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是不是很幼稚
他一言不發，周身氣壓低得明顯，臉色烏沉沉的，渾身透着一股冷厲的氣息。
江如藍沒有見過他這個模樣，伸手握住他，“蘭霆？”
渾身冷冰冰的氣息才消散不少，他往前靠在她肩膀上，把腦袋拱在她脖頸處，吸收着唯一的熱源。
聲音發悶：“對不起。”
江如藍摸了摸他的頭發，心裏忽然就軟了下，“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仍舊低着頭，額頭抵着她的脖子。
江如藍确實不曾惹到什麽人，但倘若不是之前的信息在先，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和蘭霆有關。
但他仿佛看到的第一眼，就認定是自己的責任。
江如藍沒說話，過了會，她才問：“你知道這是什麽？”
“嗯。”
“你收到過這種？”
蘭霆沒吭聲，片刻，才點頭，嗓音發澀：“以前收禮物的時候有奇怪的東西……也有半夜接到電話，甚至住酒店的時候，都有人敲門過……”
江如藍眉頭擰起，心裏湧起波瀾，在消化他話裏的信息。
“為什麽？”
蘭霆搖搖頭，他似乎不太想講這些事，只點到為止。
“我不知道會寄給你。”他臉色仍然很不好，嘴唇抿得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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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內疚自責，把責任都歸咎道自己身上，但這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江如藍心裏發軟，握緊他的手，“沒事。”
箱子在走廊在擺着，散發着令人恐懼的氣息，這樣追堵到家裏的行為讓人心悸。
仿佛有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着你，讓人心裏發毛。
她只掃了眼，便不再看，打了電話給保安。
這裏是舊小區，安保措施本就沒有那麽嚴謹，對方穿着快遞員制服，沒有登記信息便放行了。監控也沒有拍到面，角度原因，只有帽檐，而且，就算找到人，也并非就是同一個人。
保安連連道歉，說下次會注意，江如藍沒辦法，笑了笑示意沒事，帶着人上樓。
蘭霆一路上都稍顯沉默，仍然在內疚。
江如藍握住他的手，發現他手掌發涼。
蘭霆擡頭看她，“除了收到這個，有別的嗎？”
她斟酌片刻，還是沒有瞞他，“收到過一份信件。”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什麽內容的信件，他忽然覺得很難受，心裏像堵着一塊石頭，喘不過氣。
“什麽時候？”
“幾天前。”
他不說話。
江如藍怕他太過自責，安慰道：“沒事，就是寄點東西吓唬吓唬而已。”
“還在嗎？”
她頓了半秒，點頭。
“我看看。”
江如藍想說沒什麽好看的，但看他執拗的神情，還是沒有拒絕。
她把人帶進去，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把桌子下的那份信件抽出來，有些猶豫，“其實沒什麽好看的……”
他把信件拿走，只拆開看了一眼，臉色就又沉下來。
蘭霆坐在沙發上，把那張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一言不發，渾身低氣壓。
手肘撐着膝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片刻，他掏出手機，翻到陳黎的微信，發了信息。
發完，他把手機丢沙發上，揉了揉臉，說：“這裏不能住了。”
信息洩露如此嚴重，這裏肯定不再安全。
江如藍說：“我知道。”
蘭霆擡頭看她，想了想，說：“去我家住。”
她正想說她已經托韓皎看房子了，聞言，手指撩了下他的下巴，緩解氣氛：“你家嗎？要我住你家去，問過你家長沒有。”
蘭霆解釋：“我家另外一套房子，我爸不住那。”
江如藍笑了笑，沒直接拒絕：“韓皎那邊有房子，我過去她那就可以。”
他好像有點沒理解，愣了會兒，才問：“為什麽要去她那？”
“我已經跟她說好了。”她說。
蘭霆愣住了，重複了一遍：“你跟她說好了？”
江如藍：“嗯。”
“什麽時候？”
她擡頭看了一眼，猶豫片刻，道：“前兩天。”
蘭霆眼裏的光熄了點，仍舊有點不解，他低頭看了桌上的那封信一眼，忽然問：“是你收到這東西的時候。”
江如藍沉默了下。
他眼裏帶着茫然，自言自語：“你收到了，但是沒有告訴我……”
江如藍去拉他的手：“我怕你擔心。”
蘭霆擡頭：“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她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麽。
“你是覺得……我年紀小，不能依賴，告訴我也沒用嗎？”
“蘭霆，我沒有這麽想。”
他很固執：“那你為什麽不住我家？”
江如藍說：“我們現在住一起，對你影響不好。”
“為什麽不好？”蘭霆好似完全不能理解，眉頭蹙着，“你告訴我哪裏不好？”
“因為你沒辦法确定，我們什麽時候會分開。”
房間裏很安靜，蘭霆像是沒聽清，有點茫然：“你說什麽？”
“我們也許在不久後會分開，現在這樣對你不好。”她臉色很平靜，像是在講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
蘭霆愣愣的：“為什麽我們會分開？”
江如藍靜靜看着人，說：“沒有為什麽，這只是一個可能而已。”
“你要跟我分手，那你為什麽說喜歡我？你騙我？”蘭霆有些激動，胸膛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江如藍微微皺眉，糾正他的話：“我不是這個意思，沒有人要跟你分手。”
“你剛剛不就是那麽說的！”
