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
應言來找應思幫忙，不外乎借錢或者叫她幫忙說好話或者找衛家或者要用到何曉迪那邊的人脈關系。
在她答應跟他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不過等到應言把想要她幫忙的事情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應言認為她現在只是個小小的老師，拿着不痛不癢的死工資的人，其實根本比不上他。可是又總來找她幫忙……
他也挺為難的吧？
所以，她一直不能理解他的思維方式，他既然覺得現在她已經混得不如他了，還這樣一次又一次來找她幫忙。心裏又是鄙視又是糾結的，到底是怎麽鼓動自己能忍着“屈辱”來找她？
應思忍不住升起一種惡趣味的心理。
聽完應言的話，她放下刀叉拿紙巾擦了擦嘴巴，臉上微笑近乎溫柔地說：“應言。”
本來就覺得堂姐今天有點反常的應言聞聲打了個冷戰，帶着一點戒備和警惕的眼神看着她：“怎麽啦？”他想了想，決定硬着頭皮使出以前的老一套，“這次的事真不能怪我啊！姐你也知道的，我們哪想到會這樣？本來幹得好好的……現在什麽都沒了，還欠了不少債。我那群哥們裏也有幾個因為那點錢跟我翻臉的，還有合夥開店的那幾個……姐，我那群哥們你也知道他們以前都是混社會的，你不幫忙我估計以後都沒法兒在市裏混了啊！我是你弟弟，你總不能看着我被人弄死打殘吧？大伯那兒，還有奶奶那兒……我都還沒敢跟他們說，大伯這兩年不容易，奶媽年紀也大了……”
他這幾句話說得倒是挺誠懇，面部表情也很到位。
應思忍不住點了點頭。
應言臉上露出喜色——這是不是說這件事兒有門兒了？
應思坐直身體往後，雙手十指交錯頂着下巴：“你說的都對。可我要真照你說的做了，我這回得欠人家一個多大的人情？你打算怎麽還？還是過了就沒你的事兒，就算着等我去還了？這可不是小事，說到奶奶那裏，也沒有讓人白白幫忙的道理。你這根本就是讓人家白吃虧，真就這樣算了怎麽說得過去？”
應言已經出社會很久，當然懂這個道理。
他的臉皮也沒有厚到那個程度，再說他從小在這個堂姐面前也憋着一股子氣想跟她較勁的。現在弄成這樣，又聽應思這樣說話，他的臉色就有點晦澀，眼神也有些心虛地閃避開去，不敢跟應思對視。
“這件事過後，你打算怎麽辦？”應言那個店重新裝修擴張了以後，花費不少，可是生意卻一落千丈，每況愈下，很快就入不敷出，直到現在反倒欠了不少外債，房租水電費還有之前裝修欠的尾款也還沒還上。
店現在已經關了，不少貨卻還積壓着處理不掉。
還有那些欠的錢越拖人家催的越緊……
一再催促不還，人家當然也要采取措施了。
應言也是真沒辦法了才會又找上應思，他倒沒說謊。
聽到應思的話，他先是茫然了一陣——他現在已經被逼得焦頭爛額了，上回要不是他機靈跑得快，估計一頓打就挨上了。眼下就想着先把這件事抹平，哪還能想以後的事兒？
然後被應思的話一提醒，他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語氣很無奈也有點無力和黯然地說：“我現在就想着把眼前的事情弄好，哪還有精力去想以後？”
應思的眼神立刻變得銳氣逼人，應言忍不住縮了縮腦袋，然後努力想了想說道：“大伯之前說的……”幫我安排一個工作。
他的話沒能說完，就被應思打斷了：“你以為人家那工作非你不可？就一直等着你去？你不做多得是人做，這都多久了？人家估計都熟練工了，你憑什麽再擠去？”
之前應廣延是幫應言安排過工作的，雖然工資不高，但勝在穩固長遠。可應言那時候跟哥們兒計劃得一套一套的，都是能掙大錢的，應言怎麽肯聽應廣延的話？當然就不了了之了，應思也聽她爸提過這件事。
所以這時說起來也很沒好氣。
創業真是那麽簡單那麽好賺的事兒嗎？現在這個社會，誰都不是傻子。
“那我……”
