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回合,無人勝

一家都不會好過。

張淑雲心中失望,她想說女兒回家會更開心一些,月子也能更舒服。畢竟,在南城,她可以無拘無束,在北京,終歸是有束縛。要知道,女人月子可是會影響一生。

但張淑雲也知道,以她的身份,這話不能說,說了是打親家臉,只能靠親家自己領悟,然後主動放手。

可惜,親家不願放手,

張淑雲只能摸着女兒大肚子,羨慕地看着親家。

當晚,應建業去女兒家住時,萬茜就跟應濱湖撒嬌,你們家哪有這樣親戚,有不早說,這兩次檢查都是排老長的隊。上次還碰到一個黑臉醫生,多問兩句就罵起來,一點也不顧忌我是孕婦。

應濱湖也不知道,經萬茜這麽一說,心中也奇怪,如果有這層關系,姐姐生孩子時為什麽不用。

萬茜又道,就算有,看樣子也是個不太熟,怎麽都比不上我大舅二舅本身就是醫生吧,他們找的婦産科大夫我更放心。不行,我要回家生,你去跟爸說說。

應濱湖勸道:“等明天我問問爸,如果他不是吹牛,咱就在北京生吧,畢竟北京醫療條件比南城好很多。”

萬茜切的一聲:“不就生個孩子,又不是什麽疑難雜症,哪不差不多。”

看着已經被勾起回家欲望的萬茜,應濱湖開始頭疼,一方面,他心疼萬茜離家之苦,另一方面,這個時候的萬茜,有點胡攪蠻纏,不講道理。回家欲望來了,擋都擋不住,有一次,既然想讓他辭職,跟她一起回南城定居。

應濱湖只能道:“行,行,我跟爸說說。”

想起父親說這話時的表情,應濱湖覺得,事情應該沒那麽簡單。

事情當然沒那麽簡單。

在去女兒家地鐵上,秦秀梅問丈夫,你真認識主任醫生?

應建業鄒着眉,煩躁道:“不認識。”然後馬上補充:“我這麽多朋友學生,總有一個認識醫生的。”

秦秀梅低聲問:“怎麽了?”

“你真看不出來。”

秦秀梅搖頭。

“還記得阿胡結婚前,我們去談彩禮時。他們想,如果孩子生兩個,想要一個姓萬。”

“記得。”

“還沒想明白?”應建業盯着妻子,秦秀梅卻依舊不知道這說明什麽,應建業恨恨道:“小茜要是在南城生,出生證明就攥在他們手裏,到時候上個南城戶口,把孩子留在南城,咱們就哭去吧。”

秦秀梅一驚,兩家接觸不多,親家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也不能看透,丈夫說的不是沒有可能。

想着,秦秀梅道:“那我也找找吧。”

作者有話要說:

☆、孕期喜事3

次日,大家一起去濕地公園游玩,帶着悶在家裏多日的萬茜呼吸新鮮空氣,應斌湖尋個空檔,單獨問父親。

應建業不肯跟兒子說真實想法,因為他知道,兒子向來不以惡意揣人,說了,只會讓他覺得自己小心眼。這兩天,他發揮幾十年的人脈,尋找婦産科醫生。可惜,他的圈子離醫生這行當太遠,那些拐着彎介紹的朋友,他心裏又沒底。

但此刻兒子問起,應建業還是肯定點頭道有,反正離預産期還遠,花一個月時間慢慢找,就不相信找不到。

應斌湖問為什麽前幾個月檢查,和姐生孩子時沒說。

應建業虛心地一瞪眼:”以前不是沒想到這茬嗎,這次親家一提醒,我才想起來。“

應斌湖雖然懷疑,但不願深究,覺得父親能找到這層關系就行,他心底也是希望萬茜在北京生,現在煩惱的是怎麽說服萬茜。

果然,萬茜不樂意。

中午,回到家,又是兩個媽準備午餐,兩個爸下棋聊天,萬茜和應斌湖在裏屋休息。無論應斌湖怎麽跟萬茜掰扯,萬茜就抓住一點,我舅我信任,爸那朋友,我心裏沒底。她纏着應斌湖讓他跟爸說,要去南城生,你不說,就我說。

