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浪漫

應廣延心裏有事,喝酒喝得又猛又急,即使在酒桌上鍛煉出了好酒量,最後也難免一醉。

應思有些心疼,可也知道他需要發洩一下。

她爸一直是個要面子的人,而今天又是在她面前,就更要維持自己的形象了。即使他什麽都不說,她也能懂得。

如果他不喝醉,心裏再難受也不會表現出一分一毫來。

應思不想她爸強忍着。

可是看着應廣延一杯又一杯地喝五十多度的白酒,她又沒辦法不擔心,只好跟着喝。衛暮勸也勸不住,最後只好去電磁爐上煮了解酒湯。

應思他們父女倆的酒品倒是都差不多。

兩人悶不吭聲地喝了幾杯,酒意上頭,一人一張大紅臉,然後就開始啰啰嗦嗦地說起一些陳年舊事來。

應廣延說起他剛剛懂事,到處打工的苦日子裏遇到的人和事。應思就在一旁嘀咕她小時候跟人打架的事,纏着爸媽帶她出去玩、因為她摔跤差點鐵釘劃到臉媽媽被爸罵了一頓的事,還有她跟衛暮的一些事情……

衛暮聽得有些哭笑不得,可是跟酒鬼根本沒什麽道理可講的。他就坐在一旁,因為應叔叔的往事而嘆氣,又因為應思說得小時候的糗事而默默笑幾下。

兩人說着說着又自動自發地開始喝酒。

沒多久就撐不住了。

應思根本沒吃飯,應廣延還吃了半碗面,喝了大半碗的面湯。飯碗一放下,應廣延突然往椅背上一靠,長嘆了一聲,手遮住眼睛,老淚長流,“一晃眼,就那麽多年了啊!”

應思還在一旁:“爸小時候也很喜歡跟我玩飛飛,後來我都五六歲了,媽說我很重她都抱不動,爸還是一回家就把我抱起來,送到半空再接住……有一次太用力,一下把我扔出去掉在了麥垛上……”

應廣延低沉的聲音帶着深深的倦意:“我們怎麽就走到了現在這一步……我到現在都還記着,十九歲那年,她才十八,我什麽都沒有,她也跟着我回了我們那窮得叮當響的山窩裏……每天搓草繩賣幾分錢,給我買煙抽……怎麽就成了現在這樣、怎麽就……”

應思:“媽那時候可喜歡做很稠的那種米湯吃,裏面放鹽放白蘿蔔條,聞着很香……但是我不喜歡吃,因為太燙了,最上面一層涼了,下面還是燙嘴……一不小心就把嘴裏燙起泡……我又吃飯很快,經常被燙,可讨厭了……”

兩人前言不搭後語,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半天,應思的眼眶也微微變紅,應廣延眼淚止都止不住。

最後都忍不住跑去洗手間吐了兩次,才漸漸安靜下來,開始昏昏欲睡。

衛暮給他們一人喝了一碗解酒湯,免得睡醒起來頭疼欲裂。然後先将應廣延攙回了他自己的房間,大概是吐過之後酒意淡了些,解酒湯也起了作用,應廣延身體一沾床,就自己脫了鞋子,歪倒在床上,連頭帶臉全都讓被子蓋住。

衛暮想了想,将垃圾桶放在床頭,然後慢慢出去。

再去一看,應思已經完全醒了——她天生酒量好,而且醉得再狠,只要一吐立馬就會醒酒,更不要說衛暮還讓她喝了解酒湯。

這一轉眼的功夫,她看上去已經跟沒事兒人差不多了。

“思思?”

應思站起身,沖衛暮笑了一下:“嗯,我沒事。我爸睡啦?”

“對。我們……”衛暮指了指桌子上的剩菜。

“這些啊?明天早上再收拾吧,剛開始你不也陪我爸喝了不少酒麽?我記得你的酒量可不怎麽樣,就別撐着了。我們泡個腳,洗洗睡吧,明天睡醒再來收拾這些。”應思站起來,腳步有點不穩地往洗手間走,“反正我爸喝醉了,肯定一覺睡到□□點,我們早點起來就好。”

衛暮趕緊過去扶住她:“你慢點,別摔了。”

應思家的衛生間很大,她坐在一旁,衛暮将大腳盆拿出來,裝了熱水,兩人圍坐在一起,将腳都放了進去。

應思低頭盯着水面,一下一下用腳底去搓衛暮的腳背,忽然樂不可支地笑起來:“衛暮你看看你,腳都沒有別的男人那麽豪放哎,看着就跟女生一樣。”

毫無防備的衛暮嗆咳了兩聲:“你怎麽又說這個……”

“別人不可以說,我可以啊!”應思擡起頭來,理直氣壯地說,“你也可以說我男人婆女漢子、沒一點女人味嘛……我不會氣你的。”

