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七日甜

如果這擱在平時, 秦歌大概會為這一聲“mao爺爺”笑出來, 但現在, 他只覺得全身發冷。

秦歌清晰的看見老頭從那兩人的心口掏出個東西,之後,兩人便倒在了地上, 再也沒有起來。

老頭從衣襟裏摸出塊兒手帕, 把手上粘着的血擦幹淨, 随手把手帕丢在了那兩人身上,之後秦歌就看見地上躺着的兩人,開始一點點消失,從頭,到肩膀, 到腰,到腿,再到腳, 最終變成一團灰燼散落在地上。

老頭看着地上的灰燼,露出個笑。

秦歌忽然就開始反胃, 彎腰弓在地上幹嘔,但什麽也吐不出來。

老頭也沒再給他反胃的時間,面不改色的向着申夜家的小店去了。

秦歌直起腰,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跟着老頭進了小飯館兒。

小申夜還是以他剛離開時候的姿勢蜷縮在後堂的角落,全身甚至連根頭發絲,都在顫抖。

秦歌只覺得心髒像被人狠狠攥住, 疼的他呼吸都發難。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麽在申夜的夢裏,第一次見面就能單手扣住他雙手,武力值一看就很高的申夜,在那兩人出現的時候,永遠都不會還手,甚至連跑都不跑。

那是紮根于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都難以消解的恐懼。

老頭走進了後堂,蹲在小申夜面前,做出一副極度慈祥的模樣,輕輕摸着小申夜的頭,把人攬進了懷裏。

“對不起,小夜對不起,”老頭哽咽着道,“是爺爺來晚了,爺爺來晚了,讓那可恨的秦家人陰謀得逞!”

“小夜,”老頭又摸了摸小申夜的臉,“以後和爺爺過好不好?爺爺會像對待親孫子一樣對你,等小夜長大,我們一起給你的爸爸媽媽報仇!”

秦歌聽不下去了,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把眼前這個,這個畜生不如的人千刀萬剮。

“叮——”腦袋裏忽然響起急促的警報聲。

秦歌醒了過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明顯感覺到那裏比平時跳動的要快很多。

仙鶴的聲音響起[主人,你還好嗎]

秦歌扯了扯嘴角:你覺得我好不好?

仙鶴嘆氣[主人,過去的事情不能再改變,但現在和未來,還把握在主人手中]

秦歌深吸口氣,點了根煙,尼古丁上頭的瞬間,才覺得自己冷靜了兩分。

調整好情緒,秦歌問仙鶴:這個人,他這麽做的動機是什麽?和申夜家有仇?

仙鶴頓了頓[沒仇。其實主人也應該發現了,申夜并不是Beta,他的父親也自然不是Beta。申父其實是玄術管理局的一員,原本是姓冇的老頭的下屬,但因能力出衆,管理局當時的局長想給申父升職,讓他和姓冇的平起平坐。況且申父還年輕,以後很有可能會升的比姓冇的更高…]

秦歌攥着拳頭:所以就因為他妒忌申父的能力,怕他爬的比自己高,就要直接要了他們夫妻兩人的命?

仙鶴繼續道[主人聽我說完。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個原因,和主人有關]

秦歌一愣:和我有關?

仙鶴[準确來說是和秦家主特殊的信息素有關。在姓冇的那一輩裏,秦家主的信息素能致幻,在玄術圈裏并不是個秘密,且被很多人觊觎着,姓冇的也是這其中一員。但他知道,憑借他一己之力扳倒秦家太難,他又不願與人同謀,便步下了這一局——殺了申夜的父母嫁禍給秦家,以此激起申夜對秦家的仇恨,再把申夜認做徒弟培養,借申夜的手除去秦家副家主,最後自己在背後得利]

真是好一出大戲阿,秦歌聽得都想給他拍巴掌了。

秦歌眉間戾氣畢現,對仙鶴吼道:你現在就去做,我要他淩遲三千刀,少一刀都不行!讓他也嘗一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仙鶴卻道[主人,我覺得這件事情,主人還是應該先告訴申夜,再決定要怎麽做]

秦歌把煙頭怼在煙灰缸裏:告訴他做什麽?讓他知道自己喊了十年的師傅是匹狼?

