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林鈍敢肯定何在風是真不會說話,這語文水平還不如他一個中學沒畢業的。

要知道,林鈍口中的“過來人”是指被人甩過,如果何在風真要“過去”,那就意味着他也要被人甩。如果林鈍甩了何在風,何在風這個新“過來人”還怎麽陪林鈍呢?而如果何在風膽敢被別人甩,林鈍怎麽也都不會再要這個沒眼光的人的。所以,你看,這件事從邏輯上來說,完全就不通。

……但林鈍依舊覺得這句邏輯不對的話那麽中聽。

就好像如果林鈍的心上有褶皺,這句話如同熨鬥一樣從其上壓過去,熨平了所有皺紋……好吧,林鈍承認自己的語文也不是很好就對了。

帶着某種異樣溫暖感走出房間的林鈍徑直往Andy所在的房間而去。剛失戀的人哪可能有心情做些別的什麽,這時候肯定是躲在房裏獨自郁悶。

說起來,林鈍其實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做法有些奇怪,畢竟,他和Andy算是情敵關系,先不說他是最不适合安慰對方的人選,僅僅是憑兩人的交情,也輪不到他插手這件事。但好歹,他和Andy也算是結伴出游的同伴,而從某種方面來說,他們的遭遇又很相似……總而言之,長話短說——林鈍就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

所以,他敲響了Andy的房門。

打開房門的Andy顯然沒想到站在門口的人是林鈍,他愣了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這讓林鈍成功把對方拉出了房間。

“我們去喝一杯吧。”

Andy茫然想了想,“一大早哪裏能喝酒?”都忘了自己壓根沒心情和林鈍喝酒這件更基礎的事。

林鈍早計劃好了:“郵輪的商店裏有進口食品賣,德國黑啤十元三罐,怎麽樣?良心價吧!”

Andy本能想到:“我總在路邊看到賣進口食品的店,德國黑啤一直這個價。”

“是嗎?我很少上街都不知道。”

“那你上班路上應該也能看到。”

“我也很少上班。”

在Andy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林鈍又想到,補充着說:“順便說一句,我也沒怎麽上學過。”

直到那麽介紹自己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這一說法或許不正确。現在,他基本能肯定自己那段所謂因為車禍而模糊的記憶是虛假的了,這麽一來的話,沒準他在過去十年裏還拿了好幾個博士學會也說不定——不管這是不是真的,反正這麽想想既不會妨礙到什麽人,又能夠讓自己爽爽。

面對自得其樂的林鈍,Andy目瞪口呆地打量了他片刻。

“你找我出來就是為了聽你講故事?”

“當然不是,說了找你喝酒。”

林鈍迅速買了兩□□啤,然後繼續強買強賣地拉着Andy來到郵輪尾部。

這是郵輪在今天的航線上背陰的地方,于是少有游客。林鈍來到欄杆邊,把黑啤放在地方,拿起兩罐,将其中一罐抛給Andy。

“放心,這不AA,我請你喝的。”

接過黑啤的Andy不知想了些什麽,不知想了多久,當他打開易拉罐的時候,驀地飛來一筆:“林鈍,不如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林鈍真心訝異地眨了下眼睛:“洗耳恭聽。”

“那天是前年七夕過去一個禮拜後的晚上。你知道,就是俗稱鬼節的那天。”

就Andy講故事的風格,林鈍強烈懷疑如果對方參加跑步比賽一定會搶跑。這聽衆還沒完全準備好,故事就已經開場的方式讓林鈍費了一番勁才跟上劇情。他挺警覺的,莫名冒出一個鬼節來,Andy該不會是想講個鬼故事來吓唬他以便報仇吧?

身旁的Andy若無其事說下去——

“那時我剛拿到駕照沒多久,自己沒車,所以借了朋友的車開着玩。因為開着玩,沒有目的地,我不過就是去偏僻一點的地方瞎逛,沒想到,逛着逛着我就迷路了。”

林鈍覺得有必要提醒對方:“Andy,我膽子很大的,你編鬼故事吓我是沒有用的。”

Andy瞥了他一眼:“我不是在編故事,這是真事。”

“……每個鬼故事都說自己是真實發生過的。”

“這不是鬼故事,你別怕。”

林鈍沒吭聲,如果這時候回答一句“我才不怕”,那聽起來就像是在不打自招。

Andy只當林鈍默認,他又接着說:“因為要上班,我開朋友的車出門的時候已經挺晚的了,而逛了一圈後,時間差不多都到零點,我在很偏僻的地方,沒什麽人能問路……”

你敢說你這不是在講鬼故事?!

“……所以我用手機下載了一個導航軟件。”Andy說,“根據導航,我找到了回家的路。要回家,必須經過一個很長的地下隧道。當把車駛入隧道的時候,我發現導航軟件還在繼續工作,要知道,那是将近兩年前的事,當時地下隧道的信號還是很差的。通常導航儀在隧道裏即便能導航,那些實時的路面交通信息都是沒法更新狀态的,但是,當晚我的導航軟件卻在隧道裏實時播報說前方路面擁堵,建議調整線路。要知道,當時隧道裏幾乎一輛車都看不到,結果,導航軟件卻說這條路擁堵,我能從導航軟件看到虛拟的行駛在隧道裏的車輛——盡管在真實的眼前我什麽都看不到。

“因為有些害怕那些看不到的車輛,當時我就真的就換了一條路。那條我不熟悉的隧道是有分叉口的,我走了另一條路。但沒想到,那條路是廢棄的死路。

“之前我說了,我才剛拿到駕照沒多久,駕駛技術不怎麽樣,而且那天又有些感冒,太晚精神不是很好,所以當我想要調頭的時候,車被卡住了……”

