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ˇ夜瓊篇（四）ˇ 最新更新:2013-12-08:00:00
【花事了，今時癡】
夜瓊的身子漸漸恢複，在梵度天的日子格外的漫長。
慕青時常陪伴在她身邊，帶她去看朝陽，看晚霞，聽風聲，聞花香，一切都很美麗，除了一件事。
他再沒有來看過自己。
夜瓊坐在窗邊，拄着臉看着窗外的景色，手裏拿着那枚桐花玉簪。
他在做什麽呢？
是在離恨天的哪一個宮殿裏靜坐？
是在九重天的哪一個天宮裏閑談？
還是在……妙成天的殿中陪伴靈秀師叔？
夜瓊想到這裏，竟又難過起來。
曾經，師父是自己一人的，他的所有情緒都是因為自己，他的所有故事裏都有自己，而今後，他不再是自己的。
明明不該怪靈秀師叔，她配得起師父，可夜瓊就是管不住去怨怪她！因為她搶走了師父！
自己這樣在乎的人，他人哪怕是碰一下，夜瓊都覺得師父會被搶走。
她看着小軒窗，想着……今後，早晨，為師父绾發的再不是自己，而是師叔！陪師父靜坐的再不是自己，而是師叔！逗師父笑的再不是自己，是師叔！惹師父生氣的再不是自己……不對，師叔這樣好，怎麽會惹師父生氣？
夜瓊多希望、多希望，那個将要被師父珍惜、照顧，将要被師父看在眼裏、籠在手上、放進心間的人是自己！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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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夜瓊沒有回頭，說：“師兄，我想一個人休息一下。”
半晌，身後傳來：“他竟是真的要娶師尊了，連你也被趕了出來。”
夜瓊回頭，是玉影仙子。
玉影滿臉愁容，慘淡一笑，“他答應了阿岚，帶我來了離恨天，可終歸……他要娶的人從來都是師尊罷。”
夜瓊一震。
她與自己這樣像，她……她……
“你……你……”
“我喜歡靈淵。”
夜瓊瞪着眼睛連喘氣也忘了！難道……我也……
可他是師父！
“你……你不怕被責罵嗎？”夜瓊吞吞吐吐問道。
玉影搖頭，悠悠道：“愛上他本就是錯，錯了這麽久，錯的這樣離譜。既然錯了，想必……錯到極致，興許會對一次罷。”
“會嗎？”夜瓊急急問。
玉影沒有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
慕青拿着許多花進來，笑着說：“夜瓊你看，這是桐花，我今晨一早下凡去了，平日見你總拿着桐花簪子，這花……”他看見玉影，愣了愣，“玉影仙子也在啊。”
玉影收起神色，行禮，“慕青上神安好，小仙來看看夜瓊，這便離開了。”說罷轉身出門離去。
慕青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夜瓊問：“玉影怎麽來了？”再看夜瓊神色發怔，眼眶泛紅，厲聲問，“她說了什麽？”
夜瓊扯出個笑，“沒什麽，閑話而已。”
慕青不信，湊近了說：“夜瓊，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發生了什麽？”
夜瓊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桐花，晃了晃，嗅了嗅，“真香！”
“桐花因為在五月盛開，顏色如雪，故而又叫五月雪。”
夜瓊點點頭，卻沒有在意，朝慕青笑着說：“我餓了，師兄，可有什麽好吃的？”
慕青看她眼神清澈，一派天真，搖頭輕笑，戳了一下夜瓊的頭，“就知道吃！我給你拿，你等着。”
夜瓊點頭，又問，“對了，師父在哪裏？我好些日子沒有見他，昨日看書看不明白，想問問他。”
慕青回頭，“有什麽不懂，問我也一樣的。”
“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你要是覺得我不好，我替你問我師父就是了。”
夜瓊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我要師父知道，我沒有偷懶，總是在學的。”
慕青恍悟，疑心盡去，伸出指頭點了點夜瓊，便說：“在離恨天。你等我一起去罷。”
夜瓊嗯了一聲。
慕青出了屋子去拿吃的。
靈秀與靈淵為了大婚的事每一日都忙的j□j乏術，但心裏總是歡喜的。心裏舒服了，累一些也沒關系。
靈淵性子內斂，喜靜，靈秀想着一切從簡就是。
正在寫着送給各個仙山的請柬，靈淵行來，“累了就去休息罷，我來。”靈淵坐下，從靈秀手中拿走紙筆。
“我想自己寫，這樣重要的東西，還是親手寫的更有意義。”
靈淵筆一頓，繼續寫。
“靈淵，往後我住到離恨天來，我們住在哪一……”
靈淵打斷靈秀，聲音如往日一般，雖清冷，卻溫和，“你還是住在妙成天罷。婚事過了，我會将夜瓊接回來，日日要教導她，只怕擾了你清修。”
靈秀心一緊，臉上依舊笑着，伸手握住靈淵的手，“你我既是夫妻了，哪裏還分彼此？你的徒兒，便是我的徒兒。”