應斌湖哪敢讓萬茜跟父親針鋒相對,上次過年的事還歷歷在目,應斌湖唯有低聲道行,行,我去說。

”現在就去。“

應斌湖使出拖延大法:”別啊,你讓我想想怎麽跟我爸說他才不會生氣,要不然待會又鬧不愉快。“

”扯,我還不知道你,我爸媽後天就走,你是不是想拖到生米煮成熟飯。”

應斌湖心思被戳穿,嘿嘿傻笑,萬茜立刻擰他胳膊:“人都說生孩子是一道鬼門關,當然要找最信任的人。你既然這麽不在乎你老婆生死。你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嫌棄我現在是個胖子,你說。“

應斌湖胳膊擰得痛,還是撲哧一聲笑出來,連忙求饒:“老婆大人饒命,我現在就說,現在就說。”

午飯過後,萬建國夫妻午睡,這是他們多年習慣。應建業準備出門溜達,萬茜讓應斌湖這個時候說,應斌湖被逼無奈,只能跟着父親出門。

為避免應斌湖使詐,萬茜讓他開手機免提,兩人是親情號,互打免費。

應斌湖唯有嘆氣,孫猴子再厲害,也逃不過如來佛的掌心。

萬茜她得意地笑,專注聽着手機傳來的聲音。

應建業問兒子為什麽跟出來,應濱湖無奈說出原因,說就讓萬茜回家生吧,也省的我們操心。

”操心,她去南城,咱們才真要操心。“

”怎麽會,畢竟小茜兩個舅舅都是醫生,小茜這幾次檢查也都健康,既然她想回去生就讓她回去吧。不讓,她肯定不高興,人大夫都說,孕婦最重要是心情好,營養好,你看,心情排在第一位,還是讓小茜回去吧。“

”你這次就真這麽傻?“

手機沒聲,估計是應濱湖不知父親意思,真傻眼了,”啊“這個聲音太短促,聽不出來。過了會,應建業聲音再次響起:”親家這個時候,讓小茜過完年回家是什麽意思,十有□□,是想讓孩子戶口上在南城,是想姓萬。“

”啊?“手機那端,應濱湖一聲長啊,顯然是被這個理由震傻了。

”啊!“手機另一端,萬茜也傻了,想不到回家生孩子,能牽扯出這麽複雜的厚黑學。症結在這,萬茜連忙拿着手機跑到客房,喊醒父母,問出公公剛剛說出的話。

萬建國嘴張了好一會,才啞然失笑,親家心眼真是多,他都沒想到這一層。看來親家認識什麽主任醫生也是編出來的,想到這,他心情愉悅。

看來,女兒過完年,就可以回南城了。

當天晚飯,萬建國對親家道:”親家,後天我就要走了,回南城前,我和淑雲想陪女兒檢查一次,也好放心。你看,是不是給你那朋友打個電話,約個時間。“

”啊,好,這個沒問題。“應建業大包大攬,心中卻在罵娘,這麽短時間,該找誰呢。

萬建國嘆道:”親家有這層關系,我們也就放心。說起來,帶小茜回南城,我們也猶豫過,畢竟要承擔很大責任。就比如那出生證明,要是一激動丢了,補辦一張都是麻煩事。當時我們就想,小茜預産期前一個禮拜,讓親家住過來,生完後,出生證明讓親家拿着,我們也省心。”

這話再明白不過,應建業拿眼直瞪兒子,心中罵誰是你親爹,有這麽拆親爹臺的嗎。

但親家話說得婉轉,應建業心結打開,也明白親家意思,便接話道:“瞧親家這話說的,什麽省心不省心,在誰那還不一樣。”

