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天之後,好像有什麽東西變得不一樣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變化。許意依舊是溫溫柔柔波瀾不驚的樣子,沈清也依舊是那個臭拽着一張臉目中無人的模樣。但兩個人目光相觸的時刻,許意成為了那個總是想要逃跑掉的人。沈清眼神裏的勢在必得越來越明顯,她幾乎不遮掩,或者說她從未想過要遮掩。

那個吻。

那個帶着火熱的辣椒味道的吻。

她們重逢之後的第一個吻。

讓許意頭暈目眩,肚子絞痛,額角都想發出細密的冷汗。

許意很少做夢,她睡覺的時候總是過分安穩。但那晚又夢到了過去,過去真實發生過的瞬間。她和沈清的初吻。

她和沈清的初吻也一點都不浪漫,磕磕碰碰的,吵着吵着就吻了起來。主要是許意那個時候單方面跟沈清吵架,最後受不了,幹脆朝着沈清的嘴啃咬一口。許意有點記不太清那個時候她到底是在為什麽而生氣了。反正就是剛談戀愛沒多久,沈清依舊保持着那一副清冷高傲的學神模樣,對于許意的任何招數都接而不回,許意實在是沒辦法,不得不懷疑這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了。

雖然在一起的時候她嚣張自信地說了,沈清,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全世界你最喜歡我。

——放屁。

她根本沒有那個自信。

本以為在一起以後能夠憑借自己的可愛機智讓沈清對她多有反應,哪知道這家夥還是老樣子。許意從她身上獲得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挫敗感。

誰又能夠想到呢?別人的情敵是帥哥美女游戲機,只有她,每天都要跟一張試卷争寵。

這寵,你争吧,就顯得你這人很沒點數,耽誤別人學習,影響別人前程。她自然是前程無憂的,家裏條件很好。可是沈清跟她不一樣呀,靠着獎學金在學校裏讀書,站在世界的中心滿眼望過去,沈清除了學習,找不到別的出口。許意有點時間腦抽地想着,如果沈清是個男的,她就馬上跟沈清結婚,結不了婚就先訂婚,娃娃親的那種,然後她家的家産就能分沈清一半了。法律意義上的那種分。不過她也不太明白,如果沈清是男的,她還會喜歡沈清嗎?許意說不出我喜歡的是你而與你的性別無關這種話。正是沈清的靈魂與性別疊加産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才讓她義無反顧地一頭栽了進去。

那這寵,你不争吧,似乎是沒什麽大礙的,天不會下雨,房子不會塌下來,地球還是照樣地轉,人還是依舊活。但許意的心裏不舒服。憋得慌。那程度已經不是一顆大石頭砸下來堵住了大門,而是無數個小石頭堆過來,把巨大的出口堵死。要想跑出去就得把石頭弄出來,可這沒有搬大石頭簡單。還得一顆一顆把小石子拎出去。估摸着到時候石子沒拎出去,許意人就先瘋了。

許意在腦子裏自我鬥争了大半天,最後決定不要面子要裏子。

有段時間沈清準備走競賽的路子,正在寫奧數的試卷,對着一道超綱的解析幾何題陷入沉思。許意在旁邊,瘋狂找存在感,就差沒脫掉衣服開始色.誘了。許意心想,就算她開始色.誘,沈清八成也會不動如山。

在許意第一百八十一次咳嗽出聲以後,沈清終于回頭問了許意一句,“感冒了?”

許意氣得要死。

沈清見她臉色不對,又問,“嗓子不舒服?”

沈清自以為貼心地說,“我把空調關小點?”沈清放下手裏的筆,想要去拿空調遙控器。她才堪堪站起來,許意就猴急似的撲了上去。當真是撲,那氣勢之猛,仿佛要把沈清生吞活剝。

沈清伸手摟着許意的腰,怕她一個用力過猛摔了過去。

“沈清!”許意氣呼呼地喊她的名字。

沈清吓了一跳,問她,“怎麽了?”

許意捧着沈清的臉蛋,拿出了言情劇女主角的陣仗,說:“你看着我的眼睛,認真地回答我。”

沈清心下一緊,“啊”了一聲,“你說。”

許意這輩子從沒這麽認真地說過一句話。她在沈清的眼眸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一字一頓地說,“甜的和辣的你喜歡哪個?”

一句我喜歡你憋在嘴裏都準備講出來的沈清又一下徹底愣住了。這又是哪跟哪的問題?甜的辣的?

許意問完這話也想伸手扇自己兩巴掌。

什麽跟什麽嘛!

明明不是想問這個的,但是話到嘴邊,一下就拐了個彎。

許意看着沈清一臉“就這”的表情,心一橫,牙一咬,問出了自己的心底話。

“就,我和學習,你喜歡哪個呀。”她看着嚣張,在戀愛裏卻沒辦法完全做一個作精女朋友。還是忍不住去考慮沈清的感受,也怕收到讓自己失望的回答。許意給自己挽尊,找一點留存的臉面。“我也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啦,你愛學習很好呀,我也很喜歡看你認真學習的樣子。今天寫的題很難吧?我看你一直在想。”她的小嘴巴開始蹦出一個又一個的字眼,這些字眼拼湊成詞彙,又進而組成無邏輯的語句。許意一直沒等到沈清的回應,一顆緊張的心都要沉入湖底了,她的耳朵邊又開始炸出煙花來了。

砰。

砰。

砰。

沈清說,“我喜歡你。”

許意的家世太好,沈清想不到除了學習以外靠近她的辦法。如果她連成績都沒辦法維持,她也害怕許意不再喜歡她。她總覺得自己跟許意如同兩個世界的人,在應試教育的風波之下,只有那一張帶着血紅的字跡的成績單,是她到目前為止的人生裏最為耀眼的部分。

許意不一樣。

許意是一種可以自由隕落的太陽。

她從來不期待她永葆光芒。

她愛她的熱度,也愛她冰冷的沉默。

“我喜歡你。”沈清再次确認了這一件事。

然後許意受不住了,就着這奇奇怪怪的捧臉姿勢,一口啃了上去。

她也很喜歡沈清。

全世界最喜歡的那種喜歡,買一塊大刀肉都要撕成兩半分給她的那種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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