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殺

自從上次無意間碰到呂父，甘素紅就一直過着擔驚受怕的日子，萬一哪天在小區又碰見他，那該怎麽辦；又或者他和金利泰碰上面，同樣也會是一場災難。

整日擔驚受怕地活着，甘素紅很多事都做得不能讓金利泰滿意，這也給她招來了很多麻煩。

“你到底是怎麽搞的，皮鞋油都能擦錯？”金利泰拿着自己的黑色皮鞋，看着上面棕色的鞋油，生氣地吼道。

“我重新給你擦一遍。”甘素紅拿過金利泰手中的鞋子，又重新擦着鞋油。

“那個姓呂的有沒有來找過你？”金利泰坐在沙發上又開始懷疑起甘素紅來。

“沒，沒有，上次不都跟你說了嗎，我不知道他在哪裏？”甘素紅語氣有些虛。

“我總覺得之前在商場碰見就他不是什麽好兆頭，如果你們再藕斷絲連，我可饒不了你、饒不了他。”金利泰心裏的憤怒并沒有因為時間而被抹平。

“難道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麽賤嗎，這麽多年，我對這個家的心你看不到嗎？”甘素紅心裏滿是委屈。

“我只知道狗改不了吃屎，你們那點破事我并不關心，為了摘下那頂帽子，我借錢搬家，你可休想再給我帶上去。”

甘素紅實在聽不下去金利泰對自己說話的态度。

“你罵了我這麽多年，難道你心裏還沒有罵夠嗎。我也是個人，我也有自尊和尊嚴的，你能不能尊重我一點，這樣女兒對你也會高看一眼。”

金利泰一下子急了：“不說女兒還好，一說她我更來氣。到底是你這個媽做錯了事，還是我這個爸做錯了事，一天到晚沒個好臉色，還時不時說句氣死人的話。你倒是說說，是不是你教唆她這麽對我的？”

“女兒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也是有自己的判斷，你每天怎麽對我，她都看在眼裏，是好是壞，她自然會分辨。”

“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倒還變成壞人了，是不是？麻煩你自己弄清楚，做錯事的人是你，不是我。”金利泰聲音大到恨不得吼出來。

“是，我是做錯了事，但也不需要我一輩子去償還吧。這十幾年我過的什麽日子，你心裏不清楚嗎，整日被你懷疑、整日被你打罵，我真的已經受夠了。”說道傷心處，甘素紅也難以克制內心的委屈，一把将鞋子給扔了。

金利泰萬萬沒想到甘素紅也會反抗。

“你找死嗎，做錯事還有理了？”

“是啊，我想死，你成全我呀。如果不是為了米娜，我會對你忍氣吞聲這麽久嗎，十六年，女人一輩子能有多少個十六年？”甘素紅說着就流出了委屈的眼淚。

“還說你沒見過那個奸夫，我看你們又是準備私奔了，所以，今天要跟我攤牌，是不是？”金利泰覺得甘素紅今天的表現就是他心裏猜測的樣子。

面對這般不信任自己的老公，甘素紅被氣得沒有了辦法：“是，你說的對，我今天就是要跟你攤牌，你想怎麽樣吧？”甘素紅摸了摸眼角的淚水，壓抑了她十六年的委屈，今天一下子就要爆發了。

金利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說：“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麽私奔，你只要敢走出這個門，我就讓你好看。”

甘素紅怎麽也沒想到金利泰會拿起刀子威脅自己，她也豁出去了，至少她認為金利泰只是做做樣子吓唬自己。

“我真沒想到你會這樣對我，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看來我們的恩情到此為止了。”甘素紅說着就去開門。

金利泰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絲毫沒有猶豫地沖上前去阻攔甘素紅，甘素紅極力反抗着金利泰的阻攔，倆人在推撞中，金利泰失手将水果刀插進了甘素紅腹部。瞬間鮮紅的血從甘素紅體內流了出來，順着刀子流在了金利泰手上、地上。金利泰根本沒想過要殺害甘素紅，他整個人都吓懵了，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會作出這樣殘忍的事。

