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淩晨三點,練習室的燈還亮着。

許意拿着歌詞和曲譜,坐在小沙發上。沈清推門進來的時候,許意已經累得閉上眼,頭枕在牆壁上,睡了過去。門是被輕輕推開的,沈清怕吵醒她。她倆練習了一整天,主要是許意單方面教她練習。沈清練到一半,拿起手機點了個外賣,她記得許意最愛吃海鮮。她吃東西很重口,以前兩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沈清就會沉默目視着許意一邊抱怨這邊的菜不夠入味,一邊從辣椒小碗裏舀出一勺又一勺的紅辣椒。她吃海鮮喜歡用大火烤過的那種,上面有厚厚一層的蒜泥,蒜泥之上有一層紅色的小米辣,叫人看了都覺得口腔火熱。

有次,沈清舍命陪君子,答應了許意要陪她吃同樣口味的燒烤。這嘴一張,菜都還沒進,喉嚨就開始發燙。就因為這麽一個烤生蚝,沈清活生生拉了一周肚子。

後來跟許意分手以後,沈清雖然沒有變态到要逼着自己吃進去十斤辣椒來緬懷她霎那間死去的愛情,但十多年的時間,也足夠她稍微改變。好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點菜的時候會特意點一道很辣的菜,也不會故意去吃,但是偶爾會夾兩口。久而久之,她脆弱無比的胃也有了一些改變。

沈清像賊一樣蹑手蹑腳地進屋,還特意叮囑跟拍的攝影老師也稍微注意一點。她叫了不只她和許意的外賣,大家夥的還在後面,被節目組的實習生拎着帶過來。攝制組的老師們聚在一起讨論這一頓從天而降的夜宵,聲音不免得大了一些,許意打着哈欠醒過來。她睡眼朦胧,對着沈清說,“你回來了?”

這環境很不合時宜,房間外還有三五大漢在舉着啤酒吃燒烤,攝影器材被擱在一邊。滿屋子都是濃烈的燒烤味,可沈清的心裏就是湧出了一股無法取代的柔情。她思緒翩翩,又想到了過去,許意愛睡懶覺,在家四仰八叉地躺着,夏天喜歡開着空調把自己裹進厚厚的被子裏。有時候她出門買菜回來,進卧室門,就會瞧見許意茫然地睜開眼,充滿依賴地對着她說,“阿清,你回來了。”

這十多年裏好像什麽都變動過了,又好像什麽都還在原地踏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夜色太溫和,或是月光太過潔白,沈清那一張廁所溝裏的硬石頭般的臭嘴,也說不出一句難聽的話了。她把手裏的外賣袋小心翼翼地放下,生怕那塑料摩挲後的聲音打破了這不夠真實的瞬間。

“嗯,我回來了。”沈清說。她鼻頭不知為何有點酸,沖沖的,就好像這麽多年來,她等了很久,找了很久,才回到了許意的身邊。她又想抱抱她了,可是她不能。沈清收斂神色,對着許意說,“醒了?吃個夜宵休息會吧。”

聽她這樣說,許意才想明白,原來眼前的練習室沒有攝制組的原因是被夜宵給拐賣走了。

“好。”許意想站起來,但是因為保持着這別扭的睡覺姿勢過久,她左腿發麻,身子一軟,好似好摔倒。沈清眼疾手快地拉住她,這一拉,順帶也把許意帶進了她的懷抱。許意連忙推開沈清,說着自己站一會就好。沈清也不多說什麽,轉身去收拾外賣。許意看着沈清彎腰解開外賣袋,拿出一份一份的菜品,恍然覺得自己在剛剛的那個擁抱裏找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她怕會上瘾,所以只好一把推開。

許意剛剛坐過的沙發因為墊上了沈清特意找商家要的餐桌布所以一下變身成為了小桌子,沈清把菜品放在上面,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許意自覺地坐在了她的對面。

濃烈的辣椒味。

沈清察覺到許意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她問,“怎麽了?”

沈清對于許意将要說出的話仿佛有着一種天然的預感,而這預感在此刻成為了現實。

“我不太能吃辣了。”許意苦笑了下,“家裏的人都不怎麽愛吃辣。”

這短短一句話把沈清所有的柔情一下砸在地上碎了個稀巴爛。

偏偏她自己好像半分不覺得痛的樣子,還要站起來,将本就破碎的柔情踩得成灰。

“是嗎?”沈清聽到自己聲音裏的嘲諷,“許意,我以為你還喜歡吃辣呢。”

許意頓了頓,說,“只是太久沒吃,不太适應。”

沈清扯動嘴角,說,“那就适應适應。”她補充,“這家店味道不錯。”

味道不錯才有鬼。她還沒吃呢,根本不知道是什麽味道。不過看攝影組的大哥們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狀态之入迷,沈清猜測,這味道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她夾起一塊很大的生蚝,上面潑着油,還有那種火辣的香味。叫人看一眼就覺得舌尖發燙。

沈清看着許意的眼睛,“試試。”她說。

許意沉默了下,不去接,就在沈清以為她的激将法失敗的時候,許意直接撐着小沙發,直起身子,靠近來,就着沈清遞過來的姿勢,舌尖在生蚝的表層舔了下,湊近,一口嘬了進去。

很辣。

從舌苔到口腔到喉嚨,全部都在發燒。

過激的味覺刺得許意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

沈清心中五味雜陳,又覺得有一種瓊瑤式的好笑。她問許意,“味道怎麽樣?”

許意真的有很久沒吃辣了。跟賀添城結婚後去國外讀書,沒辣椒能吃,回來後自己做飯又因為家裏的人不愛吃辣,腸胃不好,也不怎麽吃。說沒想念過是假的,但是好像也習以為常。現在忽然重溫到這味道,竟然有一種酣暢淋漓的痛快。很辣,但是很爽。

許意想說話,但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沈清拽着她的手,拉着她訓練服的領口,趁着這月色和無人的房間,直截了當地吻了上去。她早就看許意被辣到伸出粉嫩的舌尖就受不了了。她很想吻她,所以她也這樣做了。

練習室的鏡子對應着,仿佛有千萬個她們正在相吻。

這不算是一個浪漫的吻,帶着太濃烈的味道。

沈清的唇離開的時候,許意甚至探頭去追了一下,等她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徹底的愣住。

沈清笑起來,這麽多天,第一次笑得舒心又燦爛。

她說,“許意,适應适應,嗯?”

這個吻,只是她一切攻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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