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母親
蕭澤勇一早起來,安齊卻已經醒了,正在洗漱,洗漱過後,看蕭澤勇醒了,便打開磁帶聽英語聽力,蕭澤勇連忙洗漱,給他做早飯,幸好冰箱裏還有昨晚帶回來的全家桶,蕭澤勇簡單下了碗雞蛋面,兩人就着全家桶吃起來。
蕭澤勇看安齊一筷子一筷子吃得極為認真,問:“味道怎麽樣?”
安齊:“挺好。”
蕭澤勇:“今晚帶你去吃漢堡,好不好?”
安齊點頭,“嗯。”
蕭澤勇:“昨天的作業還沒寫——”
安齊:“早上起來寫完了。”
蕭澤勇驚呆了,“你幾點起來的?”
安齊:“昨天睡太多,3點多就睡不着了。”
蕭澤勇:“想不想去散散心?周末帶你出去走走吧?”
安齊:“我媽葬在哪裏?你周末帶我過去看看吧,這幾天我想回去一趟,準備點東西。”
蕭澤勇:“好,好。”
安齊看起來很鎮定,情緒很清晰,很理智,然而蕭澤勇就是覺得那口氣還憋在安齊胸口,安齊是個外表堅強內心脆弱的孩子,蕭澤勇記得劉鳳這麽說過。
初看乖戾、高冷,熟悉之後,才覺得他中二、孩子氣,對熟悉的人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賴,又固執又可愛,有時候又讓人心疼。相處這麽久之後,蕭澤勇沒有辦法只把他當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他們更像是朋友、親人。
接下來幾天,安齊表現得很鎮定、很平常,就連蕭澤勇都覺得是不是自己多疑,然而他內心卻無論如何沒法放心得下。安齊是個重感情的人。
周六沒有晚自習,兩人下課之後,便一起來到安齊原來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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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月沒有住人,房間裏落滿了灰塵。
兩人站在門口,蕭澤勇看看安齊。
安齊擰開北面一間房,打開,這是劉鳳的房間,他走進去,房間裏還是整整齊齊,他打開衣櫃,裏面還是滿櫃子的衣服,抽開抽屜,抽屜裏還是有許多文件夾和一個大盒子,大盒子最上面便是一個小盒子,小盒子裏是一個蝴蝶胸針。
安齊站在桌子邊,把抽屜一個個拉開,把盒子裏的東西和文件夾全部拿出來。
盒子擺得整整齊齊,裏面全都裝了東西,有的是飾品,有的是一個領帶,或是一個毛絨玩具。文件夾裏倒是都是公司文件,一個個打開之後,安齊在最後一個文件夾裏找到了母親留給他的信和遺囑。
信不長,安齊從頭看到尾,不過一分鐘。
安齊,吾兒:
我不是一個盡職的母親,一生追逐愛情,卻被愛情蒙蔽了雙眼,我在這段走向黑暗的隧道裏走了太久,等到醒過來時,卻發現一切都沒辦法回頭了。
你的父親,安德榮,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那時的他,溫文儒雅,學富五車,充滿了正義感與責任感,輕易便俘虜了我的心,我們戀愛五年才結婚,然而幸福的婚姻生活不到三年,事業的失敗讓他自信喪失,不知何時他竟然染上了毒瘾,這便是噩夢的開始。而也是在那時,我生下了你,你是我的慰藉,是我的希望,每每你父親酩酊大醉回來,我都是抱着你才能感覺到一點心安。開始時,我還能忍受他的頹廢,直到你三歲時,他動手打了你,你可能不知道,你背上有一個圓形燙傷,便是那時他推你,你摔在滾燙的爐面上,燙得哇哇大哭,把我的心也哭碎了。我決然和你父親離婚,幾乎淨身出戶,我帶着你奔波茍活,足足過了三年夜以繼日的生活,我才慢慢掌握職場技巧,攢下一筆小錢,夠我們開支,可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你父親又出現了,他把家産敗得精光,又來找我,我不欲理他,然而他痛哭流涕跪在我腳邊求我救他,說你需要有個父親,并且發誓一定會戒毒。然而一切全是謊言,我居然真的相信了。我接受了你父親,他卻偷光了家裏的錢去賭博。以後的事情你應該都有印象,你父親像一條纏蟲,生生把我們拖在泥潭裏不得動身。直到08年,我再次和他吵架,再次帶着你轉學,和你們蕭老師談過之後,我才恍然意識到,我們對你的影響,究竟有多重。
