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墓園

周日一早,兩人很早便起來了,匆匆吃完早飯,便驅車前往西郊墓園。

“閉上眼補補覺。”蕭澤勇邊開車邊對安齊說。

安齊木呆呆盯着前方,“不累。”

蕭澤勇:“早上就吃了個饅頭,中午想吃什麽?”

安齊:“你定吧。”

蕭澤勇:“想聽什麽?”

安齊:“随便吧。”

蕭澤勇把車停在路邊,轉頭看着安齊,安齊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看他,“怎麽了?”

蕭澤勇嘆了口氣,深深看着他:“安齊,傷心就發洩出來,你這樣,我很擔心。”

安齊眼神一閃,垂下眸子,沉默下去。

蕭澤勇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他猛地開門下車,站在路邊點燃一支煙,徐徐放緩呼吸,就好像這樣,胸腔裏憋着的那股氣便能被他吐出來。

吹了約一刻鐘的冷風,蕭澤勇把快燃到手的煙頭扔進垃圾桶,走進一家小賣店,“老板,有沒有奶糖。”

老板是個大爺,聞言指了指挂在床邊的一挂旺仔牛奶糖。

蕭澤勇把一挂都摘下來,問:“這些多少錢?”

這一挂有5包,大爺瞟了一眼,說:“一包一塊五,五包七塊五。”

蕭澤勇拿出錢包,給錢的時候瞟到什麽,身形一頓,低頭把報紙撈起來,問:“這是今天的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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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嗯了一聲,懶洋洋說:“報紙一塊錢。”

蕭澤勇緊緊拽着報紙将那一行小字看完,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安齊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心裏亂糟糟的,就好像在海上迷路漂泊了十幾天、彈盡糧絕的小船,周身都彌漫着一股子壓抑黑暗的氣氛,就好像下一刻它便會漂入地獄。

門被拉開,蕭澤勇滿身寒氣,他兜着一份報紙和五包糖進來,安齊看了他一眼,蕭澤勇剝了顆奶糖,塞到他唇邊,安齊張開嘴含進去。

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蕭澤勇遞過來一張本地報紙,說:“還是覺得你應該知道。”

安齊接過報紙,翻動的手猛地顫抖起來,他目光緊緊盯着其中一個版面,上面其中幾個大字迅速劃過他的眼眶,“流浪漢”“打架”“死”。

“他死了?”安齊說這話的時候,聲線有些顫抖,音腔裏充滿了懷疑,他猛地擡頭看蕭澤勇,“他死了?!怎麽死的?!”

蕭澤勇指着報紙:“這裏有照片,還是穿着那天的衣服,報紙上沒是被人圍毆打死的,他身上有很多新傷。”

安齊:“這些不是我弄得,那天我就沖他脖子來了一下,然後把他捆起來,他那時身上也沒有這些傷的!”

蕭澤勇:“你母親走時跟我說過,會把他送進派出所,而後來他來找你,應該是不知怎麽逃出來了。我猜他手上沒錢,毒瘾犯了借了錢沒法還,所以跑了來找你,結果被人要錢,被打死了。”

安齊滿心不可置信,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報紙還有相關內容報道,這一切都不容得他不相信,安齊捂着臉靠在座椅上,呵呵笑出聲來,“被人打死了!被人打死了!”

蕭澤勇充滿擔憂:“安齊。”

安齊靜了下來,說:“安德榮,他是德國留學回來的博士,那時候留洋的人本就不多,何況是這樣的學歷,因此萬衆矚目,那時候爺爺只有他一個獨子,他回來之後便繼承公司,他也是在那時候認識母親,不顧一切和母親在一起。本來婚後兩人很甜蜜,誰知他不知何時染上毒瘾,不出幾年便把産業敗光,把爺爺奶奶氣死,母親曾經和他離過婚,後來他又死皮賴臉追上來,騙母親給他賺錢吸毒,後來幾次戒毒不行,還對母親非打即罵,母親精神漸漸不好,時常恍惚,又一次還曾經把我當成父親打了我一頓,之後母親便把父親趕出去了,她和我住在一起,雖然還會發病,但是看醫生後控制得不錯。而父親也漸漸變得只要有藥,便誰也不認得,什麽也不關心。一個留學商學博士,竟然落得這樣的境地,真是、真是!”

