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如果林鈍的清單第一條不是要談戀愛,如果林鈍沒有在清單的第一條劃了加重線,是不是,那時他就不會看上何在風?不會那麽努力想要與何在風在一起?

“……清單上寫了些什麽?”

“一、找一個人好好談戀愛,并且要一輩子在一起的那種;二、去普吉島一次;三、吃遍天下所有的甜食;四、逛遍天下所有的Gay吧;五、買一間浴室很多的公寓,浴室裏要有一臺按摩浴缸……”

何在風默默聽着錄音,這些他已經得到過的回答。

林鈍的公寓有一臺很大的按摩浴缸,林鈍曾經炫耀過,還笑着邀請何在風來試試。那時林鈍的笑容那麽燦爛,卻讓何在風本能抗拒地拒絕了。他曾以為林鈍是為了自己才買那個浴缸的,以便兩個人能在浴缸裏做些什麽。

……可原來,連林鈍想要和他在一起,或許都不是為了他。

床沿邊,低頭聆聽錄音的林鈍側臉陰影層疊。何在風不确定對方是否正和自己想着同一件事,不确定察覺真相的對方是否後悔,或者覺得自己愚蠢,他只是繼續握着對方的手,安靜守在對方的身邊。

錄音播完後,林鈍重新擡起頭。

“清單至少證明了我很可能是配合接受催眠的。也就是說,是我自己願意忘記某些事,然後用其他的記憶來替代。”他分析說。

何在風想了想,“所以,如今你是否會放棄追究真相,如果那是你自己想忘的?”話雖如此,他認識的林鈍絕對會追根究底的。

不出所料,林鈍相當肯定:“做了後悔至少好過不做每天睡不着。”

“你放心,任何時候你都吃得香睡得好。”何在風由衷地說。這是他最佩服的林鈍,也是他最喜愛的林鈍。

林鈍在琢磨後贊同的點了點頭,“我天賦異常。”說着回到正題,“但不管怎麽說,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如果後悔,大不了到時候再消除記憶。”

每次聽着林鈍使用“大不了”這個詞,總會讓人情不自禁有“這世上沒什麽大不了的事”的安心感。何在風不覺微微笑了笑:“你的記憶已經從照相記憶升級到錄像帶了,洗帶子什麽的果然不在話下。”

“現在就要找找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恢複我這盤帶子了。”林鈍順着何在風的邏輯說,接着,他總是把人往“壞”裏想的思路活躍起來,這讓他懷疑地睨了何在風一眼,“你把我說成錄像帶這種東西,就是為了報複我曾經說你不是東西嗎?”

何在風被“冤枉”得忍不住笑出聲:“你還讓Andy別幼稚,你可比他幼稚多了。”

“……比什麽我都贏。”林鈍硬着頭皮頂回來。他比何在風可能更受自己這随口一句臺詞的觸動,正專注正事的人神情恍惚了一下,可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要說什麽,“那個時候,你覺得Andy哪些地方比我好?”

何在風說不出自己身體的哪裏疼了一下,聲音哽在喉嚨讓他說不出話。

林鈍率先回過神,若無其事地假裝開玩笑:“考倒你了吧!就說我這個人身上簡直挑不出缺點。”

何在風看得出,林鈍不想談這個話題,但他也感覺得出,林鈍想要知道這個答案。

這個他後知後覺找到的答案。這個大概說出來林鈍也不願相信的答案。

“那時候,Andy的優勢是,我一點不害怕他離開我。”

林鈍沉默良久,最終輕描淡寫揶揄:“你倒不害怕他不肯離開你。”

“我不怕這個,唯一讓我害怕的只有你離開。”

何在風還想再說些什麽,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說辭聽起來就像最虛假的情話,他想解釋這輩子他都說不出情話,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一定是Andy。”林鈍大概很歡迎這一打擾,他心情不錯地積極起身去開門,還順便調侃何在風,“你不怕Andy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勁,我都有些怕了。”

何在風只能放棄繼續這個話題的機會。他安靜看着林鈍的背影,覺得自己此刻的位置真是巧妙的隐喻。林鈍這個人特別擅長将煩惱抛諸腦後。就好像現在他對何在風做的。

何在風已經失去了讓林鈍願意為他煩惱的權利。

被林鈍打開的門後,站着的果然是Andy。不管殷一沐——或者說楊恩——對林鈍有什麽企圖,至少在昨晚的大打出手後,他也不至于厚着臉皮來敲何在風也入住的房間門。

門外的Andy手裏拿着一袋餐盒,他很自覺在林鈍讓開身子後不請而入。

“我在自助餐廳沒見到你們,猜想你們還沒用餐,擔心在風是不是傷還沒好,所以打包了早餐來看你們。”

經過檢讨,最近在感情方面特別謹慎和小心的人收斂全部自己不喜歡Andy出現的情緒,但他還是首次使用了最明确的态度:“Andy,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我能請你放手嗎?這是我和林鈍的錯,一開始我們就不該邀請你一起郵輪游,我希望你自己在船上玩得盡興。”

Andy愣了下,就好像沒想明白:“為什麽?”

