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雲陡轉

“請一定讓小少爺考慮清楚再做這個決定。”穿着白色制服的醫生将手中的數據遞給門口的黑色西裝男人,認真道,“他的身體承受不起這次抽血,哪怕是20。”

頌清接過數據單翻了幾頁,上面每一項數據都記錄了房間裏那位的身體情況,從這些紙來看,的确不适合獻血……頌清蹙了蹙眉,“如果一定要獻呢?”

“秦少爺現在身體很虛弱,更何況兩個禮拜之前他有過大出血,這時候……真的不能再獻血。在飲食上也需要注意,多補一補,他底子本來就不好,這樣子敗壞下去,恐怕對于壽命也要大打折扣。”

醫生說的每一句話頌清都清楚,可是在他眼裏這些重要的數據,在秦拓眼裏不過是浮塵,根本入不了眼。他在心底嘆了一口氣,臉上卻還是擺着笑容,“辛苦了,等會兒我派人送你回去。”

張譚聽到這話便知道自己的勸解無用,他做秦家的私人醫生已有三十多年,對于這一家子人的脾氣摸不透十分也有個五六分,他握了握在手裏沉甸甸的銀□□藥箱,無奈道,“就算讓我回去,你也會再找一個人來抽血,我清楚少爺的身體,既然他執意要抽,那還是我來吧。”

既然張譚願意留下來,頌清自然不會阻止,他當了三十多年的私人醫生,比起外面那些不了解情況的人來說,的确更适合一點。因此他只思索了片刻就帶着張譚進了房間。

不同于醫院那股濃郁的消毒水味,房間裏面空氣很幹淨,黑色的窗簾烏壓壓地遮住窗戶,只透出一個小角落,整個房間十分昏暗,床、桌子、椅子全部與黑暗融為一體,讓人一進來就感覺到一股壓抑的氣息。

“少爺,張醫生來了。”頌清在門口輕聲通報了一聲,見裏頭沒有動靜,這才将門大開,請張譚進去。

黑色的柔軟大床上,少年安靜地躺在上頭,頌清打開了床頭小燈,昏黃色的燈光照亮了少年半張臉,添了一份顏色,不似之前那般蒼白。秦拓感覺到了人的氣息,緩緩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瞳孔動了動,他側頭露出整張面容,“來了。”

說完這話他将整條手臂露在外頭,蒼白手臂上血管清晰可見,即便伺候了秦家人這麽多年,每次看見這個年輕的孩子,張譚還是會後背生涼。他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握住秦拓的手臂,打量片刻後,張譚開始一步一步穩穩動作,脈搏血壓心跳,抽血化驗,全部确定後開始消毒抽血。

血管裏的血流向容器,抽血過程中張譚一直都盯着秦拓的臉,可燈光太昏暗,他看不清秦拓是否有任何不好的反應。張譚清楚,他說是秦家的醫生,其實更多的是照顧這個小少爺,他無法體會秦拓這些年的感受,和母親居住在一個小別墅裏十二年,無人問無人玩,他沒辦法跑動也沒辦法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連等待都是那麽的漫長。

日出和日落,在他眼裏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一個月前他父親去世,他面無表情的參加葬禮……說起來在感情上,他和秦先生也沒有多親密。

恍惚間,已經抽完了血,他趕忙回神處理,剛剛将棉花壓上,那一瓶血就被頌清帶走,他剛要制止,就聽見秦拓突然開口,“張醫生,我還能活多久?”

“這……小少爺,如果你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長壽不是問題……”張譚顫巍巍道,“這一次……”

“活多久都沒事。”秦拓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他閉上眼睛,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該是我的,還是我的。”

這話一出,張譚頓時感覺毛骨悚然,他詫異地看着秦拓臉上的笑容,原本溫和的面容竟有些猙獰。他扶着床正要站起來,還沒來得及動身,就聽見秦拓的聲音幽幽響起,“到死都是我的……”

張譚回頭,那一雙原本閉上的眼睛此刻再一次睜開,只是瞳孔裏的神色無神似有神,看上去萬分詭異。張譚沒有呆多久,他匆忙起身告辭,連之後該囑咐的事情都沒來得及說。

房間內一片寂靜,秦拓伸出沒有被抽過血的手臂,慢慢地順着自己的耳朵往下摸,最後停留在脖頸後面,那裏,四個窟窿深不見底,傷口處已經略微結疤,只是細看還是讓人感到恐懼。暗紅色的血跡粘附在上面,他還記得,那時候那些警察上門請他去錄口供時,看到這個傷口的驚訝表情。這大概也是他們認為自己不是兇手的證據之一,畢竟這個傷口,肯定不是人為造成的。

