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回合,無人勝

。她這麽小,能受得了火車的奔波,受得了飛機的氣壓,受得了北京的霧霾嗎?

車剛出小區,張淑雲眼淚流下,幸好親家在張靜車裏,女兒女婿在後座沒看到,要不然多難為情。

萬建國開着車,略微失神看着前方,思緒雜亂。

接女兒來南城生孩子是個錯誤。

萬茜剛出嫁時,他們太習慣女兒在身邊的生活,突然的失落,讓他們空虛,無助。但兩三個月後,這種感覺漸漸消退,并習慣。他們适應女兒不在的事實,他們不會時刻想起女兒,畢竟,他們擁有自己的生活。

只是偶爾,看到別人家女兒挽着父母手,逛街聊天時。偶爾,看見跟女兒背影很像的小女生時。他們才會感嘆,如果女兒能在身邊,該多好。

最想女兒的一次,是張淑雲突然腰酸,做點家務活就痛。人過四十,是癌症年齡,張淑雲恐慌,胡思亂想。雖然最後檢查只是婦科炎症,但那幾天,她恐懼地把人生重新思考了一遍,那幾天,也是她最想女兒的時候。

張小娴寫過一段話。

你什麽是最想回家探望父母

每次當爸爸媽媽打電話來問:“什麽時候回家”

我會說:“下個星期吧。”; “等沒那麽忙的時候吧。” ;“遲些吧。”………

其實我最想說的是這一句:“遇到挫折的時候,我會回來。”

遇到挫折的時候,我們是最想家。

春風得意,諸事順利的時候,我們不會想家。

即使是不跟朋友情人在一起,也寧願一個人窩在自己家裏看書,看影碟,玩電腦。

個人空間,比什麽都重要。

然而遇到挫折的時候,失意的時候,沮喪的時候。

我們才會發現有一個家可以回去,是多麽幸福的事。

晚上跟男朋友吵了一頓,半夜三更跑回家,爸爸媽媽一定很擔心。

我們唯有等到第二天才回去,爸媽問:“為什麽忽然跑回來”

我們微笑着說:“今天放假嘛!”

其實,我們是遇到挫折了。

被朋友出賣,工作不如意,我們打一通電話回家:“媽,我回家吃飯可以嗎?”

媽媽在電話那頭開心的說:“好呀,今晚不用上班嗎?”

那一刻,好想坦白的說:“我厭倦了工作,好想回家療傷,可以嗎?”

對不起,我們總是帶着一顆挫敗的心回家.……

這話是寫給離家在外的子女,但萬建國覺得,它同樣是寫給“兒女離家在外”的父母。

你什麽時候最想他們。

适應了女兒不在身邊的日子,萬建國卻又貿然把女兒接回身邊,一待就是好幾個月。他們再次習慣每天看到女兒燦爛笑容,習慣含饴弄孫的天倫之樂。

所以才說,接女兒回南城是個錯誤。

如果不接,他們會像很多遠嫁女兒的父母一樣,在外孫出生時,匆匆趕去,看上兩眼後,再匆匆回來。雖然平常肯定也會想念,但不會像今天這樣難以割舍。

如果不接,萬茜也不會再适應南城生活,這次她去北京,必将又要經歷一次蛻皮之苦。

火車站,萬茜從老太太手中接過女兒,老太太一把年紀還喜歡化妝,此刻妝容被淚水澆花,不成樣子,老太太卻不自知。萬茜很想取笑她兩句,但看着老太太紅腫雙眼,她心如刀絞。

每一次離別都會讓她後悔遠嫁,每次,她都想大聲說我想留下。這次,她更想讓小兔留下。

但她知道這不現實,且不說她也舍不得和女兒南城北京兩地相隔,女兒長大,也一定是要在北京生活。讓老太太養,養得越大越可愛,越舍不得,長痛不如短痛,趁早割斷情懷。

割舍親情,這話何其殘忍。

萬茜不忍再看老太太眼神,只能低聲安慰,她一定會帶小兔常回來。

火車即将啓程,張淑雲給萬茜下了一個死命令,每天晚上必須給我開視頻,萬茜不敢再拒絕。

随住車輪轟隆滾動,南城生活又将成為記憶,萬茜再一次離開她親愛的父母,離開笑鬧的朋友,離開熟悉的南城。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還是為了愛情嗎,答案似乎在變。離家越久,愛情就越來越淡,雖然她和應斌湖依舊相愛,但卻抵不住那股思家情緒越來越濃,濃得已經成了迷霧,包裹住整個心。

