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堂兄

錢小寶出了醉香樓,正值街上人最多的時候。好些恰巧路過的大娘大媽們看見她從妓院出來,心裏立時興奮不已,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便開始八卦。

“看吧,剛成親兩日就又進了醉香樓,也不知道那些狐媚子有什麽手段……”

“是啊,得虧我家桂花兒看不上他,懶得搶那繡球。”

“這風流成性的毛病怎得會是那麽容易就改的掉的,我看啊,錢府那個少奶奶以後可有得受喽。”

……

錢小寶早就習慣了別人的指指點點,面色寡淡,未曾理會背後的說三道四,徑自回了府。

錢府內,邊走邊聽着墨雪在耳邊說些細碎的八卦,歐陽兮頓時也覺得有趣起來,不知不覺間,兩人出了西院,晃晃悠悠來到了南院的月洞門前。

“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就是南院了吧?”歐陽兮轉身看着緊随身後的墨雪,出聲問道。

“恩。這裏是老夫人和老爺、夫人的居所。少奶奶要進去瞧瞧嗎?”

“還是不要了。”

想起早上老太太那熱情的态度,歐陽兮現在仍有些難以消受。萬一那麽不走運一會兒在院內碰到,而偏巧現在身邊還沒有錢小寶可以解圍,那自己不是慘了麽?

歐陽兮心下這樣想着,腳步飛快的越過南院,徑直向北行去了。

墨雪卻不知道歐陽兮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作為一個很有資質的下人,自然也不需要明白主子的意圖為何,只要照做即可。當下也不多說什麽,緊緊跟在身後向着北院去了。

行到近前,那風景卻出乎歐陽兮預料的好。不似之前所見到的青磚白瓦,北院的圍牆是一抹溫暖閑适的淡黃,配上從院內伸出的三五垂柳,在這輕輕夏日裏,只一眼,便覺得賞心悅目。

穿過月洞門,入目便是一條石子鋪設的甬路,悠遠蜿蜒、直直地伸向了不遠處的花叢中,之後便不見身影。而這路的兩側,此時正開滿了五顏六色各種形狀的花,俨然一派百花争豔,欣欣向榮之景。那些花兒歐陽兮自然不都認得,甚至很多都不認得,但看那花朵的嬌豔程度必定是經專人打理過的,連碧綠的枝葉都似乎被細心擦拭過,不染一絲塵埃。

“這北院的風景這麽好,是住的什麽人啊?”歐陽兮心下好奇,轉頭望着墨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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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這裏的屋子,哪裏像是可以住人的?”

歐陽兮順着墨雪指尖的方向望去,便見這院內除了隐在山水花間的三五個涼亭之外,只在不遠出的圍牆邊孤零零立着幾許簡單屋舍。那幾間屋子雖然也說不上簡陋,但是處在這雍容富貴的錢府院內,便多少顯出了些寒酸,幾間加起來還沒有歐陽兮和錢小寶住的那一間大,想來該是下人房了。果然,就見墨雪随即說道:“這裏是錢府的花園,只有幾個專門打理花草的下人住。”

歐陽兮卻覺得有些可惜,這裏的風景可比她住的那個院子好多了。心裏雖然這樣想,卻也知道府裏是有規矩的,自己如果真的想搬來這裏,怕是也不會被同意的。當下也只得羨慕地又看了看那幾間屋子,有些許遺憾的繼續向前去了。

腳下的甬路漸漸走完了,盡頭伫立着一個古色古香的涼亭,和之前那幾個院子裏的一樣,亭內依然是一方石桌,幾臺石凳,桌上擺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墨雪尋思着也走了這麽一會兒功夫了,怕歐陽兮累着,當下緊走兩步貼到她身側,輕聲提議:“少奶奶可覺得累了?要不我們在這涼亭裏歇息一下?”

歐陽兮随意地擺了擺手:“我不累,這園子裏景色這麽好,咱們多逛逛。”

“好。”墨雪輕笑着應下,又放慢腳步走到了她身後。

穿過亭子,沿着臺階緩緩而下,眼前突的豁然開朗起來,一個不算太大的池塘赫然映入眼底,走到近前一看,池內碧綠的荷葉中間稀疏的點綴着幾朵粉紅色的荷花,一群顏色豔麗的錦鯉正成群結對的打鬧嬉戲,不時彈起的幾滴水珠落于葉上,晶瑩剔透般漂亮奪目。原木色的一彎拱橋悄然架于池上,歐陽兮三兩步蹦了上去,歡快的走到橋中央,低頭望着池中的魚兒問道:“墨雪墨雪,你有沒有帶着魚食啊,我們來喂一下它們。”

墨雪再次嘴角含笑傾身上前,指了指她身旁說道:“這魚食不就在您身邊呢麽。”

歐陽兮扭頭看去,果然看見手邊木制的欄杆上被掏了一個小小的圓洞,洞裏赫然放着一些白色的碎屑,她拿起來湊到鼻尖聞了聞,随口問道:“饅頭渣?”