秦拓眷戀地摸了摸,甚至用略長的指甲去抓撓,惹得那傷口好不容易結住的痂又裂開,露出裏面還未愈合的皮肉,身體帶來的疼痛沒有讓秦拓皺一次眉,他甚至反複摸着,直到指尖滿是血腥味。他将血放在嘴裏舔了舔,低聲笑着,聲音低沉帶着愉悅,“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喜歡這個味道……”

停駐在門口的頌清見狀,沒有再出聲打擾,只是眼底裏的擔憂慢慢浮現上來。

——

海川近幾個月發生了不少大事,兩次海上事故讓許多人再不敢登船出行,一時間岸口冷清了不少,原本該出行的大船全都停在海邊,即便是經過的人都不願意去看一眼。一個半月之前,海川最有名的商人秦沒死于災難,船上二百三十七人,無一人生還。其中富商名人占據百分之五十,對于海川的經濟損失十分大,經人搶救,只打撈上船只殘件,未見屍體。

一個月後又一艘游輪出現事故,船上四十七人僅一人生還。而很不湊巧的是,這次事故裏,生還的那個人是一個月前,已故商人秦沒之子——可謂是造化弄人。

報道雖沒有明确說明,但是在秦家旗下工作的人卻很清楚這講的是誰。秦總出事後産業雖然沒有多大動蕩,但始終是造成了不小影響,秦家之所以能掌控海川經濟大權,靠得都是秦沒這個鬼才,如今秦總逝去,秦總的兒子也差點……

一時間,不詳二字籠罩在秦氏身上,不少人都偷偷看着秦家的笑話。當初秦家稱霸的時候可以說毫不講情面,秦沒這人嚴肅謹慎,公私分明,要想找漏洞實在太難。而秦拓,對于秦沒這個兒子,業界的人都有所耳聞,但了解不深,畢竟秦沒從未帶這個兒子出席過任何場面,只是在自己的公司為其挂名董事,因此猜測秦拓身份的人不在少數。

而這次秦家的大整改,坐實了不少人的想法。第一股東秦沒的遺産被分割,除卻秦沒妻子林知書,剩下的便是秦拓。林知書的股份不多,即便得到遺産,也不過從5%到15%,而秦拓可以說繼承了不少股份,幾乎成為第一股東,但令人瞠目結舌的是,他将自己的股份一半挪給了自己的母親,另外一半則轉讓給單嘯和頌清,從而使單嘯成為了秦氏産業第一股東,這一出打得人措手不及,所幸秦氏內部團結,并未引起多大的風波,可外界就不一樣了,這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将自己父親打下的江山拱手讓給他人!

這事情不免成為上流世家茶話間的事情,雖說得含糊,但大多都覺得這事情太過蹊跷,也越發覺得秦拓并不像自己之前所認為那般單純。盡管單嘯掌握了公司大部分執掌權,但在其之下的林知書,手上也有也不少的份量,真要說,這和之前的場面沒有多大區別。

外界傳得紛紛揚揚,可當事人卻不曾發表通告,甚至連面都不露,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樣,但事實就是事實,秦拓作為繼承人成為股份第三的股東,将權力全部交與單嘯由其打理,自己只管拿分紅,這麽一看,倒真的像是一個纨绔子弟。

事發後很久,海川都沒有平靜下來。這次死亡人數過多,并且整個案件都十分詭異,作案手段幾乎和一個月之前的一模一樣,不由得令人懷疑是否是同一人所為。兩起案件隔了一個月,可細節處卻很相似,都出現了未曾預料到的暴風雨,撈不到一具的屍體,詭異的現場,要說不同,大概便是後一起事件中有一人生還。

警局現在因為這件事情實在頭疼的要命,因為他們根本找不到動機,現場很幹淨,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除了……除了秦拓脖子上的痕跡。可正是因為那個痕跡,整個案件都陷入死路——那根本不是人類留下的痕跡。

難道他們要将這兩件案件都歸于一個不科學的生物體頭上?這要怎麽向死者家屬交代?

無法交代。

“現下海川亂成一團,我派人去打聽,不少人都認為是妖魔鬼怪作祟。”單嘯穿着筆挺的西裝,恭敬地看着身前端着奶茶的少年。秦拓換了一身淺灰色的毛線衫,整個人看上去溫暖不少,他安靜地拿着勺子攪着奶茶,遠遠望去竟然真的脆弱如一幅畫。

秦拓睜着那雙眼睛,将茶杯貼近自己的唇,緩緩呼了一口氣,氤氲的白氣往上飄,遮掩了神情。他喝了一口後放下茶杯,安靜地“看”着外頭的風景,低聲笑道,“他就是啊……”

“可是誰敢抓呢?”秦拓笑得張揚,“只有我,也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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