”
慕青看着夜瓊，眉眼間的憂傷卻被他強忍住了。
我如何不知道？
在玉山落玉臺喝酒，桃花釀只喝幾口便會醉人。夜瓊醉了之後，慕青上前去扶她，抱起她，她竟往自己懷裏靠。那時候慕青的心重重一跳。
卻聽見她低聲嗫嚅——師父。
只是兩個字。可是她語氣中的依賴、愛戀、仰慕、不舍，沒有遮掩的就這麽被慕青聽的幹幹淨淨。
這樣的感情，不要說有善果，說出來就會惹上大麻煩！
慕青一次次想告訴夜瓊，你不要妄想，他是你師父！你師父！可他說不出口！夜瓊那麽依戀靈淵師叔，那麽多歲月的陪伴，只要不是無情之人，兩個人總是會有情的。看着夜瓊，他嘲笑自己，自己也做不到的事，又憑什麽去告訴夜瓊不要做呢？
本以為自己對她更好些，總有一天她會忘記師叔。誰知道她此刻，知道了兩位師叔的婚事的時候，這樣落寞！
慕青好像看到了自己，苦戀多年，最後卻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夜瓊低落的發愣，慕青突然抱住她，緊緊抱住她，低聲說：“我還在。”
“慕青，夜瓊。”
兩人都是一顫，慕青拉着夜瓊站起身，看見靈晖和靈淵并肩站在三生池水榭不遠處。想必以他二人的耳力、眼力，只怕什麽都看去了、聽去了。
他們站了多久？
夜瓊癡癡看着靈淵，神色錯愕、失落。
靈淵看了看兩人，視線微微在兩人握着手上一頓，眉頭短短一蹙，然後面色平靜如水，看着夜瓊說：“一年未見你了，又長高了。身子可好全了？”
“好、好全了。”夜瓊垂下頭。
慕青道：“師妹身子還很虛弱，弟子先随師父回去，師妹就交還給師叔照顧了。”說罷松開了握着夜瓊的手，朝夜瓊一笑。
夜瓊在他要走的時候猛地拉住慕青，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靈舒師叔不是說我要跟着師兄你學療傷的法子嗎？我随你去你宮裏可好？”
慕青心一顫，正想答應，卻忍住了，緩緩看向了靈淵。
靈晖插話說：“她是誰的弟子就跟着誰，紫霄梵度天向來不歡迎外人。”
“夜瓊也總歸喊你一聲師伯，既然如此，夜瓊你便随慕青去梵度天罷。養好了傷，為師再接你回來。”
夜瓊的心口一痛，最後連看也不敢看靈淵便跟着靈晖、慕青離開了。
靈淵目送着三人，站在原地許久，臉上沒有任何神色，視線卻始終離不開那個弱小的身影。
——她身形單薄，風一吹便不自覺地往慕青身後躲。
——她身子未好全，不停咳嗽，小臉白如紙，嘴唇也不似往日一般紅潤。
——她走不穩，走到臺階處便絆了一下，好在被慕青扶住了。
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中，靈淵移開目光，視線落在了水榭的匾額上。
三生池。
紅塵亂。
靈淵一眨眼來到了方才夜瓊和慕青坐着的玉階上，他站在她站過的地方，看着她看過的景色。
她的眼神卻漸漸清晰起來。
她從來瞞不過他的。歡喜、哀愁、驚訝、悲傷、快樂，甚至羨慕、仰慕。
無論夜瓊在想什麽，在做什麽，只要看見她的眼睛，靈淵便知她的心思。無論她怎麽掩飾，她怎麽假裝若無其事，他總是能看破的。但方才，她雙眸依舊清碧，沒有雜質。
可他看不懂了。
她眼中沒有自己，那兩個瞳孔中的影像，不知什麽時候起，沒有了他。
夜色越來越濃，風很大，可靈淵用神力造了結界，孑然一身立在原地，整個人蕭索孤寂如初，突然覺得，世界這樣安靜。
是了，她不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