“我只是說可能。”
“沒有可能，為什麽有可能！你不想一直跟我在一起，你為什麽要說喜歡我……”蘭霆眼眶急得發紅，把搭在他手上的手甩開，急促地喘着氣。
江如藍愣了下，放開人：“蘭霆，你冷靜一點。”
“我哪裏不冷靜了？！”他瞪着人，眼眶微紅，“你要跟分手，你還要我冷靜？”
江如藍沒說話，望着他，最好道：“你先坐一會兒。”
她起身走開，把空間留給他。
蘭霆獨自坐在沙發上，越想越委屈，好像這一瞬間，所有的難過都朝他湧來。不久前還信誓旦旦說喜歡他的人，轉眼就能輕易說會分開的話。
他眨了眨眼睛，覺得眼睛泛酸。
在自己已經……已經很喜歡了之後，可能再也沒辦法離開她之後，還能說出這種話。
桌上還丢着他作曲的電腦，方才吃飯的碗還擺着沒收拾。
她沒說什麽，也沒解釋，對他的話一點都不打算反駁，就這麽走了，把他丢在這裏。
蘭霆垂着眼簾。
手指抓在一起，默默的，不吭聲。
江如藍也沒理他。
他一個人坐了好久，直到眼睫上方落下一片陰影，來人把陽臺的光線擋住，靜靜地站在他面前。
蘭霆擡起頭。
江如藍默默注視着面前人，不過是随口說了那麽一句話，他好似被抛棄一樣。
蘭霆眼眶微微發紅，只看她一眼，就低下頭，濃黑的睫毛低垂下來，眼底的情緒被陰影覆蓋。
江如藍嘆口氣，目光從他臉上，落在他抓在一起的手指上，蹲下身，握住他的手，輕輕捏了捏。
“冷靜一點了嗎？”
蘭霆不講話。
江如藍摸摸他的頭發，好像先退步一樣，哄道：“住哪裏不重要，也沒有人要和你分手，我們不要糾結這個問題了，好嗎？”
她沒有覺得剛才那是個問題。
蘭霆垂下眼，許久，才“嗯”了一聲。
**
秋風蕭瑟，裹着寒意肆虐。
江如藍站在陽臺邊，垂眸看着手機，看着這兩天沒得到回複的對話框，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蘭霆在生氣。
他在不知不覺中，用無聲的沉默來昭示他的态度。
也許把他當成小孩久了，忘記了他也是個有脾氣的有想法的男人。
想了下自己那天說的話，江如藍靜了下。
看起來心大得很，但有時候又敏感過了頭。
明明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問題。
蘭霆這幾天忙得很，跟陳黎聊了許久，陳黎捏着額角，“……一個個的都這麽瘋，行吧，你既然決定了，我也不會去幹涉你什麽，但你要知道，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
“我知道。”
“嗯，那先這樣。”陳黎拿着資料起身，“我去處理，你這幾天準備一下吧。”
人離開，蘭霆還坐在位置上。
屏幕上停留在對話框上，他垂着眼簾看了半晌，渾身透着一股頹靡的氣息。
陳柯還是第一見他這種表情，整個人情緒down到幾點。他忍不住問：“霆哥，怎麽了？”
“陳柯，我是不是很幼稚。”他忽然問。
陳柯愣了下，剛想笑笑說怎麽會，但一見蘭霆臉色，頓時說不出來。抓了抓頭發，只好安慰道：“咱也不走成熟挂是吧。”
這話就等于變相默認。
蘭霆不說話，眼神有些發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柯弄不懂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但能讓他變成這樣，想必跟某人是脫不開關系。
幼稚嗎？也許吧，從陳柯兩年前第一次見到蘭霆，就知道這是個從小被照顧得很好的孩子。
他嚣張、跋扈，但同時又單純、童真，被寵得過頭的溺愛造就了他咄咄逼人的性格，但被罩在溫室中的他，卻也一直像朵驕矜的玫瑰。
他或許根本就不用成熟。
陳柯想了很久，最後還是對這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孩子，說了這麽久以來，發自內心的的一句話。
“蘭霆，慢慢變成熟就可以了，沒有人能一下子就能成為想要的那個樣子。”
他愣了下，擡頭看人。
陳柯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頭發：“我也就是瞎說。”
許久，蘭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謝謝。”
他低頭看向手機。
**
夜風帶着涼意，路上面是下午落雨後積蓄的雨水。
江如藍高跟鞋踩在地上，一邊小心避讓，避免濺濕裙擺，一邊心思發散，惦念着某個人。
才三天沒見，她覺得好像過了許久，沒有人跟在身後搗亂，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冷鍋冷竈的時候。
第三天了。
這還是上次冷戰之後最長一次鬧脾氣。
但這次她難得的，對于怎麽處理有些茫然。
上次尚且能吊着人，但這次，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心如止水。
江如藍以為蘭霆這次哄不好了，心想着到底要怎麽辦，是否真的妥協一些順着小孩點……
便看見前面落下一片身影。
路燈昏黃的光線落在地上，從積着的水窪上投射出暖黃色的燈，照在他臉上。
安安靜靜的路上，只有遠處偶爾幾個行人路過。
蘭霆穿着卡其色的衛衣，罩着一件防風外套，小臉罩在帽子底下，一雙漆黑的眼睛，靜靜地和她對視。
江如藍擡眼，停住，一時沒有說話，就這麽看着他。
兩人隔着幾米的距離。
蘭霆終于先動，邁開腿，朝她走來。
江如藍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安靜的夜裏，清晰明顯。
他走到面前，漆黑的短發下，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好像很累一樣，他把腦袋擱在她肩膀上。
然後伸手圈住她
懷抱帶着香氣，溫暖的熱意，以及久違的懷念。
江如藍手臂上挂着包，往下滑了滑，她感受着身上人的重量，許久，嘴角才微微動了動，好似玩笑一般，說：“蘭霆，這次是你不理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