應濱湖和萬茜心中默默鄙視着應建業。

萬建國又道:“可惜她舅那,都已經說好醫生,看來回去又要還人家一個人情。”

“是有點麻煩,要不這樣,親家,我這還沒跟朋友說。既然你那都說了,那過完年,你就接小茜回去。”

桌子底下,萬茜沖應濱湖擺出一個YES手型,嘴上還想再損兩句,誰叫你把我父母想那麽壞。可惜,還沒等她開口,萬建國已經笑道:“那也行,大家都省得麻煩。”

應建業也笑道:“是啊,大家都省得麻煩。”

至此,萬茜回南城生子終于敲定,國慶之後的日子更有盼頭。

盼孩子,盼回家,萬茜每天都是笑容燦爛。

然而年前一件事,讓萬茜這次回家多了一份牽挂。事跟她關系不大,是應靈兒的事,但事大,影響到整個家庭這個年都沒過好。

過年還有十幾天,應濱湖接到母親電話,聽筒裏的聲音是慌亂的,秦秀梅讓兒子趕快來姐姐這,你姐要和李明離婚了。

雖然姐弟同住北京,但大家工作都忙,又離得遠,兩家大概也就一兩個月聚上一次。算算,上次聚會是兩個月前,那時李明春風滿面,兩人關系難得融洽,怎麽這就鬧離婚了。

趕到應靈兒家,只見李明臉上抓痕撓痕滿臉,眼睛青腫。那邊,應靈兒額頭貼着創口貼,臉上也腫得厲害,吓了萬茜一跳。她無法想象自己和應濱湖打成這樣,真有這麽一天,直接離婚。

應濱湖問姐怎麽回事。

原來Flash網站經過潛伏期,後續發展果然不錯,李明想入股這家公司,便偷偷瞞着應靈兒将房子抵押,投資兩百多萬,成為大股東。

前幾個月,是不錯的,那時李明意氣風發,揮斥方遒,掌控着華北和華南兩大市場。過快的發展惹來大公司觊觎,flash網站的技術門檻偏低,不過幾個月,大小競争者無數,而大公司也憑借着強勁推廣力,将李明公司擠進角落。

兵敗如山倒,樹倒猕猴散,公司內部也開始出現争執,有人建議轉型,有人建議以免費争奪市場份額,商談無結果時,一位創始人既然卷錢跑了,還拖欠了員工兩個月工資。

這一跑,公司徹底倒閉。

事情發生,李明還瞞着應靈兒,直到員工聯合申請法律仲裁,這事就再也瞞不住。

應靈兒大怒之下連扇李明幾個巴掌。李明最近焦頭爛額,他從心底覺得自己沒犯大錯,他這麽做還不是想賺錢,賺錢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大收益面對大風險,虧了,還能全怪我。

于是李明還手,盛怒之下的兩人你來我往,發展到你砸花瓶我用煙灰缸的地步。直到兒子樂樂一聲尖叫,失去理智的兩人才漸漸清醒。清醒後的應靈兒只想離婚。

她原本不想驚動父母,卻沒想到兒子第一時間打給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這回,應建業繃着臉,不想說任何話,他心底只有一個念頭,離,趁早離,這個嫁得近的女兒沒讓他省過一天心。

李明父母因為兒子問題,不斷說着軟話。說李明只是貪心,糊塗,你就原諒他吧。你們還有樂樂,為了孩子,也不能離婚。

秦秀梅只關心女兒,女兒三十好幾,離婚再帶個小孩,不明智。兩人打架這是頭一回,雖然李明做得不對,但女兒脾氣她更知道,這個世界上,能容忍她壞脾氣的可不多。所以,她才會着急喊兒子過來幫忙出主意。

這事,應濱湖只能發呆,他真不知道應該是勸和,還是勸離。他覺得,犯了這麽大錯,讓老婆扇兩耳光,忍忍也就過去。想不到李明既然敢還手,用煙灰缸砸老婆,這種男人,還能要?

