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是我無二無別

餘之遇失眠到很晚。

如果說祁南空降大陽網的這段時間裏她還隐隐抱有一絲期待, 以為随着兩人的共事,能找回昔日的默契, 閨蜜依舊是閨蜜,那在祁南說扶持她培養為自己人時, 餘之遇沒有任何奢望了。

在祁南眼裏, 她只是個供她迅速坐穩總編之位的工具。

或許說工具都擡舉自己了。祁南一句話,結束了她被延長的考察期,拆分采訪部升她為部長,足見她在總部領導那邊的份量比許東律都重,哪裏需要誰輔助?

祁南分明是要借此讓大陽網的所有人知道,餘之遇是她的心腹, 将所有人對她的不滿, 轉嫁到餘之遇身上,讓餘之遇成為衆矢之的。

若餘之遇不夠聰明, 或許還要感激她的提攜。

若餘之遇像從前的夏靜那樣不惜手段要上位,勢必要牢牢抓住這次機會。

若……餘之遇已經無意再去猜想自己在祁南心中是怎樣一個人了。

至于訂婚, 請柬上沒有男主角的名字。

一份奇怪的邀請, 像是藏着一個驚天秘密。

餘之遇卻無意探知。

她已經打好了辭職報告, 準備等祁南訂完婚便提交。

這事餘之遇沒和肖子校商量,也特別交代了葉上珠, 讓她別和喜樹說自己突然被升職的事,她想等肖子校從臨水回來當面和他說, 她相信, 對于自己的決定, 肖子校會充分尊重。他會幫她分析利弊,會像許東律那樣指導點撥她,唯獨不會幹涉她的抉擇。

當晚兩人視頻時,餘之遇其實也想任性一把,讓肖子校趕回來,陪她出席訂婚宴,話都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如果她和祁南還是好朋友,好閨蜜,她不至于今天才知道她要訂婚,為表重視,也必然要帶男朋友一同出席。可現在……算了,不是多重要的人,她自己都不想去,何必讓他特意改行程。

一輛大G都讓祁南不舒服了,她再帶肖子校去,指不定又被曲解成炫耀。

肖子校是餘之遇在意的人,她不想以他為武器。

餘之遇又想起許東律,覺得那天給他踐行,他忽然提及過往,是在提示她,應該和肖子校報備陸沉的事。

不是沒想過報備。一方面沒有恰當的機會,最主要的是,餘之遇有些難以啓齒。盡管她當着校謹行的面說不怕肖子校知道,可陸沉于她,終究與肖子校和林久琳的感情不一樣。

那是她的青春,她不願否定。肖子校應該也不願聽她說,曾經的自己,如何認真地喜歡過另一個男孩。所以,餘之遇難免抱了絲僥幸心裏,希望關于那一段過去,就此過去。

祁南的回國似乎給她提了個醒,有些離開只是暫時,當分離的時間越來越長,當你以為今生不會再見,或許距離重逢是越來越近的。

那就……等他回來一并告訴他吧。看在她主動坦白的份上,他應該會從寬處理,即便會不高興,也應該不難哄。

如此一想,忽然就想聽聽肖子校的聲音,可此時已淩晨兩點,餘之遇不想打擾他休息,只編輯了條信息發過去,告訴他:【想你了。】想着等天亮後他醒來看到,一定會開心。

沒想到肖子校竟打來了電話。他應該是被信息提示音吵醒的,聲音有些慵懶低啞,問她:“哪最想?”

餘之遇微笑而不自知,“你想我哪最想就是哪。”

他笑了,低沉的笑聲透出愉悅:“怎麽還沒睡,道晚安是騙我的?要是你總這麽不乖,下次出差別怪我把你挂在褲腰上。”

未免他擔心,餘之遇撒了個小謊:“睡一覺了,渴醒了,起來喝水。”

肖子校倒沒懷疑。

話筒那端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他下床的動靜,餘之遇聽見他說:“胃不好,不要喝涼的,忍幾分鐘,燒點熱水。”

餘之遇撒嬌:“下次你給我燒。”

肖子校答應下來:“好,我燒。”

餘之遇躺在沙發上,看着被風吹起的窗紗:“有點睡不着了。”

肖子校哄她:“給你講個睡前故事?”