仙鶴知道他家主人現在情緒很不好,但還是硬着頭皮道[主人,在上個世界的時候我就想和主人說了。我知道主人很愛申夜,不忍心看他難過。但是主人,真正的愛情不該是一個人一味的站在前面又抗刀又拿盾,真正的愛情,該是你們并肩作戰。況且在這個世界裏,主人想一想,申夜會不會更想親手替他的父母報仇?]

秦歌一怔,仙鶴說的話,他過去從沒這麽想過。在他看來,他愛申夜,就想替他遮擋所有風雨。但也許,仙鶴的話是對的,申夜是否也更願意和他一同站在風雨裏?

秦歌嘆口氣,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忽然問道:你把秦晉怎麽樣了?

仙鶴沒說話,直接彈出個虛拟顯示屏給秦歌現場直播。

屏幕裏秦晉站在浴室的鏡子前,身上裹着浴袍,頭發還滴着水,應該是剛洗過澡。

忽然,浴室的燈“唰”的一下黑了。

秦晉懵了,站在原地不敢動。

永遠高高在上的秦家副家主秦晉,有很嚴重的夜盲症,這是仙鶴查到的。

之後,屏幕裏能清楚的看見秦晉背後忽然多出了個人影。

不對,準确來說是個鬼影。

不太高,很瘦,頭發很長。

秦歌一下反應過來,這是第一次溺水死的那個女孩兒。

很快,身邊又多出了五六七八個鬼影,秦歌都在夢裏見過。

站在鏡子前的秦晉覺得剛還熱氣騰騰的浴室忽然就涼了下來,背後一陣一陣的吹冷風。

但他現在什麽也看不見,不敢貿然有動作。

忽然,秦晉感覺到一雙冰涼濕滑的手貼上了自己的脖子,耳邊兒也響起了一道陰冷尖銳的女聲:“秦晉,喜歡水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來玩兒阿?來玩兒阿——玩兒阿——”

秦歌看着屏幕裏秦晉周圍的鬼影慢慢聚成了個圈兒,多重奏着像秦晉靠近。

秦晉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雖然他手上過了那麽多條人命,這還是第一次有鬼找上門兒來。

他擡起食指點在自己的眉心,禁閉雙眼開始念口訣:“天地玄黃,惡靈退散!天地玄黃,惡靈退散!天地…”

但是沒用,卡在脖子上的那雙手越勒越緊,耳邊兒的女聲笑起來:“秦晉,不要掙紮了,一起玩兒阿——玩兒阿——”

之後秦晉還沒反應過來,後腦勺上就又多了雙手,一把把他的頭按進了洗漱池裏,還擰開了水龍頭。

越來越多的水順着眼眶鼻腔唇縫灌進他的身體,秦晉第一次感到了恐懼,不是對鬼的恐懼,而是對自己可能真的要就這麽窒息而死的恐懼!

他不斷掙紮着想要擡起頭,但腦袋上的手卻越來越多,力道也越來越重,讓他根本掙紮不開。秦晉感覺自己的眼皮子很重,好像馬上就要阖起來了,終于,過度的窒息讓他再也受不住,昏迷了過去。

感覺到手下的腦袋不動了,鬼影們收了手,一起大笑起來,笑得秦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鬼影們合力想把秦晉擡起來,扔進旁邊滿滿都是水的浴缸裏。

秦歌忽然出聲:仙鶴,讓他們停下吧。

仙鶴驚了,這麽仁慈可不是他家主人的作風阿…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秦歌說:這麽一下就淹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況且,我留着他還用。

仙鶴會意,收了顯示屏,和鬼影們交涉去了。

秦歌又叫了它一聲:哎等等,我明天中午要見到申夜。

*****

第二天,申夜休息,是劉司機上班兒。

但申夜一覺醒來,看了眼表,已經快十一點了,下鋪的床上竟還傳來震耳欲聾的呼嚕聲。

申夜兩步跳下床,推了推劉司機:“劉哥,劉哥你醒醒阿,你上班兒要遲到了!”

