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了總編室,餘之遇臉色就變了。

葉上珠動作敏捷地從工位上竄出去,湊近她說:“我有個不成熟的小懷疑。”

“不成熟就別說。人不怕犯錯,怕的是沒教訓。”餘之遇腳步不停地往夏靜辦公室去。

小警告自然管不住葉上珠那張嘴,她壓低聲音說:“夏靜和陳默的私交很好。”

夏靜是采訪部二組組長,餘之遇作為一組組長和她是平級,确切地說,餘之遇要順利通過考查期升為高級記者,才算真正的平級,陳默則是編輯部的。

夏陳兩人沒少因稿件争執,甚至不止一次鬧到許東律面前,以至于全網站的人都以為她們是對頭。尤其報道事故一出,陳默還主動去向許東律認錯,承認是她疏忽,沒在淩晨接到葉上珠電話後及時撤換稿子,自請處分,更沒人把這件事往夏靜身上聯想了。哪怕采訪部部長之位空懸,扳倒餘之遇她便是最大贏家。

而淩晨通知編輯換稿,本身也不占理。憑什麽讓人家二十四小時待命,你當是當兵打仗,時刻保持一級戰備狀态嗎?

許東律是老江湖了,自然品得出來陳默刻意強調時間意在推卸責任。可在抵禦外敵和處理內讧之間,他身為總編,現階段只能選擇前者。

餘之遇卻不甘心吃這個啞巴虧:“是我們疏忽大意自己把小鞋穿到腳上的,但不代表夾腳了還不能說。”

該撕逼時不手軟,敢于沖突的人,才是真正的內心強大。葉上珠贊成餘之遇找夏靜好好講講道理,她撸起袖子就要充當先鋒。

餘之遇伸手一擋:“幹你的活去。”姿态強勢地把她攔在了外面。

夏靜也不計較餘之遇的不請自來,笑靥如花:“看餘組長這氣色應該是康複了,恭喜啊。”

戲精本精是只什麽精,餘之遇算是見識了。她回敬道:“同喜。”

夏靜風情萬種地一挑眉:“我有什麽喜?”

餘之遇眼底情緒一薄:“提前恭喜夏組長晉升部長啊。”

她言語間的諷刺之意那麽明顯,讓人想裝糊塗都不行。夏靜臉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嗓音微沉:“餘組長說話可別這麽夾槍帶棒,大家都是同事,撕破了臉多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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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餘之遇盛世美顏,還怕撕嗎?”語落,餘之遇突然發作,擡手一揮。

下一秒,夏靜辦公桌上的資料,連同筆記本電腦一起劈裏啪啦地往地上掉。

餘之遇本身的氣質有點冷感,脾氣也确實不算好,卻從不輕易發火。以往葉上珠大錯小錯無數,她都只教不罵。這次也一樣,事發後理智地先了解起因經過,然後第一時間趕回來處理。平時和同事下屬的相處也算融洽,當衆撒潑這種事,是第一次幹。

夏靜措手不及,任由反應再快,也只來及接住筆記本電腦。她瞬間翻臉,聲嘶力竭地質問:“餘之遇你瘋了?”

外面大廳的人都被驚動,紛紛站起來。門口的葉上珠深怕餘之遇吃虧,一副嚴陣以待随時準備沖進去助陣的備戰狀态。

餘之遇卻是有備而來,連臺詞都事先打好了腹稿:“我被狗咬了一口,又不能回咬,發個瘋算客氣了。”她說着,上前一步揪住夏靜的襯衫領口:“我是沒證據,但我智商沒欠費。憑編輯部的嚴謹不可能疏忽至此,是葉上珠淩晨那通電話惹的禍吧,讓陳默意識到稿子有問題。她把稿子發給你看了是嗎?那些營銷號也是你安排的吧?真是難為你了,為了掀這波浪,不僅要熬通宵,還要自掏腰包營銷。怎麽樣,對于這樣的結果,還滿意嗎?!”

夏靜一手抱着筆記本電腦,另一只手去掰她的:“你是編劇吧餘之遇,要不要把筆給你?”

“我要是編劇,腦洞一開,你還有命活到明天?”餘之遇眯眼:“別以為一起所謂的報道事故就能害得了我。這事能善了最好,我不追究任何人,只當是被社會教做人了。至于你,”她眼神一厲:“損害網站利益的後果不知你擔不擔得起?”