金利泰還在發呆，甘素紅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金米娜的開門聲卻驚醒了發愣的他。

開門見到這場景，金米娜被吓得大叫起來，鄰居也聞聲趕來看熱鬧。金米娜趕緊跑上前去查看母親的情況，而金利泰已經沒有意識地癱坐在地上。

“媽，媽，你醒醒，你醒醒。”金米娜嘶聲力竭地喊着。

鄰居們看到這慘狀也都被吓了一跳，有人撥打了110、有人撥打了120，除了金利泰，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甘素紅被送到醫院，經搶救無效死亡，金利泰被警察帶走。何悅一行人得知消息都趕去了醫院，他們陪着金米娜看了甘素紅最後一眼。

金米娜哭的已經站不住，何悅和呂正宇扶着她，她怎麽也沒想到父親有一天會殺了母親，這樣的打擊，無論對誰來說都是致命的。

何悅萬萬沒想到金家會出這樣的事，原本以為他們一家人會幸福的生活下去，然而命運又一次讓他們陰陽兩相隔。

為什麽自己成全了他們，而他們又再一次被生活戲弄，難道這些改變是錯的嗎？看着眼前生不如死的金米娜，何悅內心的痛沒有人能理解。

因為出了命案，金米娜家裏暫時不能住人，陪着金米娜回家收拾好衣服，呂正宇就将她帶回了自己的家。

“米娜，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都聽不進去，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要撐住，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呂正宇勸着金米娜。

沒有了希望的金米娜一頭紮在呂正宇懷裏哭了起來。呂正宇撫摸着她的頭，安靜地聽着她哭泣。

好一會兒金米娜才細聲說：“正宇，我媽沒了，我爸我也不想要了，以後我就只有你了，你不會離開我吧？”

呂正宇沒想到自己已經成了金米娜無法割舍的人，可他心裏明白自己早晚有一天會離開她，但為了此時的她，呂正宇只能違心地說：“放心吧，不會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看着窗外的明月，呂正宇心好痛，這本該是他對何悅說的話，可現在只能說給金米娜聽。

很快金利泰就認罪了，法院判他過失殺人，刑期7年。金米娜沒有去聽審，父親的所作所為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

因為金米娜家的事情，何悅有一段時間沒有去向美麗家了，也不知道她過的怎麽樣，何悅只能通過電話去關心她。

“你在家嗎？”

“在啊，我除了在家待着，哪裏也不想去。”向美麗的聲音聽起來讓人有些擔心。

“你是最近沒休息好嗎，感覺你沒什麽力氣？”

“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吃的很少，除了睡覺，還是睡覺，所以我的聲音聽起來會比較虛弱。”

“你不能總是這樣，不好好吃飯怎麽能行呢，你這樣我很擔心的。”

“真的不用擔心我，有華姐伺候我，我一切都好。只是米娜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能親自去看看她。我看了新聞，知道她家出了事。你幫我好好勸勸她，她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雖然自己對生活已經失去了信心，但是向美麗仍希望朋友對生活充滿期待。

“我沒打算告訴你這件事，就怕你身體受不了，沒想到你已經知道了，我一定轉達你的話。米娜這段時間精神狀态也慢慢有好轉，相信她一定能挺過這個難關。我過兩天一定來看你，你等着我。”

向美麗擠出一絲微笑說：“好，我等你。”

挂了電話，何悅心裏又擔心起彭凱來，不知道這段時間他的病情有沒有惡化，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變故，何悅都快被驚吓壓得喘不過氣了。

這晚，王健又喝了些酒回到家，上樓看見向美麗躺床上一動不動，掀開被子就開始撒潑：“你是死了嗎，一天到晚只知道睡覺，你老公回來了也不知道伺候伺候。”

向美麗坐了起來，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你在外面不是有很多人伺候嗎？”