故事轉到了更加微妙的地方,這回林鈍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後來有一個騎摩托的男人經過,他也恰好走錯路了,結果發現被困的我。他幫我把車解了出來——還是在他根本沒駕照的情況下。聽說了我手機導航軟件的故事,他還特地用摩托車幫我開道,帶我離開了隧道。”

Andy終于講完這個的确不是鬼故事的故事,停在那裏等林鈍的反應。

林鈍琢磨良久,“假設這個故事裏那個騎摩托車的男人是何在風,此情此景你回憶這件事還算應景,但故事裏的那個男人是我吧?你忽然提這事是幹嘛?”而最讓他想不通的是,“那時你的聲音大概是因為感冒的關系不太一樣,但你的長相變化也很大啊?”

Andy郁悶地盯着林鈍看了一會兒:“我不過就是整了整鼻子。”

林鈍很驚奇:“你原本那鼻子有什麽不好?”

“何在風喜歡高鼻梁。”

林鈍又不知道怎麽接話了。他沒想到Andy為了何在風那麽豁得出去……他倒是這會兒在想:他的鼻子其實挺扁的……

“所以,那天在何在風家見到你的時候我很意外。一方面是因為你的長相和何在風喜歡的類型完全不一樣,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沒想到你是曾經幫過我忙的人。”Andy說。

林鈍吞咽下自己長得哪裏不如何在風意的問題:“我也沒想到你是那個卡洞的人。”

“所以後來我還想再争取看看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對不起你,感覺自己恩将仇報。”

“那也沒什麽,其實不過是不足挂齒的小事,你也別太在意了。”林鈍說得有些心虛,其實當年那個導航軟件本來就是他自己做着玩的免費APP,因為鬼節,他故意在幾個冷清的地段加路段擁擠的情報惡作劇吓吓人,後來他意識到那個隧道搞不好真能害人走錯路,正好那時他在附近,就去看看,順手幫了把首先被他害到的人。

“現在,我覺得我倒是可以還你一個人情。”

Andy真誠的态度擊敗了林鈍內心那個邪惡的小人,他沒忍住,交代出真相:“不需要的,當初就是我害你走錯路。”

Andy一愣:“什麽?”

“其實那個導航軟件是我動了小手腳,本來應該會很快跳出‘鬼節快樂’的提示框,然後更新正确實時路況,但隧道裏信號不好,而我沒考慮周到,這些都是服務器端操作的。”

Andy消化了一會兒,他又灌了自己幾口黑啤。

“那就當我還你這些黑啤的情吧。”說着,Andy好像擔心自己被懷疑般猶豫了一下,“這聽起來很不可信,不過,是真的——當初我之所以會去你住處找何在風是因為收到神秘短信。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感覺那短信就是想要幫我和在風在一起,或者說,就是想要拆散你和何在風。”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誰發的消息。”唯一林鈍不知道的是:殷一沐這麽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Andy大概沒想過林鈍居然早有所料的模樣,他好奇追問:“是誰?”

林鈍聳肩,“顯而易見,一定是我的愛慕者。”他沒透露太多事實,畢竟,總覺得殷一沐肯定不是壞人,還是別背後說人壞話的好。而退一步說,如果殷一沐的确是壞人,為了Andy安全,他也什麽都不知道為好。

“算了,反正我該提醒的也算提醒了。你要真有一個那麽鬼鬼祟祟的愛慕者,最好當心。”

“放心,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兩個人的談話稍稍告一段落。

Andy悶頭又喝了好一會兒的啤酒。他在打開第四罐的時候再難忍耐,轉頭端詳林鈍,躊躇着開口:“你和何在風……你決定回頭了嗎?”

林鈍藏起自己訝異的反應,故作鎮定:“為什麽你那麽認為?”

“我看得出你的态度變了。今天之前你看何在風的眼神和今天完全不一樣。”

林鈍挺難接受那麽玄乎的說辭,可無法否認,Andy的感覺是對的。

對于何在風,林鈍在昨晚終于厘清了所有的感受。說起來,人與人之間的未來在林鈍看來,就好像黑暗中的一盞燈。當兩個人初次相遇,這盞燈會打開,或者保持暗黑。當初林鈍與何在風相遇,這盞燈便被點亮了。光明讓林鈍第一次看到一段關系的未來,所以他想要繼續下去。然而,這盞燈在不久之前被決定放手的林鈍關上。林鈍的視界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暗黑意味着林鈍看不到那盞燈的開關在哪裏,所以,他沒有辦法找到開關打開那盞燈。林鈍看不到他與何在風的未來,連想要看到他們未來的開關都不知道在哪裏,這使他決定放棄。可是昨晚……昨晚何在風做了一件其實很愚蠢的事,但當林鈍聽到對方說自己先動手的時候,他下意識決定摸黑也要一寸不漏地找,直至找到他與何在風未來的開關。

他不知道何在風是怎麽看昨天他們兩人的這個夜晚,或許他看起來是個對一夜情态度比較開放的人,但昨夜絕對比一夜情要多很多東西。林鈍想着自己應該找機會告訴何在風。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或許這不是真的,但看起來有很大概率事情就是那麽回事——

林鈍當初會想要與何在風在一起,那是因為他接受了催眠指令。與此同時,那也不僅僅是因為他接受了催眠指令。

這世上有那麽多可以實現林鈍談戀愛計劃的對象,為什麽,林鈍偏偏選擇了何在風?

何在風與其他所有人不同的地方在于——

他長得與楊應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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