“因為林鈍說他有些怕你。”何在風回答,不出意外地接收到林鈍訝異之後憤憤的怒瞪,就好像生氣何在風無賴自己,也不想想自己兩分鐘前的确說了類似的話。

何在風知道林鈍實際當然不怕Andy,但是,從林鈍剛才的表現來看,每次見到Andy,他心裏顯然并不舒服。

“Andy,告訴我要怎樣你能答應我這個請求。”

Andy陰晴不定地猶豫了一下,“我也可以不答應吧?林鈍要求你離開,你會離開嗎?”他像是豁出去了說。

何在風從來沒有被任何一句話噎得如此毫無招架之力。這是他的死穴。他說希望Andy不要再一廂情願——可為什麽就不能那麽勸自己呢?如果這時候林鈍順勢附和Andy,向何在風提出同樣的要求,何在風将……何在風不能想象那将會使自己有多絕望。

幾乎瑟縮了一下,遭遇提問的人無法加以防備地愣愣望向一旁的林鈍。

不過,林鈍什麽也沒有說。被何在風和Andy同時觀察的他只是低垂着眼簾,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這是讓何在風莫名感受到溫暖的安靜。

Andy似乎從中得到了某種答案,他并沒有再等何在風說些什麽,而是平靜地聳了聳肩:“我也不是真的那麽死皮賴臉的,要我答應很簡單,告訴我,林鈍撞破的那天,為什麽你會同意我過去找你?”

何在風沒有遲疑,之前正是因為他不願坦率面對自己而犯下很多錯,現在,終于學會了坦率面對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那時我以為是林鈍發來的消息,我一直在等,結果不是,我很失望生氣,所以才會同意。”

“那後來沒兩天的交往是怎麽回事?”

何在風微微愣了下,他沒想到Andy會那麽和他翻舊賬,至今他都沒敢明确向林鈍交代自己還曾與Andy有過極其短暫的一段“交往”關系,結果就被Andy那麽劇透了。他下意識不着痕跡觀察向林鈍。始終假裝自己不存在的人這會兒倒是用略帶玩味的目光睨了何在風一眼。

“林鈍離開後我很寂寞,所以想要一段新的關系。但之後發現我依舊寂寞,所以結束了那段關系。”

這簡直像是一場審訊,只是,何在風老實交代的對象并不是提問的那個人。

短暫的沉默後,Andy最終放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早餐,猶豫了一下還是遞出去:“放心,打包早餐的時候我沒這先見之明加辣椒醬,我帶回去也是浪費了,給你們吧。”

何在風都忘了自己昨晚沒吃晚餐,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這讓他并不真的很感激這頓早餐,但Andy願意放手,他不得不認真感謝,“謝謝你,Andy。”說着接過早餐,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之前的事,抱歉。”

Andy遲疑地看了何在風一會兒,期間目光還飛快掃了林鈍一眼。他看起來還想說些什麽,不過,開口的時候,只是無關緊要的一句“就讓以前的事都一筆勾銷吧。”他的眼裏多少有失落和類似傷感的情緒,下意識地舒展了一下身體,“我走了——話說回來,在船上不小心遇到我可別怪我,郵輪那麽小,肯定不是我故意的。要知道,我才是想眼不見心不煩的。”

何在風點頭,認真配合地說:“我會盡量避開你的。”

Andy沒在說什麽,在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了何在風一眼後,直接轉身離開。

Andy離開房間關上房門後,一直默不作聲的林鈍終于按捺不住。

“何在風,你知道嗎,有時候你還真是挺能氣死人的。”

何在風覺得自己很無辜:“我做什麽了?”

“Andy說什麽眼不見心不煩,不過就是給自撐撐場面,結果你立即回答一句會避開他,就好像他是蛇蠍你避之唯恐不及似的。這太刻薄人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何在風發現自己真是有理說不清。他不計較別人誤解他,但必須得讓林鈍明白他絕對不是壞人。正努力想着要怎麽分析清楚自己這句話的意思,一旁的林鈍柔和下語調率先說下去:“我知道,你的确是想避開Andy免得他心煩,只是想說,你這個人相當不擅長語言藝術。”

的确不擅長語言藝術的人又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找到自己的臺詞——

“只要你明白我想表達的就好。”

林鈍頓了下才回答:“我就是那麽聰明。”

每次這種時刻,何在風都能清晰體會到“不寂寞”究竟是什麽東西,而它又是一種多麽神奇的滿足感。

袋子裏打包的食物很快讓有些狹小的房間充滿了香味。何在風打開袋子:“我們先吃點東西吧?”

林鈍稍稍猶豫,頗為心動地看了眼餐盒裏的西式甜點,卻進行了其他選擇,“我還是去看看Andy。”他為自己的行為進行解釋,“不管怎麽說,我也算過來人,也許能和他聊上兩句。”

林鈍一直是個很有同情心的人,可遭遇失戀這種小事,如果不是感同身受,他也不會那麽在意。何在風默默聽着對方使用“過來人”這個說辭,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他看着林鈍轉身往門外而去。在對方走出房門口的時候,不自覺叫住對方。

“林鈍——”

“怎麽了?”

“你是過來人沒關系,等我,我會過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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