劉司機沒有任何反應,睡得像頭死豬。

申夜沒放棄,從冰箱裏拿出瓶凍成冰塊兒的冰水貼在了劉司機額頭上。

劉司機醒了,眯縫着眼睛,聲音裏帶着濃濃的困倦,“小申阿,我起不來,你今天給我替個班兒,和副家主說我生病了,行不行?”

劉司機一向穩重,偶然賴次床,申夜覺得好笑,擺擺手應了,“沒問題,你好好睡吧。”

申夜話音剛落,劉司機就又打起了呼嚕。

申夜笑着搖搖頭,換了衣服拿上鑰匙就下了樓。

把車從停車場開出來等在別墅門口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二十了,平時秦晉這個點兒應該已經出來了,但不知為何,今天別墅門口一個人也沒有。

申夜點了根煙,靠在靠背上等,手指無意識的撚着口袋裏那支小小的抑制劑。

煙抽完了,秦晉還沒出來。

申夜皺了皺眉,剛想摸出手機給管家打個電話,就見門口走出個人。

不過不是秦晉,而是頭發梳的一絲不茍,西服沒有一絲褶皺的管家。

申夜打開車門兒下車,叫了一聲,“秦管家。”

“小申,”管家微微點頭,“副家主今天身體不适,就不去北郊別墅了,你們今天休息一天吧。”

申夜一愣,腦子裏閃過點兒什麽,忙應道:“我知道了。”

管家說完就轉身進了別墅,申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去車棚兒裏找了自己的單車,騎着去北郊。

兩邊兒離得遠,開車都得開快四十分鐘,申夜到的時候,已經一點半了。

今天特別熱,申夜滿頭都是汗,下車時候連腿都在打顫。

上樓梯的時候,申夜忽然停了下來,有點兒沒想明白自己騎了兩小時車累成狗樣,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了抓住這難得的機會接近秦家主?還是為了查清什麽?

申夜自己知道,都不是。

他就是想來看一看小Omega的那張笑臉。

申夜自嘲笑笑,接着往樓上走。

狗洞被重重敲了一下,秦歌把最後半截煙頭丢進已經滿了的煙灰缸裏,起身開了門兒。

四目相對,秦歌腦子忽然卡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倒是申夜先反應過來,叫道:“家主…”

話沒說完,嘴唇上就多了根纖細的食指,“你叫我什麽?”

申夜愣了一瞬,很快明白過來秦歌的意思,從善如流改口道:“秦歌。”

秦歌彎了彎眼睛,“嗯”了一聲。

“秦歌,”申夜道,“我都知道了。”

在這扇門打開之前,他還沒有完全想好究竟要怎麽辦。

這個小Omega究竟可不可信,他手上究竟有沒有人命,自己父母的死和他有沒有關系。

這種種問題一直在申夜腦袋裏打轉,讓他不知所措。

但門打開露出那張臉的一瞬間,申夜忽然就有答案了。

想知道什麽,直接問不就好了。

“嗯?”秦歌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申夜。

“我知道你的信息素能致幻,我知道你因為這個被下了詛咒一直困在這裏,我還知道,”申夜頓了頓,接着說下去,“你需要吃聚魂珠,才能破除詛咒。”

秦歌盯着申夜看了兩秒,忽然笑了,“那我如果說,我從來沒吃過,你信不信?”

申夜沒說話,腦子裏驀的浮現起一個畫面——

一身黑色長袍的少年,手中握着柄長劍,劍尖還在滴血,雖然看不清臉,但也能感覺到他全身散發着的絲毫不加掩飾的殺氣。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些人,周圍也圍了不少縮在一起竊竊私語的人。——“魔尊就是這樣,天性就喜歡見血,真殘忍!”

——“只是可憐了這些無辜的人阿!”

還有很多,總歸都是在指責那個少年。

忽然,申夜看見自己出現在了畫面裏,一身白色長袍,眉目堅定的走向少年,接過他手裏的長劍,摸了摸他的頭,道:“他們都在污蔑你。”

少年仰頭看他,“你就沒懷疑過麽?你怎麽就知道他們是在污蔑我,而不是陳述事實?”

