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探花郎
見盛遙不說話,只是靜靜望着自己,江晴晚心中七上八下,神情也一點點轉為落寞,苦澀地開口:“我是不是不該停了給聶修遠的藥呢?”
普天之下,能這樣堂而皇之地喚起天子名諱、語調之中毫無敬意的人,大約,也只有榮貴妃了。
盛遙心裏冒出這樣一句。
就連她,在怒極的時候,也僅僅是在心裏喊一喊皇帝的名字罷了。
“不……”皇後說,“江晴晚,你讓我順利度過這一關,我大約,的确應該感激你。”
榮貴妃的神色倏忽就亮了,像是看到自己心愛之物的小孩子,只差沒露出一個歡喜的笑。
可皇後緊接着又道:“可你讓我怎樣忘記,讓我被禁足、軟禁,甚至險些喪命的人,就是你呢?”
“阿瑤……”江晴晚心痛如刀攪。
美人總是有特權的。
盛遙別開眼,看向一邊的鏡子。裏面映出自己的容貌,比起江晴晚此刻恰如西子捧心、眉尖颦起,更顯得惹人憐惜的那張臉,自己似乎也差不到哪裏去。
何況她自小便與各家閨秀相交,入宮後更見了許多來自民間的美人。從淑妃賢妃這些出身大家的女子,到那些婕妤之下、不入天子眼,在漫長的宮庭生活中消磨時光的佳麗,每一個,都有自己獨到的一份美麗。
所以江晴晚能誘惑到的人,一定,一定不會包括自己。
這樣在心底說了一番之後,盛遙總算頗帶了些底氣。
按說從前的江晴晚似乎也是這樣……可在當時,兩人毫無糾葛,別說肌膚之親。
再看江晴晚,對方像是比先前還要難過,眼裏甚至有了些氤氲的水汽。
看着看着,盛遙莫名生出幾分異樣的暢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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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再寵這個女人……大約,也不會見到她這樣的一面吧?
她端坐好,緩緩說:“江晴晚,你以後,還是少來找我吧。”
榮貴妃沉默片刻:“不。二皇子在芳華宮裏住過,那段時間與我頗親昵。我來看他,天經地義。”
她說得有持無恐。
盛遙唇角扯開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你又在威脅我了?”
語氣太平淡,江晴晚無法分辨,那個“又”字,是帶了怎樣的心緒。
但她還是強自鎮定道:“我沒有……阿瑤。哪怕你真的不喜歡我,”榮貴妃的唇微微顫動着,“可你不能不見我呀,你是皇後,我是貴妃呢……”
盛遙幾乎真的要笑出聲來了:“那又如何?”
江晴晚像是下了某種決心:“皇後病愈許久,總該收回管理宮務的權力吧?只是榮貴妃這段時間所得也不錯……皇後畢竟大病初愈,還有些力不從心。兩人分擔一下,不是情有可原嗎?”
盛遙道:“……你的心思,是不是都用在這種事情上了?”
江晴晚勉強彎一彎唇角:“什麽叫‘這種事情’呢,阿瑤?”
盛遙道:“你如果真的如此膽大,不如就照着先前想做的事,一直做下去吧。”
先前想做的事……
江晴晚的瞳孔縮小了一瞬:“阿瑤?”
盛遙倏忽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話裏蘊含的意思,是怎樣大逆不道。
……可那又怎麽樣呢?
聶修遠如此待自己,偏偏就因他是天子,所以自己只能承受,不能多出一言。
哪怕明知天下不能無君,盛家代代純臣,泓兒年紀尚小……她的所有理智都疊在一起,一遍一遍說,聶修遠再如何,也不能出事。
可從情感上來說,她難道,真的能毫無芥蒂?