“你的人發錯稿子給網站惹了麻煩,你說我損害網站利益?和我扯得上嗎?餘之遇,你要是覺得委屈冤枉,去和許總說啊。”夏靜小聲諷刺:“憑你和許總的關系,許總還會不護着你嗎?”

餘之遇身正不怕影子歪,她故意提高了音量說:“怎麽我和許總的師徒關系,在你夏組長眼裏很不正當嗎?作風問題不分大小,只論對錯。夏組長最好先取證,信口開河的代價,我可是通過這次報道事故給你打樣了,別到時候說我餘之遇得理不饒人。”她手上略微用力,硬是将夏靜甩得跌坐到椅子裏。

夏靜私下裏沒少诋毀餘之遇,卻沒膽子當面造許東律的謠,她試圖撇清自己:“你不要含血噴人,我什麽時候說過那些話?”

餘之遇不理會她的詭辯,視線掃向窗外衆人,“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說我睡了許總的謠言是從誰嘴裏傳出來的……”

葉上珠一驚,心想撕就撕怎麽還開車了?分神間,餘之遇已經在放狠話:“工作是死的不會害我,害我的只是人。這次栽的是我,下次指不定是誰。風水輪流轉的世界裏,誰敢保證不犯在別人手裏?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

你這麽當衆打人臉,有考慮日後見面的事嗎?不對不對,好人也不能受那些亂七八遭的委屈。我在說什麽自相矛盾的話啊,葉小姐在心裏唾棄自己。

夏靜哪肯輕易服輸,她立馬換了副可憐面孔,眼裏蘊滿了淚:“既然你這麽有理,我們就到許總面前說清楚。”

“你當自己是小學生,打輸了架還要向老師告狀嗎?”話至此,餘之遇解鎖手機屏幕,翻出相冊怼到她面前,“當然,夏組長要是不怕丢臉,我不介意做壞人。”

她湊近夏靜,用僅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你說要是陳默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和你這個前女友保持着暧昧不清的關系,還會配合你在人前人後上演相愛相殺的戲碼嗎?或者是我誤會了,你和前男友只是偶遇,在酒店純聊天的?”

夏靜看清照片,臉色在頃刻間變得慘白,下意識要搶餘之遇的手機。

餘之遇迅速收手,“踢你出局是分分鐘的事,只是那些低劣的手段,我不屑而已。夏靜,做個好人吧。”

從夏靜辦公室出來,餘之遇站在本組辦公區域中間,擲地有聲地說:“報道事故因我而起,我來解決。我解決不了,還有許總,有老板。你們只需要拼盡全力找到好的新聞選題,用優質稿件鋪平自己的晉升之路。未來很長,要走得铿锵,靠的是真章。別搞旁門左道那一套,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一組記者原本因餘之遇身陷報道事故都蔫了,深怕組長換人,自己成了沒有親媽的野孩子,此刻頓覺組長氣場二米八,她們一個個擡頭挺胸,吱愣起來。

二組記者則懵了,她們看向夏靜辦公室,期待公開被下了戰書的組長站出來和餘之遇正面剛一下。結果,那位辦公室的百葉窗拉得密不透風,一派頹然之氣。再看總編辦公室,許東律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一樣,泰然自若地坐在辦公桌前喝着咖啡。

衆記者:“……”這聾讓您裝的,可真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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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上珠随餘之遇出門,上車後她難掩激動地說:“沒看出來組長你居然是掐架滿級,文武雙全的戰鬥機呢,就是崩了女神人設有點可惜。喛,你抓到夏靜哪根小辮子了,怎麽她就偃旗息鼓了?你沒回來之前她有多趾高氣昂,我特別想給你回放一遍。”

餘之遇打方向盤轉彎,頭略微偏向駕駛座那側車窗,“別亂給我立人設。”

葉上珠徑自吐槽:“我早上來上班時的心情和上墳也沒什麽區別了,她居然還笑着問我是不是沒睡好,怎麽都有黑眼圈了?我想成為國寶不行嗎?她也不怕手伸太長閃着腰!”她偏頭看向餘之遇:“組長你出手太輕了,我還是比較喜歡看她跪下認錯!”