“少奶奶真是聰明。”墨雪輕笑着回道。

我就是随便那麽一說,想想你們古代拿來喂魚的除了面食,估計也沒什麽別的了。歐陽兮這樣想着,心不在焉的回了句:“我這哪是聰明,不過我看想出在欄杆上挖個洞來放魚食這麽個點子的人才是真的聰明呢。”

暮雪聞言捂着嘴笑了笑,說道:“這個啊,是少爺想的。她總能想出些別人想不到的怪點子。”

歐陽兮一聽又是錢小寶,當下嘴角一撇,說道:“是夠怪的。”又轉過身去将手裏的饅頭屑一小撮一小撮的抓着投到池子裏,看着那些漂亮的魚兒紮堆搶食的樣子,心情立時歡暢起來,不知不覺将欄杆上的魚食喂了個精光,這才意猶未盡地走下了木橋。

兩人繼續前行,經過一座巨大的假山和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眼前又出現了一個同樣的亭子。

逛了這近半日,歐陽兮也的确有些累了,想着這園子看的也差不多了,就尋思着回自己的屋子歇着去。可是待站到這亭中向下一望,卻見不遠處赫然出現一處竹竿搭起的葡萄架。架下是一個木制的小型秋千,秋千旁還設了桌椅,遠遠地雖看不真切,卻依稀見到桌上似擺着茶壺茶杯還有幾疊點心。

歐陽兮撇撇嘴,有些不屑的說道:“你家少爺還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纨绔子弟,蕩着秋千,吃着葡萄,再來一壺小酒。嘿嘿,這日子過的,真是會享受啊。”

秋千這個東西歐陽兮也只在自家小區樓下的健身設備裏見過,與眼前這個小巧卻精致的比起來,那些個金屬疙瘩真的是醜到家了。她高興地穿過亭子飛奔上去,到了眼前才看見,那秋千座上還貼心的鋪着幾層墊子,用手摸來異常柔軟。

歐陽兮一屁股坐了上去,身下觸感果然如想象般柔軟舒适。她滿意地眯着眼睛笑了笑,腳下用力一蹬,身體立時随着秋千輕輕地蕩了起來。

墨雪依然面帶微笑站在一旁,手輕輕地抓着秋千繩幫她蕩着,說道:“不敢瞞少奶奶,這個秋千其實是少爺做來供我玩耍的。這架葡萄也是,她知道我愛吃,就鬧着玩似地在這裏種了幾株,還說搭起架子來既漂亮還能遮陽,好得很。”

這主仆兩人的感情果然是出奇得好呢,歐陽兮心下立時有些小小的觸動,嘴上卻口不對心地說道:“你家少爺真是閑得沒事兒幹了,這葡萄想吃了随便出去買就行了,還用得着這麽大費周章自己種嘛。”

墨雪笑了笑沒再接話,歐陽兮蕩了一會,新鮮勁過了便覺得有些無趣,剛想起身離開,卻見不遠處正有一人朝着她們這個方向走來。

來者是一個看起來二十歲上下的青年,身材颀長,着一襲樸素的青衣,右手背在身後,左手似拿着一卷書冊,他此時正邊行邊不時低頭望兩眼,口中喃喃自語,俨然一個飽讀詩書的書生形象。

歐陽兮心下立時好奇起來,指着那越行越近的人低聲問道:“那個人是誰啊?”

墨雪也早已注意到了那正走過來的人,當下低頭貼着她耳畔回道:“這個就是我剛才跟您提過的二爺家的文少爺了。”

“文少爺?”歐陽兮眼中興奮:“看起來還蠻帥的嘛。”

雖然自身是一個資深的les,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賞心悅目的人,不論是女人還是男人,人心裏還是自然而然會流露出欣賞和喜愛之情的。只是這些愛與感情無關,只出自本身的條件反射,用一詞概之,就是,花癡。

這樣想着,那個墨雪口中的“文少爺”已經走到兩人身前。頭剛剛從書本中擡起來,錢文軒看到面前的兩人也有一絲驚訝,只是他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嘴角露出一絲淡笑,向着歐陽兮躬身一揖說道:“原來是弟妹在此游玩,文殊剛才一時沒有看到,差點不小心撞到你們,真是失禮了。”

歐陽兮看着眼前文質彬彬的人,面色白皙,眉目清淺,似乎生來自帶一股淡然氣息。她有些手忙腳亂的從秋千上下來,回想着之前在電視中看到的場景,随意回了一禮:“堂兄好。”

墨雪也低頭彎腰行禮道:“文少爺好。”

錢文殊臉上依然帶着深淺适中的笑意,擡手只輕輕一搭歐陽兮的衣袖,說道:“弟妹無需客氣。”又随意的望了望周圍,問道:“怎得小寶不在嗎?”

“小寶有事出去了,”歐陽兮想到錢小寶拒絕帶自己去妓院“長見識”,心下依然有些憤憤不平,沒好氣地說道:“我實在無聊就叫墨雪帶着我四處看看,剛好走累了,就在這裏歇一下。堂兄這是要去哪兒?”