萬茜突然很想應濱湖對自己不好,秦秀梅是個惡婆婆,應建業還是原來那個嫌棄外地媳婦就是麻煩,堅決反對的公公。這樣,她就能安安心心地吵,安安心心地鬧。這樣,她就能安安心心地同應濱湖離婚,然後回家,回南城。

這種想法,讓萬茜搖頭苦笑。

遠嫁後,很多事情,是她婚前無法想象的。

她沒想到北京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是黃哥曾姐。

她沒想到第一次學會做菜,老媽流下的淚水。

她沒想到女人過年回家的麻煩遠遠超過男人。

她更沒想,自己既然會有這麽另類的想法,應該沒人會希望老公對自己不好,公婆惡劣吧。

真是瘋了。

然而這想法一旦冒出,便像毒草藤蔓一般,迅速占據萬茜大腦。她知道這很瘋狂,這是作死,但她卻無法遏制這種想法,它不斷地冒出,在任何萬茜脆弱的時候。

甚至于,在萬茜唱歌哄小兔的時候。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着你。

搖籃搖你快快安睡,

夜裏安靜,被裏多溫暖。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手臂永遠保護你。

世上一切,快快安睡。

一切溫暖,全都屬于你。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愛你,媽媽喜歡你。

一束百合,一束玫瑰。

等你醒來,媽媽都給你。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愛你,媽媽喜歡你。

一束百合,一束玫瑰

等你醒來,媽媽都給你。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唱着唱着,不知怎的,萬茜眼睛濕潤了,兩行清淚流下。

這種無緣無故的流淚連她自己都受不了,什麽時候,自己變得這麽矯情,明明是唱給小兔的兒歌,為什麽會想起老太太。

因為她是小兔媽,老太太是她媽。

養兒方知父母恩。

從小兔出生,萬茜就徹底被俘虜,成為一個孩奴。她現在跟小兔在一起,相機不離身,時刻抓拍小兔精彩瞬間。

看着咿呀成長的小兔,萬茜想,她一定要給她灌輸不能遠嫁的思想,絕不同意她遠嫁。

但小兔會聽嗎?當她真想遠嫁時,會不會也跟自己一樣倔強,一樣跟父母抗争?以後,女兒會走自己的老路嗎?

這條路雖然幸福,但又布滿荊棘。她要承受無數近嫁感受不到的痛苦,永遠活在對父母的愧疚當中,這條路值得嗎?

很快,她得到一個解脫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另類想法2

回家後兩個月,萬茜收到一個包裹,裏面是一些照片,秦洛和應濱湖的。

有兩人在夜店的合照,秦洛開心,應濱湖略顯局促。有辦公室裏,兩人勾肩搭背的照片,有兩人貌似親吻的照片。甚至有清晨兩人躺在床上,秦洛自拍,應濱湖睡得香甜的照片,仔細分辨,還能看出那張床是萬茜家的大床。

秦洛有點娘娘腔,平時和萬茜也不對眼,但對于這些照片,萬茜根本不信。夫妻一場,難道連應濱湖性取向都不清楚。就算是懷孕期間,應濱湖饑渴難耐,也不會背叛自己,退一萬步講,就算背叛,也不可能是秦洛。

但,這是個機會。

萬茜沒有私下和應濱湖解決,下班後,她将這些照片交給公婆。

頓時,軒然大波。

應家長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如果真發生這種事,應建業就當沒這個兒子,他可丢不起這個人。兩人立刻把兒子喊回來,問這是怎麽回事。

公司裏,應濱湖也正為此事頭痛,這照片不僅寄給萬茜,還寄到了他公司。現在公司上下流言蜚語瘋傳,應濱湖無論走到哪,都是全場注目焦點。

上司找他,私生活不要影響工作。應濱湖認為是有人陷害,但上司只要結果,不要過程,說別人陷害,就得拿出證據。

但一時哪找證據,正犯愁想辦法,想不到家裏也收到同樣的照片。

誰,是誰在陷害我。

照片有真有假,應濱湖一一向家人解釋。

夜店是結婚前,秦洛拉他去的,像他們這種年輕人去夜店很正常。但結婚後,應濱湖保證自己一次都沒去過,無論他們怎麽勸他,激他,他都沒去過。

床上照片,是去年中秋後的事,那時萬茜在南城。秦洛來,喝醉睡在床上,萬茜為此還懷疑過,肯定也記得。秦洛這人喜歡胡鬧,早上趁他沒醒,拍照片發微博,惹得這事大家都知道,後來在應濱湖要求下删了。