餘之遇扯過毯子蓋在身上:“好啊。”

肖子校把窗簾拉開,站在桌案前,不急不徐地開口:“從前有個小公主,她喜歡上一個小木匠。小木匠為小公主打造梳妝臺時,小公主就托腮看着他,眼裏都是小星星。”

“等小木匠把梳妝臺做完了,小公主舍不得他走,就說,可以讓梳妝臺有一顆粉紅色的心嗎?我還想要一個雙層的首飾盒。還有還有,你可以給我做一個木頭的小兔子嗎?”

“小木匠于是給小公主做了小兔子,又做了漂亮的首飾盒。小公主問他,你還沒有給我做粉紅色的心呢。小木匠說:我的心已經給你了,你還要什麽心呢?小公主不解,你什麽時候把心給我了。小木匠說:你給我星星的時候。”

餘之遇昏昏欲睡,她似呓語般輕聲呢喃:“可惜我不是小公主,給不了你星星。”

肖子校看着窗外的夜色,溫柔地說:“你是我的小太陽,有你時,我圍着你轉,無你時,我孤獨自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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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餘之遇遲到了。她到公司時,晨會已結束。

夏靜見她來了,沒打內線找她,也沒讓別人喊她,直接尋到她辦公室來,語氣平常地問:“有空嗎,聊兩句?”

餘之遇示意她坐。

夏靜也沒繞圈子,開門見山地問:“你和那位祁總是大學同學?”

餘之遇看向她:“你怎麽知道?”

夏靜沒急着解釋,只說:“你的這位老同學,似乎不懷好意。”

餘之遇勾了下唇,以玩笑的口吻說:“夏部長有何高見?”

夏靜挑了下眉:“算不上高見,就是昨晚睡不着查了下我們新總編的履歷,發現你們畢業于同一所大學,覺得事有蹊跷。”她看着餘之遇,笑問:“你怎麽得罪人家了,讓人家拿我當槍使?”

看吧,并不是自己多心,連身為局外人的夏靜都想到了她被升職的處境。

餘之遇按了按太陽穴:“我要是說不知道,你信嗎?”

夏靜蹙眉看了她幾秒,像在印證她話的真假,末了問:“真不知道?”

餘之遇苦笑:“真不知道。”

夏靜建議:“那就搞清楚原因再走。”

餘之遇眼底有意外,她看着夏靜,沒說話。

夏靜知道自己猜中了,她說:“許總回了總部,你留下和昔日的老同學鬥法,輸與贏,意義都不大。事情一旦鬧開,對身在總部的許總也不好。你們師徒向來彼此維護,你必然不想給初居高位的他添亂。再說了,我認識的餘之遇本來也不屑于部長之位,又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晉升,我想不出你繼續留下的理由。”

沒錯,她既不想和祁南鬥法,更覺在這種情況下晉升,是祁南對她的羞辱。她不會接受那一紙任命。

餘之遇莞爾,坦言:“沒想到你會來和我說這些。我以為,今天見面,又要回到從前劍拔弩張的狀态,走進辦公室前我甚至做好了你會諷刺我幾句的準備。”

“餘之遇,你太小看我了。從我當上部長,你是在伺機拉我下馬,還是真的既往不咎,我還是分得出來的。”夏靜收斂了笑意,神色認真:“是我害得你被延長了升高級記者的考察期,這次算還你。”

餘之遇佯裝不懂:“怎麽還,你什麽都沒做啊?”

夏靜啧了聲:“我沒上當,沒被別人當槍使和你對着幹,還來給你打氣,這叫什麽都沒做?”

餘之遇失笑。

夏靜也笑,她在走出辦公室前說:“我希望你能留下。你真走了,那位祁總指不定再找來個什麽貨色的心腹,到那時候,我的處境未必有你現在好。”

餘之遇絲毫不懷疑她的話是出自真心。

職場如戰場,鬥争不斷。夏靜也确實曾視她為對手,可當餘之遇退過一步,成全了夏靜的野心,甚至甘心為她創造業績時,她們不再是敵人。尤其祁南的出現,威脅到了夏靜,她其實更需要一個戰友,與她共同抵禦外敵。

餘之遇卻無心參戰了。

不過,她改了主意,決定去參加祁南的訂婚典禮。一如夏靜所說,即便要走,也要搞清楚原因,不能稀裏糊塗的走。

下班後,她回家換了身衣服,給自己化了個精致的妝,掐着時間出門。到達酒店後,她沒看到任何提示,正準備找人問問,就見老同學杜婷從電梯裏出來,顯然,她也是受邀來參加祁南的訂婚宴。

杜婷小跑着過來,略顯緊張地問:“之遇,你怎麽來了?”

