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父親

說完,安齊甩開蕭澤勇的手,大踏步進教室,提着書包就往裏塞東西。

蕭澤勇知道自己這是說過了,連忙跟過去阻止。

“放開!”安齊低吼。

蕭澤勇冷道,“你要幹什麽?只要我還是你的班主任,我就得管你!”

安齊正怒上心頭,哪裏管蕭澤勇說什麽,看他不放,直接把書包扔給他,往外走,蕭澤勇連忙去追他。

安齊怒氣沖沖往回走,身體裏一股火熊熊燃燒,他走得很快,蕭澤勇在他背後追着,心裏又悔又怒又煩躁,他開口叫安齊,然而越叫,安齊走得越快,最後居然跑起來。

蕭澤勇奔過去追上他,攔着他不準走,安齊上去就是一腿踢向他腳腕,蕭澤勇連忙躲過,伸手去拽他胳膊,安齊胳膊反手一拽,把蕭澤勇往前拉,蕭澤勇年輕時也是打架好手,怎麽可能被安齊輕易拽動?

蕭澤勇上另一只手,安齊也上另一只手,兩人四只手兩兩糾纏,誰也不讓誰。安齊于是動腳,蕭澤勇迅速躲過,并且夾住他,兩個人四只腳又糾纏在一起,雙雙倒在操場上。

蕭澤勇:“安齊,你冷靜點!”

安齊怒而不言。

蕭澤勇:“我說錯了行了吧!你怎麽跟個火藥包似的一點就炸?!”

安齊還是不說話,但臉色看着好了些。

蕭澤勇只好繼續道歉,“行了行了,老師給你道歉,嘴巴沒門說話說過了。但你上課聽耳機還睡覺是個什麽樣子?不好好學習,都多大了還這麽耍脾氣!老師都不能說說你了?”

安齊冷哼一聲,“不用你管!”

蕭澤勇:“我不管你誰管你!”

最後兩人起來,蕭澤勇拍拍安齊身上灰塵,說:“你說過的,不把別的情緒帶到學習中來,怎麽現在自己還做不到了?高考越來越近,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是這麽大的事情,我們能不能暫緩,等到高考之後再說?這段時間,讓我們都冷靜冷靜,好好想想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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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齊算是接受了他的主意,但是嘴上依舊不服軟,他冷臉道,“我回去了。”說完,往校外走。

蕭澤勇對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看着他的背影嘆氣,低下頭時暗自反省。

你在他面前真是越來越随性了,上次溜冰差點兒把他甩出去,這次這麽刺他,難道你真的喜歡他嗎?

蕭澤勇渾身一抖,清醒過來,他深呼吸,堅定道,不,沒有!只是相處太久,不容易把握分寸罷了!

安齊走在路上,吹着冷風,也冷靜下來了,剛才蕭澤勇低聲下氣給他道歉,現在仔細想來,安齊心裏不太好受,蕭澤勇對他太好,好到他得意忘形,用蠻橫與無理逼迫他、傷害他。

安齊很煩躁,明明說着喜歡他,為什麽最後會弄成這個樣子?

安齊一路往回走,邊走邊想,腦子裏卻如同一灘漿糊,什麽難題都解不開。

安齊回了家,剛開門,要關上的時候,一只手伸進來。

安齊察覺到不對勁,回頭一看,臉色頓時蒼白起來。

父、父親……

安德榮瘦得比骷髅還可怖,佝偻着背,拉長着臉,一身破爛棉絮,黑漆漆灰撲撲的,他盯着安齊看,掀動嘴唇,“安齊,你媽媽留給你的錢在哪裏?”

他的聲音粗粝,說一句喘三喘,還要咳一咳,比老舊的風箱還要破敗,給了安齊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好像下一刻這個破敗的風箱便走到生命的盡頭,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錢呢?”安德榮伸出枯瘦的爪子朝他伸,把安齊吓了一跳,他退開一步,說:“我沒錢。”

安德榮眼神陰郁,枯瘦的爪子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往安齊身上搜,安齊唯一的反應便是往後退,面對這個雖然沒有給過他溫暖的父親,他本能得不想理他,再加上上次安德榮将他差點掐死的經歷,他本能的有些惡心。

這就是他的父親,曾經生他卻不管他,曾經為了錢為了白粉想要掐死他的“父親”!

安齊後退一步,冷冷道:“我沒錢,你也沒有資格問我要錢!”

安德榮大怒:“小逼崽子!老子要錢還敢不給?!是不是你們娘倆都想把我弄死才開心!你媽死了,我還管不了你這個小兔崽子了!”

轟地一聲,平地一聲雷,仿佛做夢一般,安齊被安德榮枯瘦的爪子抓住回神,他驚愕道:“你說什麽?”

安德榮的爪子很幹很瘦,抓在安齊胳膊上很疼,他卻顧不得了,反手拽着他,問:“你剛才說什麽?誰死了?!”