至于其他照片,有的是普通玩笑,但混合在這堆照片中,那玩笑就顯得不那麽好笑。有的則是PS,作圖人是個高手,可以說毫無痕跡。

這就是一場陷害。

應濱湖講完,二老選擇相信,自己兒子還能不相信,但他們相信沒用,想要這個家不發生地震,得萬茜相信。

一時間,三人都看着萬茜。

萬茜選擇不信。

“這麽多照片,有親吻照、有擁抱照、甚至還有床照,小胡子你只是三言兩語,就想讓我相信。那好,我問你,你一無權二無勢,誰會陷害你。”

這問題,接到照片那一刻,應濱湖就在想。腦子轉一圈,他也就兩個死對頭,其中一個是範建,也是公司的産品經理。

前段時間,公司讓所有産品經理試用軟件,打分并寫出原因。應濱湖給範建開發的産品打分最低,揪出錯誤一大把。其中肯定有産品本身問題,當然也有私心。

難道是這次打分讓範建惱羞成怒?又或者是為将來的競争提前做準備。這種卑鄙手段應濱湖不屑做,但一樣米養百樣人,有時,職場鬥争就是這麽肮髒不堪。

萬茜聽完,依舊不信:“這還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

應濱湖終于覺得不對勁。這種荒唐事,如果換成他熟悉的萬茜,在他解釋後,肯定會跟他一起同仇敵忾。但現在,萬茜過于平靜,而且不願相信他任何解釋。

細細回想,父母說這照片是小茜帶回來的。也就是說,小茜是在公司收到的照片,她明明可以和自己私下解決,為什麽要把照片給父母看,她到底想幹什麽?

應濱湖想着,沒說話,房間頓時安靜,應家長輩焦急地看着兩人。

應建業咳嗽兩聲,掂量着話,仔細想了會,道:“小茜,這事阿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我應建業堂堂正正大老爺們,養不出那種兒子。阿湖,以後離那個範……範什麽的遠點。那個秦洛你也少接觸,看着就是個娘娘腔,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應濱湖深鄒眉頭,不滿父親的話:“爸,秦洛是我朋友,那些動作只是開玩笑,就憑他肯借錢給你兒子買房,這個朋友就交得不虧。”

萬茜在此時笑道:“少接觸?爸,不可能的,他們兩個是工作夥伴,又是創業夥伴。前幾個月,不是還天天呆在一起讨論那個桌面軟件嗎。我說他怎麽老看我不順眼,原來是對你有意思。”

這種語調,帶着微微嘲諷。應家長輩因為是兒子出事,對萬茜小心翼翼地護着,此時也聽得有點氣憤。這是什麽話,難道還巴不得老公出事。應斌湖心中雖然火氣起,但想起岳父大人交代,吵架之前忍三秒,他忍。

“小茜,你老公我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秦洛也是。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不相信,我現在也沒有證據證明。但我以前就說過,我最讨厭的就是懷疑,我沒有對不起你,也永遠不會對不起你。”

言辭堅定,應家長輩欣喜。萬茜咬着嘴唇不說話,她又被說動了,但她還是不想相信。

她在作死。

房間持續壓抑,都說小孩能感受到氣場轉變。搖籃床上,安睡的小兔适時哭鬧,這一哭牽動所有人的心。萬茜和秦秀梅連忙跑過去,應該是餓了,兩人關上卧室門喂奶。

應建業瞪着兒子,壓低聲音道:“你剛剛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應斌湖眉頭鎖得更緊,他沒回答父親,默不作聲地離開家,出門打電話給秦洛:“有些照片我看不像PS的,這些照片我也沒見你在微博微信上發過,那照片你存在哪?”