應靈兒不要。

她讓公婆別再說,冰冷的眼神看着蜷縮在沙發邊角抽煙的李明,道孩子歸我。

李明将煙蒂扔在地上,站起來狠狠碾上兩腳,擡頭道好。李明父母出聲喝罵,李明不為所動,提起外套走到門口。突然,他又折回來,走到一直沉默的兒子身邊,告訴他以後聽媽媽話。

秦秀梅感情首先繃不住。她想要的,不過是兒女家庭幸福,她大聲喊道不準離。如此高的音量從婆婆嘴裏發出,萬茜還是第一次聽到。

這個時候,有人敲門,萬茜趕緊跑去開門。

進來的是五個二十二三歲的年輕人,其中一個高大威猛,進來直奔主題,粗聲道:“李總,你欠我們工資什麽時候給我們。”

李明一瞪眼,喊道:“滾。”

幾個小年輕面皮薄,頓時面紅耳漲,情緒也激動起來,開罵,有個剛畢業的瘦弱女生喊道:“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良心,有沒有。“喊完,就抹起眼淚,讨薪,可以說是她人生中最難忘的一次經歷。

女孩一哭,其他幾個男生更是激動,推搡着李明,李明父母、應濱湖和萬茜連忙上去勸,中間夾雜着女孩斷斷續續的哭罵。

”幾千塊對于你來說那麽小的錢,我是救命錢啊……我還騙我媽說別擔心,我有工作有錢,你說不發就不發……你們沒一個好人,那麽點破地方也要租五百,就晚兩天沒給,就動手動腳。……你們全不是好人。”

李明猛然一腳踹在一小年輕身上,幾個人被他氣勢所迫,也沒想到他們家今天這麽多人,都不敢再動,那女孩也止住哭。

李明罵道:“要錢找財務去,來老子要個屁錢,老子自己都破産了。媽的,胡天明那王八蛋,騙老子用房子抵押入股,現在老子連個家都沒有,知道什麽是家都沒有嗎,房子沒了,老婆要離婚,我以後就是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哈哈哈哈哈……”

說完,發洩式癫狂地笑着。

幾個小年輕露出失望眼神,公司垮了,老總和副總都從北京消失,找也找不到,他們只能找到家在北京的李明,希望能得到一點補償。

失望女孩呸一聲,一股唾液呸到李明臉上,李明怔住,女孩眼睛依舊紅着,罵道:“王八蛋。”

永遠不要跟她比可憐,在她看來,即使是破産的李明,生活也猶如在天堂。

女孩出生貧困村,父母為她上學算是傾盡所有。大學時,她申請助學金,做幾份兼職,也談了男朋友,原本以為一切都在變好,但畢業那年,将她打回原形。

大學畢業即失戀,失落的她,孤身來北京奮鬥。生日那天,除了父母遙遠的祝福,她僅收到幾個零星好友的電話。當一輛灑水車放着生日快樂歌經過街道時,她跑到樓道窗口大聲對那輛車喊。

謝謝。

那是為她而唱的。

好在,她很快找到工作。雖然工資不高,雖然剛畢業的她還需要還助學貸款,但她還是幻想着存點錢,帶爸媽來北京玩。卻沒想到,第一份工作就遇到公司倒閉。

自己運氣為什麽永遠是那麽差。

聽着女孩的哭訴,萬茜又想起張俊傑的話。他說得對,自己運氣很好,在南城,她家算得上中産,來北京,因為應濱湖,不需要奮鬥便有了安身之處。相比大部分人,她運氣真的很好。

聽着女孩的哭訴,應靈兒道:“你工資多少,我替他還。”

女孩驚喜的眼神,其他幾個年輕人也是欣喜地看着應靈兒。

“什麽要你還,這不關你事。”李明大聲地喊。

應靈兒輕蔑地看着他,她在想當初到底看上他哪點:“你真是個王——八——蛋!”