餘之遇覺得這一問有些奇怪,她反問:“怎麽了?你這是……要走?”

杜婷的表情不太自然:“是祁南通知你的?”

餘之遇點頭。

杜婷見她情緒正常平穩,詫異:“你不知道?”

餘之遇正想問知道什麽,視線一擡,又看到了一位熟人。與此同時,從休息室出來的商女士也看到了她。

原本笑容滿面的女人,一秒變了臉色。她揮退身旁跟着的人,直朝餘之遇而來,以質問的語氣說:“你來幹什麽?”

餘之遇要還意識不到自己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有多不受歡迎,就是傻子了。不明緣由的她無端也上來點火氣,說:“如果這家酒店姓商,或是姓陸,我立刻就走。”

商女士的臉色更不好了,她說:“餘之遇,你害得我們家還不夠?當年的事,我已經不計較放過你了,你還要怎麽樣?”

她是陸沉的母親,餘之遇壓了壓脾氣,努力維持身為晚輩的客氣:“商總,當年的事,孰是孰非早有定論。我為此失去了什麽,您再清楚不過。你們中新因此失去的,是你們咎由自取,我不認為您有不放過我的理由。”

商女士似是有些控制不住了,可在大堂這種公共場合,她不好發作,壓低聲音說:“當年的事暫且不說,這次我們中新并購百創會出纰漏,你敢說與你無關?我調查過了,是你最先跟進的問題藥事件。難怪校謹行會摻進來一腳,你們是商量好的,給我設局是吧?現在你高興了,我們中新因幾十億的資金打了水漂要垮了,而你,卻傍上了校家!但你能否進得了校家的門還是未知數,餘之遇,別得意的太早。我告訴你……”

下面的話被一道男聲打斷,當餘之遇聽見有人以帶着明顯阻止意味的語氣喚了聲“媽”,她身體一僵,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又似是在剎那被縮短,餘之遇不确定是過了幾秒,或是幾分鐘,當身穿西服系領結的陸沉出現在視線之內,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還是從前那個少年,只是那少年不似當年的青澀,眉眼間多了幾許成熟與滄桑。

滄桑?他才二十八歲吧,與滄桑本不搭邊。可在對視的第一眼,餘之遇便覺得,相比三十歲的肖子校的成熟沉穩,陸沉的眼睛裏寫滿了疲憊的滄桑。

是自己讓他變成現在的樣子嗎?突如其來的重逢讓餘之遇心緒起伏,她別開了視線。

商女士則挽住了陸沉手臂,緩和了語氣問:“你怎麽出來了,南南呢?”

“和她同學說話呢。”陸沉眼睛一瞬不離地注視餘之遇,對商女士說:“媽,你先進去。”

商女士遲疑了一瞬,說:“那你快點,儀式要開始了,別讓南南等。”然後狠狠剜了餘之遇一眼,走了。

餘之遇明白了,她擡步要走。

被陸沉攔住。

同樣受邀來參加訂婚宴,知道誰是準新郎,準備要走的杜婷見陸沉握住了餘之遇手腕,尴尬地說:“我先走了。”

餘之遇想擺脫陸沉的鉗制,掙了兩下卻是徒勞,她只能回頭,低聲說:“松手。”

陸沉像沒聽見一下,說:“我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

餘之遇深呼吸:“我更沒想到是你。”

陸沉眸色微斂:“你知道了?”

餘之遇的目光在他頸間的暗紅色領結上掃過:“祁南邀請我來參加她的訂婚宴,說希望我當面祝福她,你又穿得如此正式……”我還有什麽不知道?

陸沉有幾秒沒說話,直到感覺到餘之遇愈發用力地掙紮,他手上下意識握得更緊,說:“之遇,別祝福我。”

曾經與她親密無間的閨密盛氣淩人地說:“我希望你當面祝福我。”

她的前男友又以哽咽的語氣說:“別祝福我。”

而他們,是這場訂婚宴的男女主角。

餘之遇想說:你們何必這樣逼我?何必?!

淚意上湧之時,身後傳來喜樹的聲音:“喛,那不是餘哥嗎?”