答案是電腦和手機都有。

那很有可能是對方侵入了秦洛的電腦。應濱湖打電話給公司一個黑客大牛,公司安全軟件起家,這方面高手多的是,應濱湖推崇至極,也特意勾搭上兩個高手學習技術。

在秦洛電腦上一查,果然有被入侵痕跡,追尋IP地址,查IP段落,範圍縮小在一個小區內,還真是範建所住小區。

秦洛立刻跳起來,喊着要報警抓範建,告他侵害名譽權。應濱湖則認為,現在證據不充分。大家都是普通人,不會有太強的反偵察意識和犯罪天賦,既然範建連入侵秦洛電腦都選擇在自己家,說不定打印照片也是在小區完成的。

三人連夜來到範建小區,尋找照相館,但都說對照片沒印象。應濱湖覺得有個老板好像知道點什麽,估計怕惹事,不敢說。

往那老板懷裏塞了兩百塊,應濱湖說這只是公司的競争陰謀,不是什麽黑社會尋仇,我們三個都是正經打工人,老板您可以看看我們工牌,您電腦上這軟件還是我身邊這位設計的呢。

拿了錢又看了工牌,照相館老板終于放松警惕,說上個禮拜的确有人來打印這些照片。因為照片內容是兩個男人卿卿我我,比較少見,所以老板印象深刻。

應濱湖驚喜問那人長什麽樣,照片還有沒有原件在電腦裏。

長什麽樣,老板不記得,見了人估計能認出來。照片都是打印出來後删除,沒有源文件。

秦洛聽後怒罵一聲,黑客高手立刻坐在電腦上,噼裏啪啦恢複文件。十分鐘不到,照片源文件出現,查看文件信息。只見照片的創建人,創建時間等信息一應俱全。

這下,真相大白。

應濱湖立刻趕回家,告訴父母和萬茜這個喜訊,笑道:“小茜,這回你總該相信了吧。”

應建業欣慰道搞清楚就好。

然而萬茜卻依舊道不信:“這只能證明有人陷害你,但你和秦洛的關系,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些照片你也說了,有些是真,有些是PS。在那些真的照片裏,難道你不覺得暧昧嗎。”

這回,應建業是真生氣了,兒媳婦這不是沒事找事,他咳嗽一聲剛想發作,便聽到兒子柔聲道:“小茜,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他不相信萬茜會如此胡攪蠻纏,一定是有什麽隐情。難道會像電視裏一樣,身患絕症,故意氣他,然後兩人關系決裂,老死不相往來。這是應斌湖能想到的最悲情的解釋。

萬茜心中一酸,面對如此大度理解她的丈夫,她差點要脫口而出“我相信你”。但那個可笑的想法根本說不出口。只能假裝淡淡道:“沒事,就是懷疑你和秦洛的關系。”

這個理由,應斌湖根本不信。應家長輩也終于意識到兒媳婦的不對勁,問萬茜有什麽事就說出來,千萬別瞞着他們。

應家人越是明理,萬茜便越是痛苦,她不停地道沒事,沒事,然後躲進房裏反鎖門,不想再出來。

秦秀梅低聲對兒子道:“小茜不會産後抑郁吧。”

應斌湖搖搖頭,安慰父母沒那麽嚴重,估計是有什麽心事想不明白,我再逗逗她就沒事,你們別擔心。

思前想後,應濱湖給岳父打電話,問小茜在南城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萬建國心中頓時焦急如火,問發生什麽事。

應濱湖将今天的事說一遍,他害怕萬茜真檢查出什麽問題,在這跟他玩訣別。

萬建國讓他放心,懷孕時,他就讓萬茜做了全面檢查,身體沒問題。

那會是什麽事呢?近在北京的應濱湖,遠在南城的萬建國猜測着各種可能性,但每一種都離正确答案相差十萬八千裏。沒人能猜到萬茜如此另類的想法。

最後,萬建國打電話問女兒,萬茜依舊說沒什麽,但話中明顯情緒不對。萬建國焦急地問,萬茜不敢再自顧自憐,打起精神說,就是這段時間每天晚上被小兔吵醒,睡眠不足,感覺有點厭倦,人有點抑郁,真沒事。

“小胡那事呢?”

“我就是任性發發小脾氣,真沒事,那麽荒唐,我怎麽可能相信。”

“真沒事?”

