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聽了敦的話，太宰難得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半晌，他疑惑地問：“敦君，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事？”

“觀月小姐不是太宰先生您很在意的女性嗎？我覺得您還是親自跟觀月小姐說清楚，消除誤會比較好。”

敦是真心這麽想的。

觀月小姐炸港黑總部的時候他恰好外出執行任務，并不在場。後來聽其他的人提起時，都說是那位小姐為了向首領送花表白，又沒辦法見到他，這才一時沖動做出了這樣不可挽回的事。

順帶一提，關于觀月小姐炸港黑的理由上，港黑內部有着巨大的分歧。一部分就是向首領告白派，另一部分就很詭異了，說她是為了同時向首領和中也幹部兩人告白。因為太奇葩也太作死了，相信這種說法的人很少。而等宴會上觀月小姐挽着首領的胳膊出現之後，基本上所有的猜測都彙總到了多數派那邊。

敦自然也覺得，他們兩個人是兩情相悅的。

想到自他進入港黑後一直潔身自好，基本上忙到從不離開辦公室的太宰先生，好不容易有一個連出去參加宴會也想找借口帶上的女性——

是的，因為知道中原中也全程都暗中跟随保護，在他看來，讓林檎當保镖就是太宰想讓她陪自己出席宴會的幌子。

誰知因為政府高官的襲擊，忙于處理後續問題，腳不沾地的太宰先生根本沒空去安撫她。結果導致觀月小姐難過到想不開，幹脆順應了那些無謂的留言，破罐子破摔地去找中也先生告白。

至于中也先生——

想必是考慮到他們兩人身份相差懸殊，很可能會是一場苦戀，所以才出此下策的吧。

可他還是覺得，這是太宰先生和觀月小姐之間的問題，中也先生這樣插手……

不太好。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越品越覺得裏面有問題。

在房間裏糾結了好久，最終他終于下定了決心，來找首領告中也先生的狀。

太宰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誤會？

其實沒有誤會，因為中也說的基本上都是真的。

他在十幾歲的那段時間裏，确實有過換女人跟換衣服一樣的時候。而中也作為他的搭檔，經常成為那些女人用來氣他的工具。當然了，也不乏真的有移情別戀的，但那只蛞蝓對那種女人壓根就沒興趣。

至于那姑娘……

既然中也替他把話都說了，這樣也好。

他垂眸，食指在另一只手背上輕點了下，又重新露出了讓人看不出真假的笑容。

“敦君，今後關于觀月小姐的事……”

“太宰先生！”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大門就轟然洞開。對開的門板在空氣中掃出了破風聲，而後各自重重地撞在了牆上。

這四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一幕直接掐斷了兩人的談話，讓他們同時轉過頭去。

穿着海藍色連衣裙的林檎像一陣猛烈的海風一樣，卷進了這座充滿了腐朽氣息的房間，讓那種壓抑到極致的空氣為之一清。

站在房門外的黑手黨成員們有一個是一個，全都震驚地張大了嘴，仿佛不敢相信有人能這樣不恭敬地推開首領辦公室的大門。

本來考慮到對方就是那個傳說中為了跟首領表白炸了他們總部的人，現在跟首領又有着不清不楚的關系，讓他們攔，他們不好攔也根本攔不住，就只好對她視而不見了。

畢竟萬一惹怒了她，她連這棟樓也炸了怎麽辦？

可他們沒想到，林檎能不講究到這種份上！

然而被緊急事态困擾的林檎壓根就沒有餘力去管這些瑣事，她快步走到太宰身邊，停下來時竟然還有點喘。

“不、不好了太宰先生，織——唔，咳咳咳咳……”

話剛要出口，餘光瞄到了愣在一邊的敦，突然想起這不是可以在人前讨論的話題。林檎強迫自己把話給咽了回去，結果太着急反而嗆到了。

盡管她想要努力壓制，然而越想平複反而咳得越狠，不一會兒一張小臉就憋得通紅，咳到眼淚都快出來了。

太宰遞過去一杯水，林檎看也沒看就往裏灌。咕嘟咕嘟幾下之後，氣管裏那種要命的感覺總算被沖淡了不少。

“啊，活過來了……謝謝。”

“你沒事就好。”他接過杯子随手放回桌上，問：“發生什麽事了？”

林檎第一時間去看房間另一邊，發現剛剛還站在那裏的敦消失了。不僅如此，她風風火火推開的大門也已經悄然關閉。

什麽時候？

啊，不對不對，現在不是考慮這種問題的時候！

“太宰先生你冷靜下來聽我說。”她說完這句話，自己反而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我發現織田作先生他……可能失憶了。”

太宰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有那麽一個瞬間，林檎覺得眼前這個人渾身爆發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低氣壓。那是種仿佛會毀滅一切的可怕殺氣，比之身負血仇的芥川龍之介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果然會生氣的吧，這種事不管放在誰身上，都是絕對不可忍受的。

“趁現在事态還沒有擴大，我們趕快把犯人找出來吧！”

“……犯人？”

他的聲音比之方才沙啞了幾分，像是經歷過一場漫長的跋涉，幹渴與焦灼讓他的喉嚨到達了極限，在破碎邊緣苦苦掙紮着。

“這絕對是針對太宰先生的攻擊！連那麽厲害的織田作先生都會中招，可見那個會記憶操縱的異能力者有多難纏。”林檎義憤填膺地握拳，“真是太無恥了，正面打不過，暗殺又殺不了，就用這麽下三濫的法子，妄圖抹去一個人的存在痕跡！做人能不能有點底線啊！”