錢文殊揚了揚手裏的書卷:“屋內悶熱,讀書有些倦了,來這花園中走走提提神。”

“哦,原來堂兄還是個大才子呢。”歐陽兮努力在頭腦中搜刮可以誇人的詞彙:“一看你這樣子就是才高八鬥……呃……學富五車……”

錢文殊一時失笑,繼而做出一副很認真的樣子輕輕點了點頭:“原來我在弟妹心中的形象竟是如此高大。”

啥?哪兒高大了?她就那麽順嘴一說。文绉绉的堂兄也會開玩笑?話說古代讀書的不都是呆子麽?

歐陽兮被堂兄的冷笑話給凍了一下,正不知該說什麽的時候,她的“救星”錢小寶同志恰巧走了過來,看到三人立在這裏面面相觑的樣子,心下覺得有趣,上前問道:“幹什麽呢你們這是?”

“哦,原來是小寶回來了。”錢文殊轉頭看了他一眼,輕輕笑了笑說道:“為兄在這園裏裏閑逛時偶遇弟妹,便随意聊了兩句。現下既然你已經回來,想必小兩口之間該有許多體己話要說,這便告辭了。”說完随意揮了揮手,轉身順着原路回去了。

歐陽兮聞言沖着他的背影也揮了揮手,說道:“堂兄再見啊。”

錢小寶看着她淺笑倩兮的臉,輕搖折扇一臉揶揄地說道:“怎麽?只見了一面就被我堂兄的風采折服,竟這麽迫不及待地就約着下次再見?再說,你相公我也算得上是風度翩翩,貌若潘安了,這麽好的條件,你還不滿意麽?”

歐陽兮無語望天:我跟這群古代人可怎麽溝通得了啊。再見就是一個禮貌用語好不好,怎麽從錢小寶的嘴裏說出來就感覺自己像個淫-娃蕩-婦似的,在背着相公會情郎呢?她一臉蔑視地瞪了錢小寶一眼,說道:“就你這樣的還貌若潘安?你臉皮這麽厚,你媽知道嗎?”說完,悄悄翻了個白眼,這才繼續解釋道:“而且,這個‘再見’呢,只是我們村裏的方言,兩個人分別的時候都可以這麽說,至于會不會再見面,那根本就不是重點。它純粹就是一個禮貌用語,沒有任何其他的意義,OK?”

“歐克哎?”錢小寶收起折扇,一臉迷茫。

“呃……這個……”

“還是你們村的方言是吧?”錢小寶一臉了然,眼睛微微瞄了她一下,淡淡地說道:“那算了,你不用解釋了。”

“總之,我對你堂兄可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你大可不必亂吃飛醋!”歐陽兮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錢小寶聞言,笑眯眯看着她問道:“吃醋?何意?”

啥玩意兒,古代連這個詞語都沒有嗎?那這個我該怎麽解釋呢?歐陽兮絞盡腦汁才開口說道:“吃醋就是……”

錢小寶卻再次悠哉地打開折扇晃了晃,說道:“我不是問你這是什麽意思,而是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吃醋?”

切,原來你明白是什麽意思啊,不早說?歐陽兮在心裏偷偷翻了個白眼,這才不情不願地說出心內的想法:“這麽介意我會不會跟別的男人見面,那還不是吃醋?”

“哦,難不成我喜歡你?”錢小寶饒有興趣的看着她問道。

“怎麽,難道不是嗎?”歐陽兮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看着錢小寶繼續說道:“不喜歡我還死乞白賴非要娶我啊。”

“我說小姐,”錢小寶再次合上折扇,上前輕擡起歐陽兮精巧的下巴,說道:“你該不會忘了我的真實身份吧?我怎麽可能會喜歡上你。”

都是女人怎麽了?我本來就是喜歡女人的啊。歐陽兮在心裏不服氣的辯解,卻始終沒将這話說出口,倒是錢小寶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了她一眼,繼續說道:“再說了,瞧瞧你,啧啧,又土又怪,粗魯還財迷得緊,我怎麽會喜歡你?”

“你!”歐陽兮一時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屏息細想了片刻,指尖輕點她的鼻梁,大聲說道:“我告訴你,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個。”要不是被人表白,她至于跑這兒來麽?想到這又有些不忿:“本小姐貌若天仙,配你可是綽綽有餘了!”

“呵呵,貌若天仙?”錢小寶意義不明地望着她笑了笑,複又将折扇打開,随意扇了兩下,上下打量她一番,說了一句:“君顏甚厚,汝母知否?”

未待歐陽希回應,又轉身對着墨雪說道:“雪兒,叫廚房送碗冰鎮酸梅湯到我房裏!”這才擡步悠悠然離去了。

靠!欺負她沒文化?歐陽兮看着錢小寶的背影忍不住狠狠地咬了咬後槽牙,粉拳緊捏才沒有開口大罵。氣質,注意氣質!本小姐才不跟你一般見識,哼!這樣想着,跺跺腳,跟在錢小寶身後離開了花園。

只有墨雪還留在原地有些納悶的想:怎得少奶奶村裏那麽多方言她都沒聽說過呢,只隔了這麽十幾裏地,文化差異也沒有那麽大吧!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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