不能。
盛遙又一次快速地得出結論。
她對江晴晚說:“如果你能在皇帝發覺之前,或者哪怕是在他發覺之後呢……做好這些,等陛下離去,你跟着殉葬,我倒是會很高興。”
江晴晚的眼圈都紅了,失魂落魄地:“阿瑤……”
盛遙剛剛說出自己二十二年人生裏最惡毒的一番話,正有些自我厭棄。只是看到江晴晚那副神情,心裏就有個聲音在說,自己并未做錯什麽。
于是她只微微笑了笑,理一理袖口的褶皺,對榮貴妃下了又一次逐客令:“本宮乏了,貴妃若是無事,就請回吧。”
江晴晚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天子寵妃的眼睛,在以往,都像是盛了西域佳釀的小杯,蕩出琥珀色澤。
可在此刻,卻黝黑黝黑,令人心驚。
她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皇後,像是要把對方刻入自己心髒當中。
随後低下頭,輕輕地說:“阿瑤,我只想讓你多看我一眼,多對我笑一下呀……”
盛遙心尖莫名一顫。
她看着落寞的江晴晚,對方今年才十七歲……這明明是最好的最恣意的年紀,怎麽偏偏成了這副模樣?
可難道說,就因為江晴晚傾慕自己,自己就要不計前嫌地接受她?
這樣的事,比江晴晚喜歡她本身,還要荒謬。
她還可以說,自己對明徽帝一片癡情呢……可難道,明徽帝就應該,且必須回應自己?
在榮貴妃離開後,皇後一個人,在二者談過話的桌前,坐了許久。
明徽七年,對于天下百姓來說,都是一個很難熬的年份。
對于明徽帝而言,更是如此。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覺得,在春日,這個國家已經遭遇了數十年都難得一見的洪澇。接下來的日子,被洪水滋潤過的土地,總該帶來極好的收成,算是老天爺安撫受苦民衆。
可随着夏日漸漸結束,一封又一封折子,被快馬加鞭,送入長樂城。
折子上說,洪水退去以後,百姓原本望着太過濕潤的土地發愁,這樣一來要如何播種?
于是,一股祈禱天幹物燥的風氣,在民間刮起。
甚至出了一些邪性的教派,被當地縣府鎮壓雲雲。
可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等土地恢複到可以耕種的程度,依舊沒有下雨。
百姓開始從周邊的江河湖海中引水灌溉,起初,倒還能心平氣和。
可随着天氣愈發的熱,不少溪流開始幹涸。
連名滿天下的雲夢湖,在這個時候水位也下降到郡守入職以來的最低點。
這時候是八月初。
已經快要入秋了,天氣依舊炙熱無比。
明徽帝身上卻穿了長袍,面色蒼白,看着那一道道折子。在他身邊,總管安得意靜靜站立,鬓角卻有汗珠滑下。
只是看向皇帝時……皇帝像是這一個夏天,都沒怎麽出過汗啊。
其中緣由,明徽帝心底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不對勁,先前的風波裏,他到底是被傷了根本。
太醫倒是有說,只要好好養着,不出三年,就能恢複。說來可笑,他被下藥的時間僅僅一個月,想要恢複,卻需要三十六杯于此的時間。
于是他選了幾個肱骨大臣,把能分派的事務都分派下去。
其中自然有盛光。
而盛光對皇後的關切又太明顯,某種程度上像是特地做給天子看的。明徽帝隐隐有種感覺,在自己身體康健之前,他都不能動皇後了。如若不然……
盛光看上去是忠于他不假,實際上,卻僅僅是忠于皇帝本身。
哪怕換個人做皇帝,盛家一脈,也會一樣的忠誠不二。
這樣束手束腳的感覺其實很不好。明徽帝曾十分認真地想過,自己能否花幾年時光,廢掉盛家在朝堂上的勢力。
這樣下去,有誰還會記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子?他已經三十一歲,不需要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然後他抓住了關鍵詞:幾年。
沒錯,盛家實力雄厚,紮根朝堂上百年,據聞前朝就有這樣姓氏的明官……何況他不貪不腐,是真正的有學識的愛民之士。在治理洪水後歸長樂城不久,不知多少個地方都送來請求表彰盛丞相的文書。
光是盛家歷代積攢的萬民傘,都有足足三把……
用幾年時間廢掉盛家,說不定,還算少了。
明徽帝揉一揉眉心,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
這樣的煩惱,不知先帝是否有過。
洪水可以治理,可幹旱這種事,同樣作為天災,就只能完全仰仗上天安排。
只是依舊有人建言獻策,提出一個新的引流構想。那份草圖放在明徽帝案上,天子心動了。
更讓他心動的,是那人的姓氏。
不姓盛……
再往下查,也不是盛家門生。
天子舒出一口氣。
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在泥土中埋了許久的人。只要嗅到一絲空氣,就能拼命趕上去。
這樣的比方,對于皇帝來講,實在太難堪了些。于是他很快将其抛下,轉而喚來繪圖之人,聽對方侃侃而談。
對方是去年春圍的探花郎,長期以來,一直隐藏在狀元的光輝之下。然則逢大旱之年,他的才能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探花郎姓楊,單名一個洲字。明徽帝念了兩遍他的名字,便撫掌大笑:“好,好!”