“你還說，自從上次你住院之後，我就被我爸媽限制了自由，除了陪你，誰都陪不了我，那行啊，我就回家，可回來你又不讓我碰，你到底什麽意思？”王健一肚子的火想找個人發洩出來，但他這次又找錯了人。

“我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你髒。”向美麗冷冷地說。

“你嫌我髒？我還沒嫌棄你拜金，你居然嫌我髒？”王健冷笑着說。

“原來你心裏也是這麽想我的，我對你的愛，你一點都感覺不到嗎？”向美麗直勾勾地看着她，王健突然覺得一陣恐怖。

“你們漂亮女人不都是愛錢嗎，我們正好各取所需，這就是規則，誰都沒錯。”王健輕蔑地說。

向美麗下床走到王健面前，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我不許你這麽踐踏我的愛情，我們之間曾經的愛情。”

“你神經病吧，沒了孩子，自己也要瘋了嗎？”王健不知怎麽又提到孩子。

向美麗對孩子這兩個字特別敏感，開始歇斯底裏地喊道：“是啊，我沒了孩子，你還我孩子。”

王健被她的樣子吓到了，趕緊丢下一句：“神經病。”就跑了出去。

向美麗癱坐在床邊，眼淚不停地流着，心裏像被千根萬根刺紮着一樣疼，孩子就是她的心頭肉，沒有了這塊心頭肉，她也便成了行屍走肉。

三天後，何悅抽了個時間去了向美麗家。

“何小姐，你有一段時間沒來了。”華姐開門說。

“我最近實在是太忙了，今天跟美麗約好來看她，她還好嗎？”

華姐搖搖頭：“太太最近精神不太好，也不願意下樓曬太陽，整天悶在家，她爸爸媽媽來看過幾次，也不見有好轉。不過今天她對我笑了，吃完午飯，太太還特意穿上那件她新買的裙子，對我說她以後的生活都會充滿希望。”

聽了華姐的話，何悅心裏也高興許多，至少向美麗對生活還是有希望的。

“那行，我上樓去看看她。”

何悅上樓後敲了敲門，沒有人應，她便推開門進去了。

向美麗的房間正對南面，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暖暖的。看見向美麗微笑地躺在床上，何悅沒敢喊醒她。剛在她床邊坐下，何悅就發現了床頭櫃上有一封給自己的信，是向美麗寫的：何悅，我很慶幸這輩子有你這麽一個朋友，從小到大你總是處處護着我，怕我受委屈、怕我受傷害。可是，誰的人生不受委屈、不受傷害呢，只要我們覺得值，那也便不是委屈、不是傷害。這段時間真的讓你擔心了，作為朋友，我也不想看到你時時為我擔憂，我也想看到你天天幸福的樣子。原本我以為自己可以堅強地活下去，即便是沒了孩子，我也能堅強。可是事實并非如此，我很脆弱，一直都很脆弱，至今我都接受不了沒了孩子的事實。何悅，你知道做一個媽媽是什麽樣的感受嗎，我很想做一個好媽媽，但命運不給我這個機會。我問過自己一百次、一千次，到底我做錯了什麽，上天要這樣懲罰我。最後我終于想明白了，生活不給我希望，我只能自己去找希望，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只有找到他，我才能帶着希望走下去。何悅，請原諒我，原諒我這個懦弱的朋友，如果有來世，你還做我的姐姐，好好保護我，好嗎？”

讀完這封信，何悅感到陣陣涼風吹來，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掀開被子，何悅被鮮血浸染的床單吓到了，向美麗自殺了。

何悅痛心地想叫卻叫不出聲來，她跪在向美麗床邊，哭喊着：“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該受到懲罰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向美麗走了，一切都挽回不了，何悅無法承受這樣致命的打擊。向美麗是她這輩子唯一的痛，可這個痛為什麽還要再發作一次呢，這無疑是又一次将她推向了悔恨的邊緣，無法原諒自己，這或許是她一輩子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