記憶明明是人最為珍貴的東西啊！

不，等等，說起來，作為敵人，确實應該攻擊最脆弱的部分。

這個異能者記憶操縱這麽熟練，難不成——

“不行，我們得快一點。萬一他對港黑的人出手，讓他們都忘掉你的話，不就糟糕了嗎？！太宰先生，你有什麽線索嗎，對這個異能者的身份心裏有數嗎？”

然而，她的提問沒有得到回複。

“太宰先生？”

林檎奇怪地擡頭，竟然發現總是游刃有餘的太宰先生他……

——竟然在發呆。

受到的打擊竟然這麽大的嗎？！

林檎一把握住他的手。這個動作終于喚醒了陷入自己情緒中的人，被灰暗蒙蔽的琥珀色的眼中重新凝聚起了些微亮光，對上她直率的視線。

“振作點啊，太宰先生。別擔心，等抓到那個人，一切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

她的信心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不會好的。”他的尾音沉重地墜下去，“他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

他的意思是，那個記憶操縱是不可逆的？！

這也太狠毒了吧！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林檎想了下，理所當然地說：“那就從自我介紹開始，再重來一遍吧。既然以前能成為朋友，那不管再重來多少次，也一定可以！人與人之間的羁絆，是不會那麽輕易被打破的！”

滿臉都寫着“不慌，小場面”的林檎行動力極強地開動腦筋，當即就提出一個建議：

“等抓到那個異能者，我們一起去偵探社怎麽樣？然後我就可以特別自然地把我的朋友太宰治先生介紹給偵探社的織田作先生了。嗯，我覺得這個計劃非常完美，你覺得呢？”

不，他覺得不行。

從頭到尾，哪裏都不行。

她對完美兩個字一定有非常嚴重的誤解。

太宰治定定地看着她，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林檎被他看得有點方，她努力回想自己剛才有沒有說什麽得罪人的東西，但一點頭緒都沒有，反倒是對面的太宰先生在漫長的沉默之後，對她勾了下嘴唇。

笑、笑什麽，美人計是沒用的！

“呵……”他垂眼，笑容像春風一樣軟，“奇怪的小姑娘。”

“……”

我覺得你在諷刺我，而且我有證據！

林檎特別生無可戀地看着他：“我……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噗……沒有沒有，但是——嗯，呵……”

太宰先生用毫無說服力的帶笑聲音否定了她的猜測，像是終于笑夠了，他頓一下，然後忽然向椅背一靠，爆發出更激烈的笑聲：

“哈哈，是啊，重建呢，可以重建呢，哈哈哈哈哈哈——”

“……”

生無可戀。

林檎走的時候都沒有弄明白太宰先生到底在笑什麽。

她離開房間，“咔噠”一聲，門鎖落下的聲音像是什麽危險的前奏一樣，在房間裏回蕩了很久。

太宰治垂頭坐在昂貴的椅子上，像是被靜止了時間一樣，凝固了很久。

桌上的燭火搖曳着，落在桌面的文書上，拉出一道道昏黃的暗影。

“可惜了。”

他的聲音空蕩蕩地回蕩在房間裏，很快就被牆角的黑暗吞噬，孤零零地消散。

太宰治微笑着，撕碎了文件。

脆弱的紙張在手下一分為二，像是再也無法修複的過去，和未來。

紙張飄落在書桌的陰影裏，太宰治看着它，就像是在看死去的自己。

“——重建也沒有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蘋果：織田作忘記太宰先生了→這一定是敵人的[劃掉]替身[/劃掉]攻擊！

極限操作，絕地反轉！

以下是作者關于if線的感想，內容很長，必要的內容我後期正文應該都會寫，覺得這章沒怎麽看懂又很着急的小夥伴可以看一下=3=

先來給聽說過if線但沒看過原著的小夥伴們科普一下。

大家都知道首領宰有了平行世界宰的記憶，發現這是唯一一個織田作活着寫小說的世界，就決定保住這個世界。然而他同時也知道了，一旦有人在書上書寫東西，或者在主世界的書上寫東西，這個世界都可能被牽連毀滅。也就是說，不管這個世界的書被保護得多好，一旦主世界的書有動靜，這個世界依舊會毀滅。

所以保護這個世界的書，本質上是一個“盡人事，聽天命”的決策。

他在計劃快要完成的時候去見織田，織田不認識他甚至在知道他是港黑首領後拿槍指着他。最後他将保護書的事和世界的真相交給新雙黑之後就跳樓了。

那麽問題來了：

他最後跳樓到底是為什麽？

因為計劃完成了決定長眠，還是見了織田作之後，單純地意識到“過往的美好”實際上是跟他毫無關系的虛假幻影，夢醒了？還是說，因為這個世界的存在太過虛妄，他絕望了？

我是傾向于他一開始就對這個世界絕望，唯一的希望織田作，又在他心靈最脆弱的時候成了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大家都知道，織田作根本就不認識首領宰。

他們根本就是陌生人。

首領宰惦記的、追求的、珍愛的，本質上跟他本人沒有一點關系。

他不是他自己，而是活成了無數平行世界宰的影子。

織田作的拒絕為什麽成為了最後一擊，因為他讓宰意識到了，自己除了那些回憶，根本就是個空殼。

所以信我，本章破而後立，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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