楊洲站在天子下手,身形挺拔。在議完政事之後,天子饒有興趣的問他:“楊卿家,你是哪裏人?”
探花郎一笑,模樣俊美,又帶上一絲灑脫。他的口音中帶了江南水鄉的氣息,卻不顯得軟糯,只讓他的氣質更加柔和。
只是在偶爾的動作裏,明徽帝還是能看出來,這個楊洲,似乎是習過武的。
他這樣問楊洲,楊洲也坦然承認:“不瞞陛下。臣從六歲起,就随師傅上了終北山。北山高遠遼闊,臣便終日在山間嬉戲玩耍……師傅是世外高人,做主讓臣摒棄俗家名,給臣起了一個風雅的號。只是下山入仕之後,臣又撿起俗家名姓。”
說着說着,楊洲的頭低下去,眸中劃過一絲暗色。
明徽帝還在追問:“當真有這樣的隐士?”
楊洲道:“是。”
明徽帝道:“然則先下無戰事,如若不然,到能讓楊卿家一展英姿。”
楊洲一笑,“陛下說笑了。”
明徽帝正懊惱自己失口。無戰事,別說對自己,便是對天下而言都是難得的好事,自己怎麽可以用惋惜的語氣說出……這樣或許會顯得看重楊洲才華,但也是大大的不該。
好在楊洲确實是個聰慧的人,明徽帝很快接着他的自謙,将話題岔開去。
探花郎領了天子旨,去往幹旱最嚴重的地方,視察災情。
後面的事,明徽帝在長樂城中聽說一些。
說楊洲當真天賦異禀。他去了十日,其中前三日在各地探查走訪,中間三日将自己關在房中思索,後三日提出要擺祭壇求雨……類似的事,其實當地人已經做過許多遍,但礙于楊洲欽差的身份,旁人再不滿,覺得這位大人不幹實事,也得按照探花郎的要求準備一切。
祭壇其實擺得相當倉促,其他東西,倒是準備齊了。
求雨當日,楊洲一襲白衫,手中握劍,在祭壇上演了一番……有人懷抱期待,但更多人,只是看個熱鬧。
他們都沒有想到,随着楊洲的動作,天上的雲,竟真的多了!
“欽差求雨後,大雨兩日不歇?”明徽帝的語氣有些古怪。
前來報信之人低下頭,恭恭敬敬道:“是。”
明徽帝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這個楊洲,似乎比他想的,還要能幹許多啊。
天子心頭泛起一陣一陣難耐的癢意。或許這是上天賜給自己的英才,是所有先輩不忍心自己被盛家壓制至此,才将楊洲送來!