應思皺了皺眉頭：“總之，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我已經明白了。我先跟你說清楚，這件事我會幫你問問看能不能幫，可以幫到什麽程度。”見應言露出喜色，她立刻板着臉用嚴厲的口吻強調出自己的但書：“但我們得先說清楚！不管我能幫到多少，我答應試着幫忙你就得答應我幾件事！你要自己創業掙大錢，自己也試過了，應該知道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這件事之後你得給我老實點兒！臘八之前必須回去陪奶奶，一直到元宵過後。反正你現在也沒幹活了，在市裏什麽不要錢？不如回老家去，奶奶很久沒見你，也想你又擔心你得不行。我學校還沒放假，你就連我的份一起陪陪奶奶也是我們的孝心。等過年的時候，我們都會回老家去一起，那時候估計我跟我爸也商量出你的章程來了。到時候不許你說不！我們給你找工作，你老老實實照做，不準弄出任何幺蛾子了，不然現在這件事你就不要找我，随便你去找誰。”
應言神色古怪地聽了一會兒，開始變得有點氣憤。
應思又重重地強調：“你別想着找我爸，我有的是辦法讓我爸聽我的，這件事一點也不會插手來不幫你。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獨立又聽話，跟你在我爸和奶奶那兒的形象可不一樣，你最好掂量一下我們倆說話的份量。”
應言憤憤然了一會兒，也知道應思說得是真的。再說他現在得求她幫忙……只要她幫了，之後的事情都好說。就算他眼下答應了，又沒簽什麽協議……他就不信她真能拿他怎麽樣了。
所以他低着頭想了一會兒，擡頭作出不情不願的樣子，點了下頭：“我聽你的就是。”
應思滿意地點了點頭——不管樂不樂意，她都是跟應言一起長大的，他在想什麽她清楚得很。既然她敢這樣說，當然就已經有了對策。
所以就目前來說，今天這件事算是兩人都達到了目的。
應思叫服務員過來買了單，起身拿了包準備走人：“記住我說的話，你早點回老家去，既然在這兒只能吃泡面，回老家有奶奶在，你想吃什麽不行？她老人家可舍不得跟你要錢。”她忍不住語露嘲諷。
“那你什麽時候去找人……”應言也站起身來。
“這種事當然越拖越扯不清，也就越麻煩。我會盡快的。”應思掃了他一眼，“你也盡快，不然的話你懂的——”
應言幹笑了兩聲：“我知道了，反正在這兒我也沒啥錢，還得躲着幾個惹不起的債主，不如回家去。不過姐你可真得盡快啊，要不然我回了老家，人家以為我逃了，找上門吓到奶奶就不好了。”
這都是誰惹出來的？奶奶真有點什麽，他難道不是奶奶從小疼愛到大的親孫子？應思瞪了他一眼，看了眼手機裏的短信，“你先走吧，我等人。”
應言揮了揮手走了幾步，又小跑過來滿臉谄媚地笑着，朝應思伸出手。
她額頭上青筋跳了跳，從包裏拿出幾張毛爺爺氣沖沖遞給他揮手叫他趕緊從她眼前消失。
應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應思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回電話給衛慕。
跟他說了沒幾句話，她的郁悶就消失無蹤，臉上重新帶了笑：“嗯，你已經過來了？跟誰一起吃的飯？……看什麽電影？……那個啊，可以，那我現在上樓去等你？”這棟商場裏八樓就是影城，九樓是電玩溜冰城。
那邊衛慕又說了幾句。
應思哈哈笑起來：“知道了，我去樓上等你。”
“我啊？”應思眉頭也不皺一下地回道，“還好，我同事都挺好的，年齡又比我大，怎麽可能讓我吃虧？她們搶着付錢的。……是啊，跟同事這樣聯絡聯絡感情還是必要的，不然……”
應思笑眯眯的，之前的煩心事好像都沒有了，心情很好的樣子：“沒有啊，我說的都是實話。……哈哈，是啊，要不是因為想着你，我就跟她們一起去看電影了！……衛慕，在我看來當然是你最重要，可是你呢？衛慕你那裏我是不是最重要的啊？”
“哈哈，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我都這樣跟你表白了你還不回應，不知道我是玻璃心嗎，現在心裏已經在嚎啕大哭啦。”