蕭澤勇聽完整個故事,久久說不出話來:“每個人的生活都是自己曾經的選擇。”

“我懂事時4歲,他不在身邊,每每上幼兒園看到別家孩子擁有父親,心裏永遠是羨慕的,還曾經問過母親,父親在哪裏,母親沒有說話,卻在我5歲時,帶他回來,說這是我父親。我開始還很高興,跟着他纏着他,他開始還會逗我,給我糖吃,後來便要麽躺在椅子上眯着眼一臉享受,要麽便虎着臉打罵母親。他讓我害怕。我對他感情複雜,父親,本該像大山一般給我可靠地肩膀,而最後卻如同泥潭一般,把我們全家都拖入黑暗之中。我常常後悔,是不是因為我小時候那不懂事的一句話,讓母親的生活陷入這樣的漩渦裏。”

蕭澤勇:“你母親也是想為你好,可惜選錯了方向,她雖然堅強,但也被這一錯誤決定延誤終身。”

安齊長長吸了一口氣,然後長長呼出來,“走吧,去看母親。”

蕭澤勇看着他,氣氛沉默片刻,蕭澤勇打開音樂,驅車繼續前進,充滿節奏感的朋克音樂充滿車內,卻襯得氣氛更加壓抑。

墓園很快便到了,蕭澤勇把他帶到劉鳳墓前,安齊看着墓碑上劉鳳年輕時無憂的容顏,突然鼻尖酸澀,好像直到這時,他才終于确定,母親真的走了,這一切都是真的。安齊忍下眼眶中的淚水,說:“母親,我來看你了。我前兩天才知道,您竟然……父親來找我了,我把他丢出去,可他卻被人打死了。蕭老師一直在照顧我……”

兩人提了一個大袋子過來,安齊一邊低聲說着,一邊從裏面拿出一個桶,然後拿出整理好的東西燒起來,這些東西都是安齊回家整理好的,劉鳳曾經喜歡的、保存到現在的東西。

蕭澤勇也幫着燒,邊燒邊說:“劉姐您好,不好意思,還是被安齊知道了,他雖然現在還沒高考,但是一直很努力學習,成績也很不錯,這次給他的打擊有些大,但是希望他能盡早走出來,高考還等着他呢。”蕭澤勇說了一會兒,最後道:“放心吧,我會盡我可能照顧好他的。”

安齊在旁邊默默聽着,眼眶慢慢紅了,他不敢擡頭,怕讓蕭澤勇看見,也不敢眨眼,不一眨眼,淚珠就會砸下去。他拼命忍着,然而胸腔卻仿佛有什麽東西堵住一般,讓他連呼吸都放得極緩。

“走了。”蕭澤勇說,安齊跟上去,兩個人低頭并排走着,蕭澤勇的手搭在安齊肩上,安齊渾身一抖。

蕭澤勇把安齊往自己胸前攬,安齊靠着他的胸膛,本來快壓抑下去的酸意猶如火山爆發似的湧上來,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大滴大滴砸下去,他緊緊抱住蕭澤勇,拽着他的衣服,嗚嗚嗚的哭出聲來,蕭澤勇的手在他背上緩緩拍着,什麽話也沒有說。

安齊也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他眨巴着眼睛站起來,蕭澤勇的手便從他的背上劃到他的肩膀上,他低頭看着他,笑了,“怎麽臉上跟個小花貓兒似的?”

安齊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裏老有水湧出來,蕭澤勇拿出紙在他眼睛上捂了一下,再拿開,安齊眨了下眼睛,眼睫毛上便又挂了顆晶瑩的淚珠。

蕭澤勇笑:“人家說女人是水做的,怎麽你也是?”

安齊不明其意:“我不信你就沒哭過?”一說話,安齊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

蕭澤勇:“嗓子啞了,別說話。”他攬着安齊往前走,回到車裏,拿了瓶水遞給他,“水冷,含到嘴裏慢慢潤下去。”

安齊含了口水潤嗓子,連喝了三口,心情也平複多了。他說:“蕭老師,謝謝你。”

蕭澤勇,“好了,這麽客氣幹什麽?發洩出來就好了,你以後的人生還很漫長,還有許多事情沒有體驗過,好好加油!”

“嗯。”安齊點頭。

晚上,蕭澤勇洗完澡,正靠在床頭看書,安齊洗完澡走了出來。

蕭澤勇擡頭,看了下時間,說:“11點30了,快睡。”

安齊走過去,站在蕭澤勇床頭,蕭澤勇以眼神示意,“怎麽了?”

安齊:“蕭老師,我喜歡你,經過這件事,我更加确定了,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決心,你真的太好了,我忍不住不心動。您放心,感情絕對影響不到學習,以後三個月,我一定好好學習,争取考得更好。只是等考完之後,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追求!”

蕭澤勇拿着水杯的手頓住了,然後猛地咳了好幾聲,安齊連忙過去,把水杯放在桌上,學着他以前的樣子,在他背上拍着。

蕭澤勇咳了好幾嗓子,終于好了點兒,他看向安齊,看見安齊正專注地看着自己,那雙黑而亮、圓而水潤的杏仁眼裏仿佛只有自己的影子。

蕭澤勇又咳了幾聲,有些面紅耳赤,他說:“滾去睡。”

安齊低下頭:“什麽?”

蕭澤勇惱怒掀開他,吼道:“滾去睡!一個高三學生,整天腦子裏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能考得好才怪!明早6點鐘起床,自己定好鬧鐘不準賴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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