“真的,爸。”最後一句,習慣性地帶出一絲嬌嗔,也就只有在面對自己父母時,她才會如此随心所欲。

萬建國不再問,勸慰了女兒兩聲,挂斷後再給應濱湖電話,囑咐他出現任何情況随時跟他報告。應濱湖應了一聲,拿出鑰匙開卧室門。

卧室裏,萬茜聽到鑰匙開門聲後,翻身背對。她一直都很反感應濱湖找她爸媽解決問題,父母遠在千裏,每次問題發生,除非真的過于嚴重,要不然他們只會在南城幹着急。

遠嫁弊端又萦上心頭,那個念頭再次出現。萬茜索性不理應濱湖,無論應濱湖怎麽輕聲喊她哄她逗她,她都閉目裝睡。應濱湖無奈,只能睡覺,想着難道真是産後抑郁。

次日,公司處理陷害事件,人證物證齊全,範建被開除,但公司的流言蜚語并沒有立刻停止。雖然大家當面不說,但應濱湖和秦洛能感受到別人異樣的眼神。對于八卦,兩人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希望時間能夠淡化它。

這以後,應濱湖每天玩各種驚喜,逗萬茜開心,他很想知道萬茜不開心的原因。萬茜有時候會被他逗笑,但更多時候,這種逗反而起了相反的刺激作用,因為它會不斷提醒萬茜想起那個念頭。

這以後,萬建國夫妻也會經常打電話問女兒女婿,面對遠在南城的父母,兩人都點頭說已經和好。

秦秀梅有時會低聲勸萬茜,無論發生什麽事,奶孩子這段時間都一定要高興,要不然奶水裏會含有毒素。萬茜一驚,極力排除雜念,然而就像那無法不去想的“粉紅色大象”,這個念頭,一旦出現,便如影随形,永遠甩不掉。

糾結,糾結。

萬茜覺得她真的産後抑郁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另類想法3

應濱湖也“産後抑郁”,這兩天,萬茜跟他玩冷暴力,理由依舊是不相信他。萬茜說,她後來想想,以前的懷疑也有關秦洛,現在照片也是秦洛,無風不起浪,你如果不遠離秦洛,我就不相信。

這根本是強人所難。

他終于失去耐心,雖然不至于跟萬茜吵,但也是毫無解決方法,心情異常煩躁。再在公司聽到他和秦洛傳聞,應濱湖一反從前的冷靜,直接找同事算賬。那同事吓得連聲道歉,說以後不敢再說。

應濱湖突然發現,有時暴力,才是讓流言最快消失的捷徑。

雙休日,萬茜冷戰,家裏氣氛壓抑,兩位長輩如果不是因為孫女都不願待在北京。應濱湖也不願待家裏,借口加班,背着包出門,實際上是去幫姐姐搬家。

應靈兒不許弟弟告訴父母她要搬家,她不想人可憐,要不是李明出差,沒人跟車,應靈兒連弟弟都不願告訴。

北京租房多年的人,或多或少會遇見房□□然要房。理由千奇百怪,兒子結婚,女兒回家,你太髒,或者直接說不想租了。

應靈兒接到房東通知時,只有兩天準備時間。她在百忙中找到房子,聯系搬家公司,新租的房子有點灰塵,布局也不是應靈兒想要的,所以她讓應濱湖跟車,她打掃房間。

應濱湖到時,李明竟趕回北京,搬家這麽大的事,他不想應靈兒一個女人獨立承擔。應靈兒卻沒有一絲感動,她不想看到李明,便讓他去跟車,她和應濱湖一起打掃房間。

這一打掃,整整忙了三個小時,累得兩人手酸腳軟,應靈兒還不滿意,指揮應濱湖将茶幾再搬靠沙發一點點。

樓下傳來李明罵聲,兩人從窗口看去,李明正同搬家師傅争吵,兩人連忙下樓。

李明以一敵四還在罵,就在應家姐弟下來那一刻,差點動起手,應濱湖連忙攔住,問清楚原因。

原來是李明剛從外地回來,太累,跟車時不小心睡着。醒來時,已經是到了,被師傅喊醒。師傅笑道剛剛堵車,繞了一大圈路,要加50裏程費。錢倒是不多,但李明不樂意,他知道這是搬家公司慣用伎倆,想多收錢,便理論起來。