“我說了,這不關你事。”

應靈兒不再搭理李明,走到幾個年輕人中間,帶他們去銀行取錢。李明上來拉住應靈兒手,被應靈兒反手一巴掌扇在臉上:“敢作敢當,不要讓我和樂樂瞧不起你。”

李明終于撒開手,拿着外套往屋外走:“行,你要發瘋随你,反正這個家,是你賺來的,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看着李明消失的背影,應靈兒慘然一笑,痛苦地閉上眼睛。片刻,她睜開眼,對幾個緊張地年輕人道:“我去拿銀行卡。”

接下來幾天,不斷有員工找應靈兒要工資,有些老實有些奸猾有些無賴,應靈兒當然不是傻子,她只付李明欠下的那份,商場的精幹讓她應付自如。

這段時間,李明不知所蹤,應靈兒也無暇他顧,她還需要找房子住下,等一切穩定後,也正式過年了。

這次過年,有了些許變化。

黃龍把黃媽接到北京過年,一年的時間,黃文大胖子已經适應北京生活,他的性格似乎到哪都能如魚得水,因為黃文的适應,一家人開始商量北京買房定居的可能性。

張俊傑害怕回家被逼婚,便留在北京,拿着三倍工資,盤算什麽時候能賺夠回家的錢。

萬茜在北城過年,這次,如果不是因為應靈兒,這個年她本來可以開心自在,因為再過幾天她就能回南城了。

過年,應家人極力避免談到李明,說着笑話,注意應靈兒的情緒。

秦秀梅一直暗中勸女兒去婆家吃年夜飯,畢竟他們也想見孩子,也想過個開心年,但女兒這次性子卻變得猶豫,不說去,也不說離。就在秦秀梅焦急不知道怎麽辦時,李明終于出現。

應建業哼一聲,起身回卧室,重重地摔上門。秦秀梅連忙把李明請進來,應靈兒在廚房埋頭做事,并不理會他。萬茜默默退出廚房。

“媽想樂樂了。”李明打親情牌。

應靈兒手不停,頭不擡:“今晚你帶樂樂回去。”

“我重新找了份工作,可能會經常出差,但賺錢更多。我想咱們兩個經常分開一下也更好。房子的事,我錯了,不該瞞着你。”

“這次就永遠分開了。”應靈兒依舊冷言冷語。

“原諒我這一次,以後都不會了。”

“原諒?”應靈兒将菜摔進洗菜盆裏,濺了一身水,她終于轉頭看着李明,厲聲道:“這種事你犯了多少次,每次都我幫你收拾爛攤子,你要賺錢,也要問問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這話讓李明的拳頭突然攥緊,深呼吸,他不想在這事上争吵。房子抵押這事,他的确犯了幾個錯誤,但他永遠不承認這是大錯。李明轉身走到兒子身邊,拉着默不作聲的兒子要走,樂樂不願走,李明喝道:“怎麽,你也要我跟你媽離婚。”

應靈兒跑出廚房罵道:“你有病啊。”

秦秀梅不能不管,她制止女兒的怒火,溫聲讓樂樂跟爸爸回去,樂樂終于點頭。秦秀梅看着這個可憐孩子,心疼地抹眼淚。

中午吃飯,應建業問女兒打算,是不是決心要離婚。應靈兒暴躁道我事你別管。氣的應建業又拍桌子。

秦秀梅依舊是勸和,應斌湖也确定勸和。他認為李明經過這事,應該會有所改觀,可以給他一次機會。

家人的勸告,終于讓應靈兒心軟,歸根到底,她和李明還殘留一些感情。

“晚上我去他們家吃飯。”