靈淵聽到這句話，眉頭鎖住。
“師父——師父——”
他一怔，多久沒有聽到這樣的喊聲了？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的幻聽，但他肯定是她，因為靈秀的手微微一顫。
夜瓊跑進離恨天主殿，看見靈淵和靈秀坐在一起，靈秀的手自然地握着靈淵的手。
靈淵放下筆，抽出了手，起身，模樣平靜，看着夜瓊：“你來了。看樣子，身子是好全了。”
“好些時日不見夜瓊了，長得越發水靈了。聽你師父總說你過去的事，還覺得你還是當年瑤池邊的那個黃毛小丫頭！”靈秀笑着也站了起來。
夜瓊不說話，也不行禮。
靈淵道：“為師教的規矩，忘了嗎？”
夜瓊垂着頭，依舊不動。
靈秀便一笑，道，“想來是犯了錯了。那我去門口候着靈晖師兄他們，他們說是今日過來幫忙。”
靈淵點頭。
靈秀沒走出幾步，夜瓊突然跪下。
靈淵沉思了片刻，道：“犯了錯無妨，下一次不要再犯就是。起來罷。”
“師父……”夜瓊低聲說。
“靈淵、靈秀，我們來……”靈舒笑呵呵地進來，卻見這樣的場景，與其他到場的神仙都愣了。
靈淵見來了很多有頭有臉的神仙，便低聲說：“先起來罷，為師不喜歡你跪。”說着便伸手去拉夜瓊。
夜瓊卻突然擡頭，“師父，夜瓊有一事要求師父答允！”
“說。”靈淵收手。
靈秀走了回來，笑着說：“有事說就是了，跪着總惹你師父心疼，你的身子也還未好全呢。”
夜瓊看着靈淵，仰着頭，就好像當年兩人在瑤池邊，一上一下，這樣看着對方。
當年瑤池初見，她裹着他的披風，抱着他的腿喊“娘親”。他命她跪下，喊師父。她爽快的跪下，什麽都不在乎，爽快地喊了師父、拜了師。
而在鎖玉閣、浮玉崖的日日夜夜，她陪在身側，說笑玩鬧，帶給靈淵無數歡笑和生氣。師徒朝夕相伴，你依靠我、我依靠你，小手牽着那小指，就這麽走過無數歲月。
每一晚她睡不着，就吵着要靈淵去講故事。兩人睡在一張榻上，靈淵別扭地講着上古時候的故事，她拽着靈淵衣袍的一角，漸漸入睡。
兩人常在桃花樹旁洗頭。
花香伴着皂莢的香氣，就是師父的香味。也是夜瓊最喜歡的香氣。
靈淵想到這裏，這時候才發覺，這世上，從沒有一個人陪伴自己這麽久。久到自己也不知道多久了，逐漸成了習慣。
習慣她拖着嗓子喊師父；習慣她打碎了茶杯可憐巴巴瞪着眼睛看自己；習慣了她在身邊一刻不閑地搖來晃去；習慣睡覺前給她講故事；習慣了自己身邊的每件事都與她有關聯。
這樣的習慣，真可怕，卻很美好。
久久。
夜瓊看了一眼靈秀，看着靈淵，靈淵感覺到她的心思，正要出言阻止，卻聽夜瓊字字清晰地說：“夜瓊求師父不要娶師叔！”
衆神仙笑起來，都說這小徒兒當真有趣。只有幾個人變了臉色。
首當其沖的是靈秀。她怎麽會不知道，夜瓊看靈淵的眼神，瞞得住天下人，卻是瞞不過女人的。然後是玉影，她目瞪口呆，卻是心一顫，自己竟沒有發覺她喜歡……最後，發現夜瓊不見了追來的慕青。他站在殿門邊，失魂落魄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夜瓊。
而最該驚訝的人卻依舊神色不改。
靈淵道：“起來，為師的事你無須多說。回去內殿休息罷，晚些時候為師再去找你。”說罷，他揮手，夜瓊被神力催動，強行站了起來。
“夜瓊可是不喜歡師叔麽？師叔往後也會疼你，會比你師父還要疼你的。”靈秀也趕快圓場。
夜瓊看得懂靈淵的表情，他在趕自己走！夜瓊環視四周，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說道：“夜瓊不希望師父娶師叔，因為夜瓊要做師父的妻子！”
語驚四座，一片嘩然！
衆神仙面面相觑，一個個臉色都變了。自古師徒如同父子，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哪裏有師父和徒兒成親的！
“哼！妖物就是妖物！”雷公啐道。一句話便讓在座的神仙都想起了當年的事。
靈秀扯出個笑，笑的勉強，可還是要笑，“夜瓊還小，你怕師父娶了師叔便不疼你了是不是？不會的。”
“不是，是我喜歡……”
“住嘴！”靈淵突然開口，聲音中透出了怒氣。
夜瓊盯着他，兩只眼睛裏面滿是赤忱。
“跪下！”他面色不變，聲音裏卻隐含着極大的怒氣。
夜瓊卻是第一次不聽他的話、不遵師命。她一直記得，自己當年在瑤池對着九重天說的話——弟子一切都聽師父的。可這一次，她不想要聽他的。
夜瓊看着他，問：“弟子不知師父為何要罰？”
“做了錯事，該罰。”他死死盯住夜瓊的眼眸。
夜瓊平靜的回視，那雙平和溫柔的眼睛，那個和自己形影不離的人，是他教會自己吃飯睡覺、讀書識字，如他一般的好，世間再無第二。
自己愛他、敬他，可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是盛怒！
夜瓊忽覺得好笑，帶着一抹輕視的笑，在靈淵驚詫的眼神中，緩緩說：“我喜歡師父，我要嫁給師父，做他的妻子。愛沒有錯，我沒有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