應靈兒聽清原委,沒跟搬家公司理論,反而罵起李明,沒一件事能辦好。搬家公司估計沒見過這個時候吵架的夫妻,愣住沒敢說話。應濱湖覺得姐姐有點小題大做,過了。說姐夫也不想,這不是太累了嗎,姐你就別埋怨了。

“累,他有什麽資格說累?就算是累,也是他自找的。要不是他,我不會像現在這樣颠沛流離。不用這麽辛辛苦苦收拾別人家的房子,不用每個月掰着指頭過日子,琢磨什麽時候能存夠錢買下一套房子。我都沒說累,他有什麽資格說累。”

生活的壓力,終于讓應靈兒成為怨婦,她失去了往日光鮮,經歷了常人難于承受的落差,這一切錯誤的歸咎,當然就是李明。

如果争論,最後全家都會用這事告訴李明,這事罵你兩句就罵你兩句,你怎麽能還嘴。于是李明閉嘴。

最終,搬家公司按照約定價格收了錢。三人又打掃一個小時,收拾完後,應靈兒渾身不想動彈,毫無形象地躺在床上打着呼嚕。

她的确是不如從前了,從前的應靈兒,即使在累,睡覺前,也必定要洗澡,換上睡衣睡褲。

看着呼呼大睡的妻子,李明想起剛剛的争吵,他鄒着眉頭,嘆口氣,問應濱湖有沒有興趣喝一杯。應濱湖正好不想回家,點頭道好。

兩人來到一家小店,各懷心事,先悶了二兩白酒,放下杯子,李明道:“我快過不下去了。”

應濱湖自嘲道:“我這也比你好不了多少,你還知道原因,我連發生什麽事都不知道。而且我那是冷的,冷暴力比吵架更恐怖,有時候我覺得還不如痛痛快快吵一場。”

“看來你們家風水不好。”

兩人都笑了,笑罷,繼續埋頭喝酒。

“離婚吧。”應濱湖突然說,兩人性格不合,待在一起只會是傷害,不僅傷害自己,還傷害孩子。李明回來後,樂樂就一直躲在卧室沒出來,應濱湖這個舅舅看着都心疼。

“離。”李明悶口酒痛快道。

兩人接下來無話,菜上之後,各自夾菜喝酒,想着心事。直到秦洛電話打來,他也是心煩,想找人聊天喝酒,應濱湖說了地方,秦洛立刻搭車趕來。到後,飯桌上便開始叽叽喳喳。

“老子不幹了,媽的,有完沒完,一件沒影的破事天天念叨,他們才是玻璃,他們全家都是玻璃。”

秦洛不是婚奴房奴孩奴,屬于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狀态,自由潇灑。應濱湖跟他不能比,雖然以他現在的能力和技術,想找份新工作很容易,但找份稱心的工作并不容易。所以他輕易不敢提辭職二字,穩定為先。

“胡哥,算了,你也別幹了,咱們兩個一起出來創業,我算是明白了,打工永遠發不了財。”

應斌湖笑:“憑我們,拿什麽創業,你有錢嗎?”

“就憑我們做的那個軟件,我就不信了,那麽漂亮的東西沒人用。”

應斌湖搖搖頭:“你覺得漂亮而已,我也是想錯了,電腦,大家開機之後,用到最多的不是桌面,是浏覽器。但手機不同,就像我們,有事沒事劃一下屏幕,面對最多的是鎖屏和桌面。兩下一對比,你說哪個是強需求,哪個沒人用。”

“你煩不煩啊,別說喪氣話,趕緊讓我看看,有多少用戶,多少人反饋。”秦洛從應濱湖包裏拿出電腦開機,應濱湖自己做的電腦桌面,自己當然也在用。整個桌面和普通桌面不同,亮眼很多。

盯着這電腦桌面,李明的酒猛然清醒。他想起很多拍寫真的客人,尤其是拍小孩寫真的,他們喜歡把寫真照片設置為電腦和手機桌面背景,這樣換來的結果,是桌面背景和圖标的不協調。

如果以他們的寫真照,給他們提供一個更漂亮的美化桌面,他們會不會要呢?

