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縱使相逢難相識
從壽王府離開後,陽極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為了萬全起見,他并沒有立刻前往潼關,而是飛鴿傳書給了錦雲告知長安這邊的情況,自己則故意去了煙花之地尋歡作樂了幾日,确定無人跟着或是監視自己才動身出了城,選了小路馬不停蹄地朝潼關趕去。
日夜兼程地奔波了三日,陽極到達了潼關,見到的除了魏衡風之外,還有一位他意想不到的人。
看到與魏衡風并肩而立的李瑁,陽極瞠目結舌,說起話來都不利索了:“王爺?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相較之下,李瑁表現得很是平靜:“先生果然來了潼關。沒想到能這麽快就與先生再見面。”
“先生有所不知,王爺是皇上新委派來的監軍。”那晚談論如何搭救封常清與高仙芝無果後,第二天魏衡風去找了錦雲,便也知道陽極此去長安是為了什麽,卻不知道他與李瑁還有錦雲三人的各中糾葛。
陽極又是一驚,想說些什麽又不知能說些什麽,他不确定李瑁來此是故意為之還是簡單的巧合,只覺自己可能闖下了大禍。四下掃視了一眼果然不見錦雲蹤影,即是問道:“将軍,雲兒呢?”
“雲姑娘在房中歇息。”魏衡風如實地回答到。
未免自亂陣腳讓李瑁看出端倪,陽極強作鎮定地對着魏衡風與李瑁拱手道:“王爺,将軍,我有事找雲兒,先告辭了。”
“先生請便。”魏衡風與李瑁亦是拱手回禮。
看着陽極匆忙而去的身影,魏衡風不解:“陽極先生這是怎麽了?”
李瑁默然一笑,不作回應。
去到錦雲房外,陽極伸手想要敲門最終又是停了下來。李瑁已經出現了,一切的解釋都會顯得無用。陽極才重新想起自己先前感覺到的不對勁,這幾日的風平浪靜讓他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現在看來,不排除李瑁對他起了疑心。但他想不通如果是這樣,自己又究竟是什麽地方出了纰漏呢?
就在陽極糾結着要不要敲門進去見錦雲的時候,門忽然被人從裏面打開,随之一把劍直面陽極而來。陽極眼疾手快,迅速一個側身及時躲了過去。一擊未中,錦雲并未就此作罷,持劍飛身而出,對着陽極招招都是狠手。
陽極自知理虧,并不正面回擊,只守不攻地一邊躲避着一邊解釋道:“雲兒,我當真不知李瑁為何會來此,我并沒有出賣你。”
盛怒之下錦雲根本聽不進去陽極的任何辯解,不管不顧地繼續着對他的攻擊,且出手的速度越來越快,陽極漸漸顯出難以招架之勢,無暇再多說什麽,專心化解着錦雲的攻勢。誰料錦雲突然改了招式,一個急轉連環翻身之後,雙腳重重踢在了陽極的右肩。陽極雖然沒有跌倒在地,卻是踉跄着後退了好幾步。待他站穩,錦雲的劍尖已經抵在了距離他的喉間一寸處。
聽到動靜趕過來的魏衡風與李瑁看到這一幕都甚是詫異。魏衡風眼見情況不對,怕刀劍無眼傷到李瑁,即是上前了一步将他擋在身後,對二人問道:“這……雲姑娘,陽極先生,你們這是怎麽了?”
陽極本就想要再解釋,眼見有外人在場,即是将原先的說辭硬生生咽了回去,換了一個說法:“雲兒,我不顧潼關之危逗留長安煙花之地的确是有失分寸,可我保住了封常清與高仙芝的性命,也算功過相抵了,你就不要生氣了。”
礙于李瑁與魏衡風,陽極不好用眼神示意什麽,只能緊緊地盯着錦雲,希望她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否則就真的會露出馬腳了。
李瑁的出現讓陽極意外,同樣也出乎錦雲的預料。她知道陽極不會出賣他,李瑁來此也未必就是發現了什麽,可她就是難免心有怨氣想要發洩。剛才對陽極出手即便狠厲,但她都把握住了分寸,确信那全在陽極能應對的範圍之內。最後一腳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并非是真的要取他性命,卻獨獨忘了這樣大動靜地打鬥會引來不該來的人。
清醒過來的錦雲意識到是自己太沖動了,幸好陽極腦子轉得快,打出了圓場。她便也只得配合着将這出戲演下去。
“雲姑娘,陽極先生這趟前往長安的确是盡心盡力地完成了姑娘的囑托。至于沒有立刻返回,天涯漂泊與行軍颠簸都是清苦的生活,到了繁華之地難免流連,實屬人之常情。而且陽極先生對李瑁有恩,能否請姑娘賣與李瑁一分薄面,不再與他計較了?”李瑁去到錦雲身旁,為陽極求情到。
“是啊雲姑娘,安祿山随時都可能對潼關發難,戰事一旦爆發傷亡在所難免,全軍将士都得仰仗陽極先生的醫術治傷。反正沒有出什麽亂子,就算了吧。”魏衡風也加入了游說的陣營。
錦雲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向二人,瞪了陽極一眼憤憤然收起劍,回房關上了門。陽極何嘗不曉得錦雲不會真要了自己的性命?可适才受到的驚吓也是不小,尤其是她踢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一腳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功力,痛得很厲害。
“多謝二位替陽極求情啊,不然我可有的苦吃了。”陽極揉着肩膀哭笑不得。
魏衡風卻像是發現了什麽,揶揄道:“依我看先生不必苦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雲姑娘發這麽大脾氣,看來對于你去煙花之地她很是介意啊。”
陽極心道:要真是這樣倒好辦了。面上,他只能搖頭苦笑:“将軍就別取笑我了。我先回房給自己的肩膀抹點跌打酒。”說完就朝自己的房中走去。
魏衡風與李瑁朝各自休息之處走去。
“一直就覺得他們師兄妹親近,不過我還真沒看出來雲姑娘對陽極先生是這樣的心思。”路上,想到陽極一瘸一拐地身影,魏衡風後知後覺到。
李瑁大概能猜到錦雲為何會與陽極動手,但是聽到魏衡風的這句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怎麽,陽極先生與雲姑娘平日很親近嗎?”