“……這樣互相攻擊很好玩麽?”衛暮不解道。

“哪裏叫互相攻擊了,開玩笑而已。”應思聳聳肩,繼續踢他腳,“你今晚睡哪裏?書房?我先說好,我的床本來就是雙人床,被子也有多餘的,我不介意你跟我一起睡的喲。”

本來兩人的雙腳同處在溫熱的水中,她的腳一直在自己腳背上蹭來蹭去,已經讓他很有些把持不住了。又突然聽到應思大剌剌地說起晚上在一張床上睡,衛暮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思思……”

“你怕睡一起會把持不住?放心啦,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在一起好幾年了,你爸媽和我爸都知道我們的事,我保證我爸早上如果發現你跟我睡在一起,他不會揍你的。”看衛暮臉紅,帶着三分酒意的應思興致更好,笑眯眯地繼續逗他,“哎,你說你都已經二十好幾了,一個大男人,難道真什麽都不懂?沒有人拉着你看過什麽什麽動作片嗎?”

“思思!”衛暮忽然板起臉,很嚴肅地說,“你是女孩子,不要這樣跟男人說這個,即使是我。被人知道我是無所謂,可你會被人說閑話的。”

“……”

應思覺得自己被打敗了。她瞪了衛暮一會兒,發現他還是跟最正直的老師一樣,完全沒改變的意思,她無力地低下頭,沖着衛暮擺了擺雙手,“行行行,你贏了。不跟你玩了,你自己睡書房的小床去吧你。”說完又帶着一點恨鐵不成鋼似的用力搓了幾下腳,直接拿出來用毛巾擦腳了。

“你慢慢泡着,我先去洗臉刷牙。”

衛暮又埋着頭洗了一會兒,也擦幹了腳站起來。

應思已經搖了幾下頭,往自己房間走去。他跟在後面不放心地看着,見她進了房間坐在床上,他又走過去,“思思你頭不暈?不難受?要不要再喝一碗解酒湯?還是我倒杯開水給你?”

“我困了,不想喝水。”應思歪在床上直接開始脫衣服。

衛暮想也不想就打算轉過身去,可是轉了一半,他忽然又停住,想起來應思剛剛在洗手間時說的話,咬了咬牙,硬着頭皮轉回來看着。

“我還是給你倒杯水放在床頭吧,你晚上口幹了可以喝一口,等下我去給應叔那兒也放一杯。”

“随便你啊……”應思躺倒自己蓋好被子。跟她爸一樣,她也是被子一扯,連頭帶臉地全都蒙得嚴嚴實實的,猛一看上去還挺吓人。

衛暮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放好,出去倒水了。

===

果然心情發洩了出來之後,第二天應思和應廣延的臉色都很正常。

兩人還說了幾句話,早飯後應廣延說是出門有點小事,應思就打算跟衛暮一起到處逛逛。她跟衛暮也很久沒有這樣悠閑地呆在Y城了,這裏雖然不大,但卻是他們上小學初中的地方,留下了許許多多的回憶。

走在街上,不管看到什麽都會覺得很熟悉很親切。

那些小吃店,鹵肉店,文具店,那些報刊亭,書店,租書屋……無一不承載着應思和衛暮的童年。

甚至連那些老板都還認得他們,記得他們的臉,看見了雖然叫不出名字,也會笑着點點頭,寒暄幾句。

應思跟衛暮走到小學旁邊的小超市門口,忽然站在那棵玉蘭樹下笑了起來。

那玉蘭樹是他們四年級的時候移栽過來的,那時候還很細小,現在已經長得有碗口粗了,枝葉也茂盛許多。

旁邊挨着不遠就是一棵楓樹,非常粗壯,枝桠斜伸出去,幾乎遮住了一半路面。

應思站在玉蘭樹那裏嘿嘿笑起來。

看到她笑,衛暮立刻就明白她在笑什麽,他也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有點窘迫起來。

“你現在還敢爬樹不?”應思吭哧吭哧笑了好一會兒才問道。

那時候玉蘭樹剛剛移栽過來沒一年就開了花,那還是應思第一次見到這麽大這麽白的花,覺得很漂亮,每天路過都盼着它掉下來一片花瓣她帶回家夾在書本裏做成标本保留起來。可是盼來盼去它就是不掉,一向沒什麽耐心的她就急了,想去摘一片花瓣下來。

可是那樹很小,根本爬不上去。

只能爬旁邊的大楓樹來夠那朵花。

她剛挽袖子開始爬,衛暮就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叫她下來,說是他替她爬,替她摘花。

後來花當然沒摘成……衛暮壓根不是個會爬樹的人,硬要逞強的結果是爬一半上不去下不來了。最後掉下來砸倒了逞強來接他的應思,兩人摔成一團。

笑倒一旁大片的同學。

作者有話要說: 唔,想想小時候那些事,真的都好好笑,所謂最浪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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