越想,眼睛越發亮。

“阿胡,開發這個難度大不大。”李明要問清楚,這是上次失敗的教訓。

“我自己獨立開發是用了大半年的時間,加上調試修改,合起來一年左右吧。”

這麽久,就代表有一定技術臺階,足夠自己搶占市場。

“你這個能不能給我拷一份源代碼,我想研究一下。”

應濱湖一愣,雖然不知道李明要這個幹嗎,但還是笑道行。在他心裏,這東西方向錯誤,是個用處不大的軟件。但在李明眼中,它卻是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

後兩天,李明出差,一直研究這款軟件。出差結束後,李明沒回北京,而是回了北城老家,問父母借錢,懇求父母賣房子幫他,他需要一筆很大的創業啓動資金。

父母罵他失心瘋,還沒折騰夠,真想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才肯罷手。

李明不為所動,反問父母:“難道你們想兒子一輩子被人看不起,被老婆埋怨。這是老天送給我的一次機會,我如果再不抓住,恐怕這一輩子真沒辦法翻身了。”

“你想好了?這次要是沒成功,我們全家都要吃耗子藥上吊。”

“這次一定行。”

在李明的堅定聲中,他父母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後竟真把房子賣了,幫兒子籌了一筆錢。

投資界有這麽一句話:天使投資人來源,主要是親人,朋友和傻子。其實三個來源可以合并成兩個,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傻子,他們的名字叫做父母。

李明拿到錢後立刻辭職,憑借在影樓圈多年的打拼和經驗,公司迅速發展。這次,他真得賭對了。

當然,這是很多年以後的事了,讓我們将視線再回到他搬家的那一天。

那天,應濱湖喝完酒,帶着醉意回家。家還是老樣子,萬茜心情不好,沒有笑臉,應建業懶得理她,繃着臉,秦秀梅低頭做事,不知在想什麽。

家原本是色彩明亮,此刻卻變得陰暗沉悶。

這算什麽事啊。

當晚,應濱湖借着醉意對萬茜道:“既然你一直不相信,覺得我跟秦洛有事,覺得惡心,那就算了。趁年輕,咱們離婚吧,也省得我耽誤你。”

離婚。

萬茜如釋重負,這就是她多日希望得到的結果。她木然地想着,解脫了,但為什麽心裏又會有一絲悲戚。

自己真的想要這個結果嗎?你為什麽不多堅持一段時間,或許再過幾天我就想通了呢?這種近乎自虐的心理讓萬茜痛苦不堪。

但,離婚之後,就真得解脫了吧。你不用煩惱跟我去南城,我不必再對父母愧疚。

“小兔歸我。”萬茜說,她想争取小兔,但更希望應斌湖能拒絕,然後兩人争吵。

“好,沒問題。”不知道什麽原因,應濱湖争都不争一下。他似乎什麽都想好了,財産分配好,離婚協議書也打印出來,只等萬茜簽字。

以為她不敢簽嗎,此時,自虐到憤怒的萬茜,拿起筆潦草地簽下自己名字,等着看應濱湖不可置信的眼神。然而,她失望了,應濱湖只是平靜地将離婚協議書收好,說明天去民政局辦離婚手續。

真是個絕情的男人。

辦手續之前,應濱湖請萬茜吃散夥飯。

菜依舊是萬茜最喜歡吃的。說實話,到現在,萬茜還不知道應濱湖最喜歡吃什麽。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嗎?”應濱湖撬開一瓶脾氣,為兩人滿上。

“不記得。”萬茜依舊在賭氣。

“也是在這種小飯館裏吧,你跟你宿舍的誰來着,忘了。兩個小女生愣是要參加飯店的免單挑戰,我那天看見你狂吃海塞,心想,這種女生,以後怎麽養得活。”

萬茜笑出眼淚,年輕時的自己,真是肆意潇灑。

“想不到後來既然是我栽到你手裏,我當時給自己列了一個女友要求表,你一樣都不符合,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當時就鬼使神差的去追你了呢。”

萬茜知道為什麽,她閉着嘴不說話,以免應濱湖煽情戰術湊效。

“你也配合,沒追兩個月,被我手到擒來。現在想一想,那些慫恿我追你的人,你們宿舍的參謀肖春來,都很可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你當時喜歡我,然後買通我們宿舍的人,讓我去倒追你。小茜,現在我們也要離婚了,這秘密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省得我死不瞑目。”

“你想得美。”萬茜終于出聲,不過實際上,應濱湖猜對了。

應濱湖搖頭笑笑,這笑,遠不如剛才話燦爛:“我當然想得美,我想一直陪你到老,永遠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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