魏衡風并沒有聽出李瑁話中的深意,繼續自己的猜想:“是啊,盡管雲姑娘對陽極先生總是冷着一張臉,但是看得出來他們師兄妹的感情很要好。想來也是陽極先生平日太愛逗趣,雲姑娘拿他沒辦法才那樣的吧。”
這麽說來,如果錦雲是韋瑤晴的話,失蹤的這四年很有可能就是跟陽極在一塊了。難道她對自己真的已經徹底死心了嗎?想到這些,李瑁的心情從不悅轉成了憂慮。“衡風,雲姑娘與陽極先生是怎麽來到你軍中的,你能否詳細地說給我聽一遍?”
“王爺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魏衡風覺得李瑁的問題有些奇怪。
李瑁道:“陽極先生對我有恩,聽你說雲姑娘又是如此巾帼不讓須眉的奇女子,我很是好奇,也有意與他們深交,這才想要了解一番。”
“原來如此。”魏衡風沒有起疑,回答起來卻是顯露了為難:“實不相瞞,雲姑娘與陽極先生究竟從何而來我并不清楚。雲姑娘是兩個月前主動到魏地來找的我,至于陽極先生,則是在雲姑娘入軍後介紹來的。我派人去查過他們的身份來歷,一無所獲。後來,我見他二人的确是真心相助于我軍,又想到亂世之中多有高人義士,也就放心了。”
兩個月前?陽極替自己治病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這麽說,他們是在那之後從長安趕去的魏地。這麽一想,李瑁更加覺得自己的推測沒有錯。
“衡風,你不覺得這位雲姑娘很眼熟嗎?”
魏衡風一愣,“王爺也有這種感覺嗎?”
李瑁點了點頭:“雖然看不到完整的相貌,可我看着她的眼睛就覺得好生熟悉,背影也是,與晴兒簡直一模一樣。”
魏衡風想如果是自己一個人這樣覺得那還可能是錯覺,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臆想。可是李瑁與韋瑤晴是夫妻,連他都這麽說,那其中就大有蹊跷了。不過……
“雲姑娘從不願以真面目示人,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竟然感覺她與王妃娘娘有些相似。不過,肯定是我多想了,王妃娘娘又怎麽可能是雲姑娘呢?”魏衡風的腦子裏已經開始有些亂了。他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當着李瑁的面,他分了輕重地尊稱了韋瑤晴。
聽完魏衡風的話,李瑁的把握又增加了幾分, “未必,興許這位雲姑娘就是晴兒。”
魏衡風十分詫異:“王爺緣何有此一說?王妃娘娘她不在長安的府中嗎?”
言談及此,李瑁長嘆一聲,面露愁色道:“實不相瞞,早在四年前晴兒就不知所蹤了。此次我主動奏請父皇安排我來潼關監軍,正是為了查探晴兒的下落。”
魏衡風大驚:“王爺是說王妃娘娘失蹤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要想知道錦雲與韋瑤晴的關系,還需仰仗魏衡風的幫助。除了韋昭訓為替太平公主報仇而将楊玉環獻給李隆基這段隐情之外,李瑁将那段往事悉數告之了魏衡風。事情已經過去四年了,可一想到是自己讓韋瑤晴受到了那麽大的傷害,李瑁的心痛與自責仍是不減絲毫。
“都是我不好,那段時間晴兒身子不适我就該有所覺察的。如果我知道她懷着孩子,我絕對不會……”想起徊文對自己描述過的當時的慘狀以及後果,李瑁的話再難以為繼。
魏衡風完全呆住了:這十年來,他一心以為韋瑤晴過得很好,正在長安城內過着屬于自己的幸福生活,沒想到她竟然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受了那麽多的苦。如果他早一點知道,定然也會全力去尋找。這四年,她孤身一人在外是如何度過的呢?
一下子了解到這麽多真相,魏衡風對李瑁也是有怨,但是看到他這麽痛苦又聽得他這四年始終不放棄尋找,如今更是為了韋瑤晴來到戰場,也不好再說什麽苛責的話了。更何況,他能以什麽身份去說呢?他魏衡風算是韋瑤晴的什麽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