“好啦好啦，不跟你開玩笑了，知道你害羞……啧！大男人這麽害羞，你要到什麽時候才會學得淡定一點？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可怎麽辦啊，真是想想就愁。”
“唔，你上電梯了吧？信號不好我先挂了，等會兒到樓上我找你。挂了。”
應思收起了手機。
【37】
很快她就上了影城那層樓。
想了想，剛剛跟應言一起吃飯還真是……有種無法消化的感覺。
幸好她們先吃飯再談事情。
可現在想想也覺得那頓飯不爽。
應思私下打量了一下，等候區都坐滿了人，沒有空位置，她索性先去排隊買了電影票和一個大杯的爆米花，抱着去旁邊的甜品店坐着點了個甜品。
她喜歡吃影院的爆米花，所以甜品有一下沒一下地挖着，爆米花倒是吃個不停。
正想着怎麽衛慕還不上來，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問一下。應思一手撐着腦袋無意中往八樓樓梯入口那裏一看，她挑了挑眉——破天荒啊，衛慕居然帶了個漂亮女孩子。
當然不是只有一個女孩子，旁邊還有個有點眼熟的男人。
應思坐直身體，一邊吃着爆米花，一邊饒有興趣地看着那邊的三人組——那個女孩子一直不着痕跡地往衛慕那邊湊，那個男的似乎幸災樂禍又似乎樂見其成。
衛慕嘛……
應思眉頭高高挑起——想一想，穿過來的她還真沒見過現在的衛慕對待追求者的态度。
四年前她們還剛剛高中畢業，那時候衛慕雖然也出色，在校園裏吸引的女孩子不少，可是大家都是學生，學校又嚴禁早戀，大家還是很有分寸的。
現在就不一樣了……
社會上可是什麽女孩子都有的。
應思突然就笑起來——那個女孩子果然很熱情。
衛慕往旁邊躲，她就順勢再往那邊湊。
衛慕緊緊皺着眉頭，那個女孩子臉上若無其事，甚至嘴巴一張一合似乎還在說着什麽，動作可就挺熱情了……兩人跟演默劇似的，看上去還挺熱鬧。
應思就見衛慕剛開始只是眼神有點嚴肅，然後臉色也變得不好看了，神情越來越難看……
忽然他側過臉跟那個笑眯眯的男人說了一句什麽，那個男的很明顯的作出故作驚訝的表情，然後說了句什麽。三人轉了個方向，繼續走。
衛慕似乎故意放慢了腳步想要那一男一女走前面，可是那個女孩子發現之後立刻也放慢了腳步。
衛慕臉色一沉，大步上前跟男人并肩而行了，同時還冷冷地說了一句什麽。
那個女孩子終于收起了小動作。
男人這回真正驚訝地看了衛慕一眼，仿佛不大相信他真能做出這種事。
然後……
應思就看到他們似乎也要去買票了，她想了想，飛快地拿起手機給衛慕發了個短信：我已經買了我們倆的電影票。你旁邊兩位是怎麽回事啊？
衛慕立刻側過臉跟那個男人說了一句話，就走到旁邊開始找應思，還不忘回她短信：【剛剛來的時候遇到的同事，那個女的是他表妹，他們說是也來看電影，我沒辦法拒絕。】
“哈哈！”應思也幸災樂禍起來——其實她心裏還挺驚訝的，沒想到衛慕現在已經學會甩冷臉了，而且剛剛他最後跟那女孩子說那句話的時候，臉上分明帶着不耐煩。
真是新發現啊。
“思思？”
應思回過神，看着面前的衛慕，站起身沖他笑了笑：“你不跟他們打招呼了？”
衛慕眼神陰郁地看了一眼那邊還在讨論的男女，“我們說不定口味不一樣，不一起最好。”
可見他是真的煩了。
應思揚眉看了他一眼，将手裏的甜品遞給他：“你要不要吃？我晚上吃挺多，而且我還要吃爆米花。”說着将自己的爆米花桶拿起來舉了舉。
衛慕的臉色立刻變得好看很多，他習慣性低了低頭：“嗯，你吃爆米花吧。”
應思聳了聳肩，聽到廣播提醒他們這場可以去檢票了。
一把拉過衛慕的胳膊，往檢票口走去。
應思最近很忙。
一是快要期末了，學校裏事情不少，再者她還得想辦法去搞定應言的事情——雖然想想就很煩，可是只要想一想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她們家應該能徹底擺脫那家夥。
她也就松了一大口氣。
這一回搞定了，即使奶奶也不好再說什麽，一勞永逸。
至于衛慕和曉迪那邊……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再找他們插手。
應言是她家的事情。