餘之遇頓時一驚,回頭,就見本該在臨水的男人站在不遠處,他身體朝着電梯間的方向,身上的深色西裝才穿進去一邊的胳膊,顯然是剛到,趕時間邊走路邊在穿。

肖子校腳下一頓,循着喜樹的視線看過來,目光從餘之遇身上移至她被人握住的手臂,最後落在陸沉身上,臉上已是烏雲籠罩。

那雙眼瞬間湧起的凜冽怒意饒是餘之遇都被吓到,她掩飾不住這一瞬的慌亂,用另一只手去掰陸沉的,低聲要求:“你快放手。”

肖子校已拾步而來,原本穿了一半的西裝在行進過程中被他脫了下來,甩給跟在身側的喜樹,胸前的領帶也被他從襯衫第四和第五顆紐扣之間掖了進去。

那樣子像是在為打架做準備,餘之遇只覺脊背發涼,卻掙脫不了手上的桎梏,急得不行。

陸沉手上握着她,眼睛審視她的表情,似乎是不理解她的緊張,又或者是不相信。

肖子校行至近前,與陸沉迎面而立,伸手扣住餘之遇另一側手臂,他一字一句道:“我只說一遍,松手!”

他嗓音低沉,眼中生寒,仿佛下一秒就要揮拳砸過來。

喜樹從沒見過肖子校這樣,他無意識地往餘之遇旁邊站了站,屏氣斂息。

大堂人來人往,這邊的氣氛卻緊張到一觸即發。

不知是被肖子校眼中飛濺的怒意震懾住,還是不願令餘之遇為難,陸沉緩緩松手。

感覺到他手勁有所松動,餘之遇反應迅速地抽手,也顧不得手腕被握疼了,一把抓住肖子校的手,低低地喚了聲:“教授。”

肖子校準備揮拳的手才松開,下一秒,他手上微動,将餘之遇拽到自己身後。

餘之遇想了想,說:“這是我男朋友,肖子校。這是……陸沉。”

肖子校眸色沉沉地盯着陸沉。

陸沉抿了抿唇,遞出手:“肖教授,久仰。”

肖子校垂眸看了看那只手,沒動,再擡眼時沉聲警告:“我肖子校立場簡單:我的別碰。陸先生,再有下次,別怪我不客氣。”

餘之遇聽他的語氣,一分鐘都不敢多留,正準備拉他走,祁南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手上一攬,挽住了陸沉僵在半空的手臂,似是沒感覺到氣氛的異樣似的,她微笑着說:“之遇,你怎麽在這,剛剛同學們還說,就差你了。”随即看向肖子校,問:“不給我介紹一下嘛,這位是……”

肖子校直接打斷:“不用介紹了,我對你是哪位,不感興趣。”随即偏頭問餘之遇:“事辦完了?”語氣還算溫和。

餘之遇一愣,反應過來此行的目的,她打開手包,拿出一個紅包遞給祁南:“昨天才知道你要訂婚,太匆忙,來不及準備別的禮物了。”

肖子校的視線在陸沉的西裝和祁南的禮服上掃過,說:“既然兩位新人都是故人,祝福自然也該是雙份。”說着看向喜樹。

與老師的默契是随時都有的,喜樹馬上從包裏拿出一個大紅包遞過來。

肖子校接過,直接塞到被祁南挽住的陸沉手肘間,最後道:“恭喜二位,喜結良緣。”話落,牽着餘之遇的手離開。

到了酒店外,肖子校松開她,視線投向車流不斷的街道,臉色沉陰如舊。

餘之遇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她有心解釋,正組織語言,喜樹為難地小聲提醒了一句:“老師,會議還有三分鐘就開始了。”

肖子校才想起來他本意是要參加完會議再回家給女朋友驚喜的,他深呼吸兩次,伸手接過西裝穿上,折返回酒店時命令喜樹:“送你師母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餘之遇:“所以,被抓了現場的我,沒機會坦白了?”

肖子校沉默。

餘之遇小心翼翼地拉他袖子:“教授?”

肖教授看都沒看她一眼便撥開了她的手。

餘之遇:“好吧,我這次不是跪着進山探班,改跪着迎接教授出山了。”

讀者:“好慘一女的。”

作者:“……就覺得教授氣場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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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并非我原創,是無意間在網絡上看到的,給教授再表白一次的機會。

感謝投雷送營養液的小天使,本章紅包100個,大家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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