之後,他聽見自己說:“沒懷疑過,一秒鐘都沒有。”

深夜猛的回過神,看着面前小Omega的臉。

桃花眼裏依然像平時一樣盛滿笑意,如果不仔細看,輕易就能忽視那藏在眼底的一點兒不安,還有一點兒期待。

申夜心頭一軟,忍不住擡手摸了摸秦歌的頭,“我信,你不會濫殺無辜。”

秦歌眼底笑意深了幾分,真好,這個世界的申夜也像原來一樣無條件的信任他。

正要開口,就聽申夜又接着說道:“這件事情交給我,怎麽樣?”

“嗯?”秦歌看着他,“你有辦法?”

申夜深吸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我可以向局裏申請,死刑犯由我處置。”

他的底線不允許犧牲無辜的生命,秦歌也不會願意,但按照局裏規定給秦歌打下那針永久性抑制劑,申夜又舍不得。

兩權之下,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局裏?”秦歌一下沒聽明白,問了一句。

申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犯了卧底的大忌,自扒身份了。

不過,他還是願意相信秦歌。

于是申夜一股腦的把自己一個月前來秦家做卧底,到昨天局長找他的事情都說了。

秦歌撐着下巴看着申夜,心裏柔軟的像是塞了團棉花。

等申夜說完,秦歌才道:“我願意用抑制劑。”

申夜一怔,“你…”

秦歌彎起眼睛,“秦家如果真的倒了,你養不養我?”

申夜笑了,點點頭,“養的,我養你。”

“那不就行了,不過,”秦歌話音一轉,“不是現在。”

“申夜,”秦歌正了神色,“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信我是不是?”

“嗯,”申夜認真回道,“只要是你說的,我就都信。”

秦歌握住了申夜的手,“我知道是誰,是誰害了你的爸媽。”

申夜的手驟然變涼,止不住的顫抖。

“你師傅,”秦歌說,“是不是姓冇?”

申夜沒出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歌。

“我夢到了,”秦歌搓了搓申夜的手背,“從頭到尾我都看到了,我能确定是真的。”

申夜依然沒說話,腦子裏亂的像鍋粥,有很多曾經被自己忽略的畫面争先恐後的往外湧。

比如每次他說起他爸媽時候,他師傅都會有些躲閃的目光。

申夜過去一直以為,是那老頭愧疚自己去晚了,沒有救下他的爸媽。

再比如,他師傅數十年如一日的告訴他秦家就是兇手,但卻從來拿不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證據。

因為根本就是場嫁禍阿!哪兒他媽來的證據?

“申夜。”秦歌見申夜一直不說話,叫了他一聲。

“我沒事兒,”申夜回過神,苦笑一聲 “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就是,我就是有點兒不知道為什麽是這樣。”

秦歌探頭出去,用力吻上申夜的嘴唇,直到感覺到握着的那雙手重新恢複了溫度,才放開他,簡單和申夜講了仙鶴之前說過的原因。

這些話今天換任何一個人和他講,申夜都不會相信。

那是他的師傅,把他從深淵裏拉出來的師傅,養了他十年的師傅。

在別人面前,他一定會像維護秦歌一樣維護他的師傅。

但偏偏,說這些話的人是秦歌。

不是秦家主,是秦歌。

是他內心最深處的潛意識在告訴他,如果這世上只剩一個人可以相信,也只能是眼前這個。

“無論你做什麽決定,”秦歌道,“我都會陪你。”

“我想讓他生不如死,”申夜猛的擡起頭,因為太過用力,額角的傷口又開始滲血,“我想讓我爸媽曾經挨過的每一刀,受過的每一分絕望,都十倍百倍的還給他!”

——我是可愛的分割線——

小可愛們看作話哦~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景兮”小可愛的營養液~

下章虐 冇渣!

然後,我感覺這個世界快結束了,老規矩,下個世界來評論投票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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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愛們直接評論字母就好~

明天更新的作話裏公布結果哈,截止到明天下午6點更新前的評論都送紅包~

筆芯,鞠躬,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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