明徽帝在此之前,都不大信天命。他知道自己是天下傳言中的真龍天子,可若是真的這樣,怎麽會連自己的青梅都無法保護?怎麽會任由滿宮毒婦猖狂?或許他的氣運的确比旁人要好……誰讓他,投生在先皇後的肚子裏呢。
但也僅僅是這樣罷了。
光是以嫡子身份出生這件事,就耗光了他此生所有運氣。
明徽帝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直到他遇上江晴晚,知道他知道自己麾下有楊洲這樣的人才。
在此之前,天子難得一心朝堂事,數日沒去芳華宮。
不過今日,他心情甚好,開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與寵妃分享自己的喜悅。
江晴晚站在宮門前接待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近幾個月,天子待她的态度實在越來越古怪……別的不說,似乎只要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聽天子講話,天子就會歡喜了。
可從前并不是這樣。
江晴晚心念一轉,又想起自己與盛遙的對話。她的小姐姐或許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因為她輕描淡寫的幾句,哭了多麽久……
好在天子沒有像尋常那樣關注她。
所以,哪怕已經意識到明徽帝态度的古怪,江晴晚還是對此報以一種樂觀的态度。
她是覺得哪裏不對,可在這會兒……光是小姐姐的事,就已經占據她所有心神了。
至于天子如何,還是,以後再想吧。
不過江晴晚面上,還是得做出一副對天子之言興趣十足、認真傾聽的模樣。她看着天子,兩年前自己見這個男人時,對方是怎樣意氣風發?可在現在,哪怕華貴的外表依舊,也不能讓人忽視,從明徽帝身上傳來的腐朽氣息。
她先前那一個月,已經差不多将天子的身體底子掏空了……問周燕回要的藥,原本的作用是給倚香樓的姑娘們絕育用,後來老鸨才發覺,那東西用在男子身上,會有這麽可怕的效果。
原本藥粉能流傳,不過是為了迎合一些客人喜好病美人的心态。而在發現這點後,老鸨當機立斷,将所有藥粉收走。
只是江晴晚留了個心思,又使了手段,這才自己偷偷看了方子,将其牢記在心。
果真是用到了。
眼前的明徽帝還在講話,但江晴晚已經在思索,自己毒殺天子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少?
其實先前她若是一直做下去,不提前拖出周燕回……說不定在這會兒,她已經是太妃了。
可當時的情景,對于小姐姐來說可謂是危機四伏。自己毒殺皇帝所為的也就是小姐姐,一旦盛遙有了危險,她就能什麽都不顧。
哪怕盛遙那麽讨厭她呢。
第二日,就是中秋佳節。
先前,江晴晚已經借口自己在中秋宴上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将鳳印重新交還給盛遙。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帝居然沒有做出什麽反對。
她還沒有調整好心态去見盛遙,于是稱病了一段時間。症狀無非是頭痛不能寐,太醫也診斷不出什麽。
皇帝一心忙于政事,補品藥品一車車往芳華宮送,人卻不來幾次……
皇後更是只遞來一句話,讓她安心修養。
等中秋宴準備的差不多,她才“病愈”。
明徽帝的意思是,這一年連遭大災,自己很應該犒勞臣子。
于是中秋宴分為兩場,前一場在宣極殿,後一場在禦花園。
先宴請臣子,再與妃嫔同樂。
天子對榮貴妃講:“原本以為楊卿家回不來,于是明日下午那場宴裏,就沒有加他的名字……現下他回來了,婉兒,你去和皇後說一句,讓她調整一下座位。”
江晴晚應了,心裏不知是憂是喜。
天子給了她理由,讓她去見小姐姐。
這原本是值得開心的事啊,可小姐姐待自己,實在是……
她思來想去,到底還是自己去了鳳栖宮。盛遙待她的态度頗為冷淡,但也沒有多說什麽。
江晴晚一邊松一口氣,一邊癡癡地看着盛遙清豔的面孔。
小姐姐真的好美啊……
正午過後,日頭西落。
宣極殿上的宴會将要開始,皇後則捧起一盞茶,看向榮貴妃。
江晴晚心下了然:“阿瑤累了嗎,那我……這就走。”
盛遙嘆口氣:“江晴晚,你總做出一副被欺負的模樣,是給誰看?”