前面紅燈,餘之遇腳上略微用力,剎車踩得狠了點。

葉上珠被安全帶勒了一下才閉上那張喋喋不休的嘴,觸及餘之遇微涼的眼神,她自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等燈間隙,餘之遇才說:“我公然和夏靜翻臉,為的是警告她別在我處理這件事時還在我背後捅刀子,以免事态擴大為網站造成更大的負面影響。我們雖同為組長,但她資歷比我老,業務能力也過硬,我見到她都得稱一聲‘夏姐’,你有什麽資本讓人家跪下認錯?她給你臉色,你且受着,等和她平起平坐時再翹尾巴不遲。”

這是為葉上珠好。畢竟她只是個小小的實習記者,真和夏靜起了沖突,即便有餘之遇護着,也讨不到便宜。

道理葉小姐都懂,卻還是小聲嘀咕了一句:“實習期能不能過都是問題,還平級?組長你這不是朝我胸口扔刀子嗎。”

餘之遇反問:“那插疼你了嗎?”

葉上珠煞有介事地捂胸口,做虛弱狀:“心碎了無痕。”

餘之遇被她誇張的樣子逗得破功,偏頭笑了下,沒再損她。

葉上珠撓了撓頭發,說正經的了:“事發之後,我查了下萬陽藥業……”

綠燈亮起,餘之遇起車時問:“我怎麽不記得交代過你這事?”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啊,再說我不得将功補過嘛。”葉上珠自顧自地繼續:“萬陽藥業隸屬萬陽集團,是集中成藥、化學制藥、生物制藥的科研生産營銷、藥品連鎖經營于一體的民營制藥企業,現任總裁校謹行為校家長子,坊間傳聞那位小校總城府深沉,冷心冷面,刻薄苛刻,十分不好接觸……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對我們最有利的信息是,他單身!”

餘之遇:“……”只能狠踩油門提速,以求盡快到達目的地,結束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

萬陽藥業辦公大樓裏,前臺看過餘之遇的記者證,露出公式化的微笑:“抱歉餘記者,您沒有預約,請在休息區先等候。至于校總開完會是否有時間見您,我需要向高助理确認後再回複您。”

餘之遇自然要等,她拿出筆記本電腦,坐在休息區處理公事。葉上珠幫不上忙又坐不住,便在一邊走來走去,期間忍不住要開腔,餘之遇頭也不擡的說:“多說一句,明天去給許總複印材料。”

葉上珠現在最怕許東律了,立即乖乖閉嘴。

兩個小時後,前臺回複:“校總臨時有事外出了。”

餘之遇細品了下“臨時”一詞背後的意思,說:“那麻煩你幫我預約一下吧,看校總什麽時候有時間。”

前臺翻了翻記錄:“最近兩周校總的行程都是滿的,餘記者您看下下周……”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葉上珠截斷:“下下周?你們校總簡直比國家政要還日理萬機!”

前臺保持微笑:“藥廠整頓,我們校總要下去巡查,20號能趕回來已經是非常高的工作效率。”

行行行,你們老板你随便捧,恕我多嘴了。葉上珠在餘之遇的眼神警告下剎了車。

許東律只給她一周時間,校謹行卻要下下周才能見到。20號,距離現在正好半個月時間。停産整頓半個月……原來在這等她呢。

餘之遇沒為難前臺,微微一笑:“在此之前,如果校總能像今天處理臨時事件一樣擠出幾分鐘時間,我随叫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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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高非到總裁辦公室彙報道:“那位餘記者走了,預約了您指定的時間。”

校謹行正拿起西裝外套往身上穿,沒說話。

高非把餘之遇那段随叫随到的話一字不漏地複述一遍,末了補充道:“相比同行那位女士的氣憤,餘記者很平靜。”

校謹行整理袖口的動作微滞,沉着聲音問:“你想說什麽?”

高助理抿唇笑了下,“大陽網的報道一出,任律師就打過電話來。”言外之意,我們是有律師團的,随時可以兵戈相向,無需您親自出面。而您既決定要給那位餘記者道歉的機會,又何必把時間推那麽遠?這有點不符合處理危機事件的原則。

“任律師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校謹行垂眼扣好紐扣:“至于那位餘記者,你要是覺得她毫無怨言地等我兩個小時是在放低姿态就錯了。”

高非不解:“她難道不是來道歉的?”

道歉?校謹行沒正面回答,只在走出辦公室時意味不明地說了句:“她本事着呢。”

那了然于胸的姿态,高非瞬間腦補出一場風花雪月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餘之遇摸下巴:“難道這是一個霸道總裁愛上我的童話故事?”

肖子校眸色一動:“……你想多了。”

作者提醒:“肖教授,你該候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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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依舊十點,肖教授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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