聽到女兒這麽說,秦秀梅開心笑了,應建業心底也放下一塊石頭,誰都不希望自己女兒離婚。

當晚,應靈兒回婆家過年夜,應家人吃飯,時不時地瞄着客廳門,他們害怕應靈兒會突然開門闖進來。還好,一夜相安無事,此後幾天,兩夫妻也是人前人後拜年,只是關系依舊冷淡。

事情也就這麽過去了,但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它餘威仍在。未來日子,兩人每每吵架鬧翻,應靈兒、應靈兒父母、李明父母就會以此事開頭,你犯了錯誤,還不知悔改。

全家的壓力下,李明只能妥協,容忍,這成了他一個軟肋,成了應靈兒攻擊他的法寶。

作者有話要說:

☆、孕期喜事4

年後,應斌湖送萬茜去南城。應家這個年始終氣氛壓抑,對孕婦來說是不健康的,萬茜急于逃離,所以年假剛過,萬茜便急匆匆趕到南城。

在南城,不,在去南縣的飛機上,萬茜心情瞬間轉晴。

剛回家,萬茜便問老太太給她準備了什麽好吃的,有沒有跟她婆婆一樣列營養菜單,拿出來給本宮瞧瞧。

張淑雲打掉女兒手:“美得你,我做什麽你吃什麽。”

萬茜沒意見,因為她知道,老太太做的,必定是她喜歡吃的。

為了照顧女兒,張淑雲請了一個月長假,娘倆天天鬥嘴解悶。

最初幾天,萬茜是幸福的,每天多晚起床都沒人說,張淑雲端着茶水在床邊伺候,沒有絲毫怨言,吃完飯就各種玩,有時還能搓兩圈麻将。

可惜,這種美好的生活沒過兩周,萬茜就受到老太太各種嫌棄。嫌她懶,嫌她笨,最受不了,就是嫌她吃得少,怕肚子裏寶寶營養不夠。萬茜讓老太太睜大眼睛看看她每天消滅的食物,以前一家人也就吃這麽多吧。

張淑雲不管,就是要吃,順便繼續嫌棄,要不是看在我外孫或外孫女份上,誰願伺候你啊。惹得萬茜嚷道我要回北京,不要你了,我要婆婆服侍。

張淑雲眉眼挑笑,道你去啊。

萬茜就用仇恨眼神看着老太太。

兩人每天樂此不疲,鬥智鬥勇和鬥嘴。偶爾萬茜會打電話調戲應斌湖,以解相思之苦。可惜,面對眼前的甜,這點相思之苦猶如掉進大海中的一勺鹽,絲毫不足以為道。

萬茜靜下時,偶爾會想,為什麽結婚以後,每次回家都是場開心盛宴,每次離家,都是場痛苦修行。

但這想法往往是一閃而過,在家,萬茜實在沒有太多時間悲春傷秋。這裏,她的好友,好玩的事多着呢。

萬奶奶和張靜常來串門聊天,半年多沒見,萬奶奶白發更多。最近老腰疼,跑去醫院檢查,骨質疏松。兒子說這屬于老年病,不治之症。萬奶奶卻認為兒子舍不得花錢給她看,天天為這事吵。

當然,這事萬茜不知道,面對孕婦萬茜,萬奶奶從來都是笑臉。

近嫁的張靜遇到一個好男人,兩人結婚到現在都沒紅過臉,架也沒吵過一回,小日子溫馨甜蜜。害的萬茜嫉妒:“沒吵過架的婚姻是不完整的,趕緊沒事找事吵一回去。”

張淑雲拍着萬茜腦袋,讓她別把張靜教壞,然後對張靜道:“沒打過架的婚姻才是不完整的,男人不打,上房揭瓦,還是要管教嚴一點。”

身旁的萬建國只能黑線看着這對母女。

玩玩鬧鬧,轉眼到了預産期。

按照約定,應家人來南城。萬茜住進醫院,同病房還有一個外國孕婦,大家有的怕疼選擇破腹産,有的聽醫生說胎位不正,吓得要破腹産。整個病房,就只有萬茜和那外國孕婦選擇順産。

萬茜最初還在心裏鄙視那些怕疼選擇破腹産的,然而真當她肚子陣痛快要生,那排山倒海的恐懼頃刻間襲來。進手術室沒一會,萬茜就疼得受不了,問醫生能不能現在給她破腹産。醫生問她确定要破腹?