對不起,我的兒,我識人不清,不夠果決,沒有盡到母親的職責,讓你從出生便生活在這樣的陰影裏。我愛你,卻害了你,唯一讓我感到高興的,便是你同時保留着天真和警惕的內心。
以後的日子我便不在了,我雖茍延殘喘至今,然而不能看着你走向幸福,是我唯一的遺憾。
以後沒有人會牽絆你了,我将去了,你父親也被抓入警局,至少三年內不能出來。你的卡裏應該有15萬左右,這裏還有一張卡,裏面有300萬,你高考後,請蕭老師幫忙把這套房子賣了,給他10%後,你應該能拿到40萬,然後選擇一個遠方城市便再也不要回來了,去尋找你自己的幸福。
人生有很多種活的方式,有像你父親一樣爛泥扶不上牆撂倒一生的,有像我這樣奔波一輩子活不明白的,還有像蕭老師那樣,成熟又有責任感知道自己要幹什麽在幹什麽的。你一直很聰明,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
最後,當初把你托付蕭老師是我的主意,他是個有責任感的好老師,值得信任,不要怪他瞞你,是我怕影響你高考。
愧對你的母親,劉鳳。
願你以後能夠安康,幸福,一生順遂。
挪開信,果然在一個信封裏找到一張銀行卡和房産證明還有一張紙,紙上寫着:
用這些錢,買下一處房産,裝修自己最滿意的風格,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專業和愛好,交幾個好友,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
孩子,父母不在,要堅強,要幸福。
蕭澤勇在外面轉了一圈兒,看安齊埋頭看着什麽,他走過來,問:“有什麽東西要拿的?”
安齊把信折起來,說:“這些盒子,都要拿走。”
蕭澤勇拿着蝴蝶胸針,問:“這是你媽媽的?”
安齊點頭,“是父親以前送給她的。”
蕭澤勇連忙轉換話題,拿起一個貓咪玩偶,說:“這個挺可愛的。”這是個舔爪子的小貓咪,巴掌大小,卻很精致,眯着眼睛吐舌頭的樣子很可愛很傲嬌,還露出兩個尖尖的小牙。
安齊看着貓咪,上手摸了一把,說:“這是我5歲生日時,母親送給我的,還以為不見了。”
蕭澤勇:“喜歡貓?”
安齊呆呆看着玩偶,點頭,“小時候喜歡,當時鬧着要養一只,不過我這樣連個家都沒有的人,怎麽給它們一個家呢?”
蕭澤勇心中一抽。
把盒子裏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許許多多的記憶猶如蘇醒一般在安齊腦子裏盤旋,這裏面大多與他和父親相關,是他們一家人的回憶。
還有一個很大的盒子,打開,竟然是三個相冊。
第一個便是安齊的相冊,出生時胖乎乎的,藕節似的胳膊搖晃着,會爬行時眨巴着大眼,好奇的看着一側,會走路時,打扮得酷酷的還帶着小墨鏡,大概在5歲之前,安齊的照片很多,粉妝玉砌的小娃娃,每一張都賞心悅目,而伴随着他的長大,照片越來越少,表情越來越嚴肅,姿勢也越來越端正,最近幾年照片也基本上保持着一年四五張的樣子。
第二個是安齊父母的相冊,大概從兩人剛剛相戀開始記錄,那時的劉鳳很青澀,眉開眼笑,沒有一點憂愁的樣子,那時的安德榮,很儒雅也很青春,眉眼間俱是自信滿滿,大概那時兩人真的很幸福,每次拍照都是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朋友,然而每次都帶着濃濃的笑意。相冊翻到一大半,才看到兩人的婚紗照,都是眉開眼笑帶着點羞澀的模樣。再到後面,便沒有幾張了,劉鳳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少,表情越來越僵,安德榮也越來越瘦,背越來越駝。
第三個相冊是全家福,相冊很厚,封面很溫馨漂亮,是藍色背景和三只鹿的卡通畫,路爸爸,鹿媽媽和鹿寶寶。然而打開相冊,只有前面兩頁貼了照片,後面全是空白。
安齊抱着相冊,說:“這些我想都拿走。”
“好。”蕭澤勇應聲。
安齊搭起兩個紙箱子,将這些分別放在不同的紙箱子裏。
直到晚上十點多,兩人才收拾好,把所有箱子搬下樓,安齊站在門口,緩緩拉上門,随着門一點點關上,走廊裏射進去的燈光一點點收起來,直到黑暗覆蓋整間屋子,安齊關上了門,他輕輕轉動門把手,咔嚓一聲,仿佛也代表着他心裏那扇昭示着未成年人的門對他緊緊關閉了。
他頭頂的大樹倒了,從今以後,他将會在風雨裏伸展枝桠伸展成另一顆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