安德榮許是毒瘾犯了,胳膊一個勁兒發抖,沒甚麽力氣,他渾身發冷,哆嗦道:“錢!快給我錢!”

安齊怒:“你說清楚!誰死了!”

安德榮:“你媽、你媽死了。兒、兒子,給我錢,我是你爹,快,給爹錢,爹快受不住了……”

安齊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再次問:“我媽?誰?誰死了?”

安德榮:“你媽、劉鳳,劉鳳死了,她死前還把我扔局子裏去了,我去了半條命才逃出來,兒子,兒子,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了,爹會疼你,給你買好吃的,快把錢給爹,爹幫你存起來……”他絮絮叨叨,說着自己也不清楚的沒有邏輯的胡話。

安齊一手刀砍在安德榮脖子上,安德榮暈了過去,身子卻不停在哆嗦着,看着極為可怖。

蕭澤勇還是不放心安齊,他把安齊的作業背回來了,帶着午飯回來,開門時還開玩笑,“走得這麽急,作業都不帶,中午打包了羊雜湯,你嘗嘗——”他的話戛然而止,看着被五花大綁暈在地上的安德榮,連忙跑過去,看着安齊上下,連問,“你沒事吧?他怎麽來了?”

安齊坐在沙發上,臉還是冷冰冰的,他看了蕭澤勇一眼,問:“你認識他?”

蕭澤勇把打包盒飯放在桌上,卸掉書包,說:“他不是你爹嗎?上次還掐你來着。”

安齊點頭:“是,他是我爹,我爹告訴我說,我媽死了。”

蕭澤勇動作一頓,眼睑下垂,躲過安齊的視線,讪笑,“開什麽玩笑,他是嗑藥磕多了,我看腦子也不清楚了。”

安齊:“我也不相信,所以我連着給我媽打了幾十個電話,從早上10點到現在,”安齊看了鐘,繼續說:“現在是中午12點17分,她的手機仍舊打不通。”

蕭澤勇緊張地捏了下拳,倒了一碗羊雜湯,遞給安齊,“說不定她是出去沒帶手機呢,也有可能在開會,她可是工作狂,來,喝碗羊雜湯,還是熱的。”

熱氣騰騰的羊雜湯端在安齊面前,安齊透過騰騰白氣看蕭澤勇,問:“然後我突然想起來,每次打電話,你好像電腦都壞了,拿出去修?”

蕭澤勇靜靜維持着遞碗的動作,安齊垂下眼簾,把碗接過去,放在茶幾上。

安齊拿出一個手機,放在茶幾上,啪的一聲,落在蕭澤勇心裏,他迅速擡頭看向安齊,安齊問,“認識嗎?眼熟嗎?我有一次找衣服看到的,當時也沒留意,誰能想到,每次拿着這個手機和我通話的,竟然是蕭老師呢?是提前錄下來的錄音嗎?我媽臨死前把我托付給你,你竟然真的接受?你不怕我知道了真相和你鬧?”

蕭澤勇的心随着他的每一個問題,越降越深,直到深得無法呼吸。

客廳裏很靜,兩個人都沉默着。

安齊:“我媽把我托付給你,是怎麽說的?可以告訴我嗎?我想知道。”

他說話的聲音很平靜,蕭澤勇聽後卻覺得鼻腔酸澀,他舔舔嘴唇,幹澀的嗓音說道:“她說,你是個外表固執堅強卻內心脆弱的孩子,讓我照顧你,直到高考畢業,她不想讓你知道這些。她說,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去迎接陽光的生活,去交朋友,去旅游看書,去找一個愛你的且你愛的人,要相信愛情,但人心有邪惡的一面,信賴他并監督他,然後永遠不要碰毒品。她說,對不起,她不是一個好母親,沒有給你一個完整溫馨的家庭,但是你永遠是讓她驕傲的兒子。她愛你。”

安齊目光呆滞而迷茫,他沙啞的嗓子說,“謝謝。”

蕭澤勇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安齊,別難過。”

安齊深呼吸,疲倦的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又睜開,他站起來,向卧室走去,“我困了,午飯你吃吧。”然後加了一句,“謝謝你,蕭老師。”

蕭澤勇握拳咬牙,一腳踢在安德榮身上,安德榮哆嗦着身子,沒有一點兒反應,像是根本不知道疼的樣子,就好像剛才蕭澤勇一腳踢過去,踢在別人身上一樣。

安齊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就連晚飯也沒有吃,蕭澤勇一邊看着班上,還一邊趁着自習回來看他,給他帶好吃的,安齊也不理,一點兒都不像見到吃的就口水直流的他。

蕭澤勇想安慰他,鼓勵他,卻什麽都說不出口,他早該預料到這樣的場面,只是這一天來得太早,他還沒有絲毫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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