曉迪跟她是好朋友不錯，可她現在幫不了曉迪什麽，只能一次次找她幫忙，欠了的不僅還不上，還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欠，她心裏早就已經覺得不舒服了。這次又是應言的事情，她說什麽也張不開這個嘴了。
甚至就連曉迪特意問了，她也直接說沒事，她不打算管。
而衛慕那裏……
她其實能猜到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會生氣。
可即使他回生氣，她也不打算找他說。
雖然大家都不在意，也不會多說什麽，可她很明白，兩個人談戀愛別的可以都不在意，但已經談到了結婚的事情，那就是兩個家庭的問題了。
大家都在盡力無視，可問題不是不去看就不存在的。她家和衛慕家就是處在不對等的位置，這是事實。這個她不會去在意到影響跟衛慕的感情的地步，可是如果她要一再依靠衛慕家來解決自己這邊的問題，她自己心裏那關就過不去了。她說服不了自己，就決不能允許這種事情一再發生。
再說這件事處理完之後，過年的時候她也會跟應言表明，他不可能一直靠着她、想讓她去厚着臉皮欠曉迪和衛家人情。
那都是要還的。
她想方設法地拐着彎從爸爸那裏打聽到了幾個做這類生意的朋友，又費了很大功夫才聯系上人。
跟應言那邊聯系過後，她又跟找到關系的買家那邊面對面談過，将雙方的問題搞清楚。
接下來就好辦了。
應言那邊囤積的貨被她給賣了出去，雖然沒有賺頭，可總比堆在那裏發黴好。這種電子産品降價速度簡直跟坐火箭一樣，一天一個樣，越放越不值錢。
早早出手是必須的。
要不應言也不會那麽着急了。
現在好歹賣了出去，雖然欠了個不大不小的人情。可是應言那邊的商品在市場上算是中等，讓應思談妥了之後，用進價加運費賣給那邊也做這一行的熟人，他們其實也不會吃虧的。
大概就是一個紅包一頓飯的人情，總比還不上的要好。
眼看着應言緩過氣來，接下來的問題應思就沒打算輕松幫他解決了——事實上她也解決不了。她存款才多少？他們組的店面她又找人給租了出去，價格還算公道，多少有得賺。
可是那些欠款，她又不是冤大頭，也根本沒多少存款，怎麽可能就這樣幫應言全還上？
真還了，還拿什麽來管住應言？她又不是傻。
這段時間忙是忙，可想到這個年過後明年應該所有問題都解決掉了，就可以計劃跟衛慕……咳咳，結婚的事情，應思還是挺高興的。
雖然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跟衛慕見面了——年底了，他們家公司那邊也忙得很。
這天應思終于放寒假了。
她早已經跟衛慕那邊通過電話，他還得再忙幾天。
應思就打了招呼說要先回老家——應言早已經回去了。奶奶估計有話跟她和爸爸說，還有姑姑家的問題……她也得提前跟奶奶再讨論一下。
應廣延這幾個月還真是一心撲在那塊地上，忙忙碌碌的，精神頭比以前好太多了。而且因為老忙着地裏，也沒再每天去跟朋友打牌打麻将，身體也好了很多，臉色看上去很不錯。
應思心想，明年要跟衛慕商量着是不是再給老爸搭把手？要不要把那麽塊地再擴一擴，讓他過得更忙碌更高興一點。就現在這樣保持着似乎也不錯。
倒是奶奶……一看見應思和應廣延先像往常一樣要給他們拿吃的喝的，然後就開始一邊幹活一邊嘆氣。
應思已經猜到原因了，但還是問了問，應奶奶就等着她問，長籲短嘆地說了一大通。
果然是應言的問題。
那家夥在市裏過的不怎麽樣，被應思逼着回了老家，卻還是老樣子。
就連很喜歡這個孫子的應奶奶都看不下去——每天睡到中午，吃個飯就出去跟村裏年輕人一起打牌。當然，是不賭錢的，就是打着玩，他也能一坐一下午，晚上回來吃了飯就開始抱着手機跟人打電話，一打就好幾個小時，然後睡覺，第二天中午起……
以此循環。
應奶奶說不聽，管也是管不住的。孩子大了，總會有自己的想法，不願意聽老人的了。
于是就只能嘆氣再嘆氣，等孫女回來了說給她聽，是抱怨，也是想商量。孫女從小主意就正，年輕人的心思她老人家不懂，他們自己總能知道一些。
幸好，孫女總算還是很聽話懂事的。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