萬茜看着站在旁邊錄像,緊握她手心的應斌湖。想着剛剛的糗态已經被錄下來,不行,這段一定要剪掉。想着如果順産,未來可以對孩子驕傲宣布,你是你媽我用盡全力生下來的,呃,為什麽這個形容詞感覺有點奇怪。

在劇痛中的胡思亂想後,萬茜終于大聲宣布:“順。”

兩個小時。

萬茜哭天搶地喊聲下,孩子呱呱墜地。

女孩,6斤,母女健康平安。

孩子大名随公婆折騰,萬家也不過多提供意見,以免發生争端。但小名,萬茜早在結婚前就想好,女孩的話,就叫小兔,活潑可愛,兩家長輩對這個名字都沒意見。

孩子出生後,長輩紛紛圍着看,萬茜徹底被丢之腦後,成為哺乳工具。應建業雖然心中還是有點可惜不是男孩,但也笑得沒了眉眼。

只有應濱湖陪在萬茜床邊,溫柔地笑着,陪她說話,但萬茜小人心态,估計應濱湖是搶不到女兒才陪自己。所以,萬茜也不理他,誰叫小孩太可愛了,她捶着床讓老太太把孩子抱過來。

張淑雲不給,說你剛剛抱過喂了,抱太久對你腰不好。萬茜覺得這是托辭,堅持要抱,秦秀梅也來勸說,還是待會再抱。張淑雲又吩咐女兒把那碗酒釀蛋喝完。

萬茜頓時一副愁眉模樣,酒釀蛋這東西雖然好喝,但讓你一天喝三頓,一頓喝兩碗試試。其他食物也是湯湯水水,吃得萬茜肚子脹。

秦秀梅告訴親家,這月子一天三頓最好吃飯,因為生孩子後肚子空,要用飯填滿。張淑雲笑道,他們南城這邊月子都湯湯水水為主,而且坐月子,應該避免硬食,對腸胃不好。

秦秀梅想反駁,看着親家不以為然的神情,便閉了嘴,任由親家做主,自己只打打下手。

橘生淮南為橘,生于淮北為枳,各個地方不同風俗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尊重,理解,甚至是視而不見,都是避免矛盾的好方法。

萬茜正要耍賴不喝,眼前閃過一人,那個外國孕婦,和萬茜同一天生産。此刻穿着一雙棉鞋,溜溜達達從門外回來,也不知道剛做什麽,估計是熱,天寒地凍的,嘴裏既然含着一支雪糕,驚呆房間所有人。

這雪糕讓萬茜口齒生津,期待的眼光看着老太太。張淑雲知女兒心思,抱着外孫女笑道:“想都別想,你那小雞仔體質還能跟人家比,咱中國人就得坐月子。”

萬茜撇撇嘴,也知道不可能。雖然她對月子尚有三分疑,外國女人還能比中國女人多長幾樣東西?但網上也有無數前輩陳述月子沒坐好,導致的無窮後遺症。而且傳說,月子後遺症,平常還養不好,只能在下次月子中養好。

下次月子,也就是下次生孩子的時候,誰知道是什麽時候。

這,萬茜可不敢冒險,只能乖乖喝湯,盡量少下地。

三天後,萬茜出院,應濱湖假期結束。在照顧小孩時,不僅老一輩和年輕一輩有代溝,兩位南北親家也時常紅臉,還多虧了萬建國從中斡旋,也多虧秦秀梅性格綿軟,所以僅僅只是紅臉,沒有争吵。