江晴晚咬着下唇:“小姐姐……”
她離開鳳栖宮。
正是最熱的時候,江晴晚心底卻一片冰涼。
她想了想,命人将轎子擡走,說自己想要随處轉轉。
宮人還想勸,只是榮貴妃語氣堅定,說着說着,還透出幾分不耐煩來……于是她的貼身宮女小生對別的宮人說了幾句,自己上前一步:“娘娘,走吧。”
江晴晚倒是沒有拒絕這個宮女的跟随。
一個貴妃,身邊不帶一個人,确實不大像話……而且對方在最近的所有事裏,都在清清楚楚地表明,自己有多麽忠心。
至于這樣的忠心究竟是對江晴晚,還是對榮貴妃……她本來就不在意。
兩人一路轉進禦花園裏一個偏僻的角落,一座涼亭出現在她們眼前。因假山遮擋了陽光,那涼亭內竟是意外地涼快。
江晴晚走了許久,也覺得身上粘膩。她在涼亭那坐下,宮女适時提出,自己去禦膳房端些點心來。
江晴晚點頭。
只剩她一個人,她便覺得有些困倦……可是不能睡,貴妃在亭子裏的石桌上小憩,說出去實在不像話。
但她等了許久,那宮女依舊沒有來。
江晴晚的手放在唇邊,輕輕打了一個哈欠。她真的很累,很累。
這樣的疲憊從心底湧出,席卷全身。
她到底還是阖上了眼。
等榮貴妃的呼吸變得悠長,一個人從假山背後走出。
正是探花郎。
楊洲看着江晴晚,神色略為複雜。
他正在思索,自己下面要做什麽時,江晴晚靠着手的頭顱倏忽一滑,驚醒過來。
“我居然睡着了嗎……”她的眼神還有些朦胧。
旁邊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這位……娘娘?”
江晴晚驀地睜大了眼睛。
她與楊洲一問一答,很快知道,對方就是昨日裏天子特地點出,要加在中秋宴名單上的人。
至于自己的身份,江晴晚一直有留心,不去透露任何訊息。
楊洲說自己第一次到宮中,原本是出去更衣,意外迷路……不知不覺到了禦花園,然後更是不知路途。繞來繞去,就在這兒遇到娘娘。
江晴晚勉強與他應付,心底卻說,這人身上竟沒出什麽汗……
顯然是有備而來。
對方的話,不能信。
兩人遙遙相望,看着江晴晚的臉,楊洲一時恍惚。
他已經知道對方是誰了。
可在言辭之中,探花郎依舊将貴妃簡單地稱作“娘娘”。
這兩人同樣年輕,一個貌美一個俊朗,倒真像是一對壁人。
……江晴晚深感情況危機,如果被人撞見這一幕,她甚至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她還沒有得到小姐姐的原諒,怎麽可以簡簡單單就折在這裏?
她突然有點明白,一次次對自己下逐客令,自己卻裝作聽不懂的時候,小姐姐是什麽心情。
楊洲一直注意着眼前女子的神情,從驚訝,到慌亂……卻唯獨沒有自己想看到的一種。
他看看日頭,自己出來的時間已經不晚,再待下去未免奇怪。
于是他只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繞了無數圈之後,切入江晴晚想要聽到的話題:“娘娘可知,宣極殿要怎樣走?”
江晴晚心下一松。
她給楊洲指了路,然後看着楊洲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麽?
她一時拿不定,再回神時,才發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沒有人看到。
……可如果,連沒有人看到,都是對方算計好的呢?
不久之後,失蹤良久的貼身宮女捧着一疊點心,找到貴妃。
江晴晚看着對方,眼神古怪,但還是露出自己最習慣的笑容:“怎麽這會兒才回來?我原本還不覺得,先下啊,還真有些餓了呢。”
宮女屈了屈膝,三言兩語解釋了自己為何遲遲不來:“……禦膳房裏忙的亂七八糟,早知如此呀,奴婢就去咱們芳華宮的小廚房端東西了。”
江晴晚還是笑。
……真的,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