只是之後,兩親家心裏都有點不高興。

出院後,應家長輩認為自己待在南城也幫不上什麽忙。雖然舍不得孫女,但為避免矛盾,想着滿月酒後,孫女就要回北京,以後自己天天帶,不争這一時。兩人便帶着小兔出生證明,随應濱湖回北京。

這應該是遠嫁的一個好處吧。親家、女婿離得遠,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彼此客客氣氣,就算偶爾有摩擦,也能迅速分開,避免矛盾升級。

然而看着離開的應家人,萬茜再次意識到,他們不屬于南城。作為他的女兒,他們的孫女,小兔,也不屬于南城。滿月之後,她和小兔就沒有任何理由再呆在南城,到時候,父母舍得嗎?

萬茜不敢想,也不敢說,看着父母有時微微皺起的眉心,她知道他們知道,也知道父母在逃避這個問題。萬茜不願主動提起,只能暫時抛之腦後,要不然每天想着,她絕對産後抑郁。她開始全身心照顧孩子。

剛出生的小孩子喜歡笑,醫生解釋這是無意識的笑,但張淑雲固執認為那是對她溫軟懷抱的肯定。

孩子明亮眼神,燦爛笑容,讓張淑雲心都化開了。閑暇時,她把萬茜小時候照片全部翻出來,對着小兔一張張比較。笑道,都說生女像爹,我還擔心,小胡基因哪有我們家優秀,還好,小兔長得像你。啧啧,真像,你看這秀鼻子大眼睛,簡直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萬茜嬉笑道那是。其實她屬于臉盲,感覺小孩都長差不多。但老太太的誇獎,以及小兔的傾世容顏,她是百分百贊同。

自己女兒,當然長得漂亮。

很多年以後,“傾世容顏”的小兔會經常被萬茜刺激,小兔就會埋怨:“小老太太,我肯定是你樓下垃圾桶撿的吧,有你這麽磕碜你女兒的嗎,我屁股哪像洗腳盆了,哪有那麽大。”

這像極了張淑雲總是嫌棄成年的萬茜。

張淑雲很想有一天,她也能這樣嫌棄外孫女。但這個“外”字,是一個阻礙。而女兒遠嫁,更是讓她這種希望變成奢望。

小兔滿月後,萬家選了一個雙休日的吉時辦滿月酒,萬茜休假也即将結束。

那天,招呼親友時,張淑雲真心不希望親家出現,她甚至在心底産生了一絲惡毒想法,如果飛機突然失事,就沒人跟自己搶小兔。當這絲念頭滑過時,張淑雲又自嘲地笑,那樣,女兒就成了小寡婦,小兔沒了爸爸,她真能高興?

應家人終于還是來了,在酒店門口遠遠看見他們,張淑雲的笑容突然就顯得那麽得僵硬,那麽得假。

就像萬茜婚禮一樣,對于萬家長輩來說,酒席是離別的前奏,是真正的餞行,他們無法做到不去想,不去傷感。

此時,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暫時地将這些傷感抛之腦後,幫小兔辦一場熱鬧的滿月酒。他們安置好親家,他們忙碌地接待,他們享受着親戚朋友對小兔的贊嘆,發自內心地笑彎眉眼。

他們再次感嘆,如果時間能夠停留在這幾個月,那将是上天的恩賜。

可惜,時間沒有如果,也永遠不會因為人類的不舍而停止,它一直以堅定的步伐行走前進,冷酷地看着時間巨幕上演繹的百态人生。

假期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

☆、另類想法1

萬茜遠嫁讓萬家長輩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離別,每次離別,兩人的情感都是內斂的。他們或沉默不語,或等到萬茜走後才滴下兩滴眼淚。而後,繼續投入到自己的生活當中。

但這次,連萬建國都覺得,他有點隐藏不住自己內心的傷感。

這個外孫女,這個粉雕玉琢的外孫女,他們每天搶着抱,恨不得一天24小時抱在手裏寵溺,就要離開南城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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