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只琴始皇
清晨時分，林間的霧氣逐漸消散。
金色的陽光透過樹林間的縫隙灑落，在林間的草地上留下一片片光斑，一陣輕風吹過，光斑跳躍浮動，地上草枝上懸挂的晶瑩露珠閃了閃，化作一抹細薄的水流，順着草枝滑下來消失在土地裏。
一道陽光穿透濃密的樹枝灑下，落在梅驚弦的半邊臉上，一明一暗間，襯得他嘴角那抹慣有的笑弧也跟着似有似無，眼中的情緒似和煦又似淡漠。
“如何啊，梅驚弦？”石觀音穿着一身紗衣，腰上紮着絲帶，襯得腰肢十分纖細。
她紅唇上挑，媚眼如絲，毫不顧忌的擡手拉了拉領口，露出胸口一抹雪白與一條深谷，又将那本憐花寶鑒半塞進去，半遮半露間顯得更為撩人，“沒了內力，你也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罷了。陰姬姐姐的脾氣可不好，若你再負隅頑抗，她可不會同我這般好說話。而若你乖乖的，日後我可不會少疼你。”
說到最後，石觀音手指輕勾，暗示的摩挲自己的紅唇，聲音低柔：“……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餘光瞥見石觀音的動作，梅驚弦再也想不起為吟風擔憂了，難以直視之餘，心中生出了一種想立刻回家用水洗洗眼睛的沖動。
梅驚弦前世家教良好，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個乖寶寶，重生後又是在極看重文風禮儀的長歌門長大，接觸的都是娴雅端靜的書香女子。出門後遇到的外派女弟子們，不管是那些豪氣爽朗不下男兒的葉家女俠，抑或是風情萬種的五毒姑娘，都不曾有過如此輕佻浪蕩的舉止。
他轉向水母陰姬，卻看見對方看向石觀音的眼中展露出的一絲欲色。
梅驚弦：……
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不用了。”他淡淡拒絕，想了想，還是補了一句，“我喜歡端靜賢淑的女子。”
絕不是你這樣的豪放派！
“你難道認為那樣的女人比得上我？”石觀音眉頭緊皺，十分不悅。
她雖然也只不過是看上了梅驚弦那張出色的臉蛋，若說有多少真心也是笑話，但她生平最不能容忍這世上有男人無視自己的美貌，尤其是她已将這個男人當成自己的囊中之物的時候。
石觀音看着少年極力避開的目光，忽然轉怒為喜，聲音中含着一絲得意，“你不敢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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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驚弦只當聽不出她話語中的驕傲，直接道：“子曰：非禮勿視。前輩能做到不守禮儀，我卻不能。”
水母陰姬聽着他們說的話越來越偏，終于不耐煩的道：“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石觀音，等拿下這小子，到時候你想和他說多久的話都可以。”
對于水母陰姬毫不客氣的猝然打斷，石觀音面色不變，眼底卻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愠怒。
她很快壓下心中對水母陰姬的怒意與煩躁，對梅驚弦道：“你既然不肯乖乖從了我，那就不要怪我不憐惜你了。”
話落，白影飄飛，一只細白的手掌向梅驚弦拍過來。
同一時刻，水母陰姬的掌風也已經從另一邊逼近。
梅驚弦右腳往後一撇，身姿輕移躲過她們的掌力，趁着體內內力還未全部消散的這個檔口，一撥琴弦在她們身後幾丈外放了兩個影子。
替代了兩個影子後，體內立刻恢複了三成內力，梅驚弦接着圍攏着水母陰姬與石觀音又放下四個影子，五指操弦，周身虛幻的白羽翩飛，淡青色氣勁合圍而上。
“你怎麽可能還有內力？”石觀音旋身在氣勁之中閃躲，輕飄飄的落到後面一棵樹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難道你沒有中毒？”
梅驚弦沉默，沒有回應，面上仍是一貫的淡定自若。
然而實際上他如今心神十分緊繃，不敢有一毫松懈。
憐花寶鑒上的藥物果真是有奇效，他體內的藥性未曾解除，不過只出了兩三招，內力就一散而空。
雖然能靠吞噬影子來回複內力，然而每次只能恢複少許，甚至這少許沒等動用完就會被體內的藥性化解。
為今之計，他只能卡着時機吞噬放出的影子來恢複內力，并且在內力被藥力化去之前迅速出招。
“不必擔心。”較之有些忐忑的石觀音，水母陰姬倒十分鎮定，“縱然這小子的武功不在邀月之下，但合你我二人之力，莫非還不能将他拿下嗎？”
若是以往，水母陰姬自然不屑于做這種以多欺少的小人之事。
然而唯一的女兒自殺身亡，執着多年又愛又恨的雄娘子因梅驚弦而死，相伴多年的宮南燕也被梅驚弦廢了。
經過這一遭遭，她已心如止水，對這人世也無多留戀，如今活在這世上的唯一理由就是為了殺死梅驚弦為雄娘子報仇，哪裏還管什麽江湖道義和名聲？
水母陰姬的修為高于石觀音，她內力雄厚，比起面對着襲來的氣勁只能閃躲的石觀音，她甚至可以僅憑掌風使襲向自己的氣勁偏離方向。
水母陰姬鎖定了梅驚弦的位置，直接從影子的包圍中一躍而出，一只手掌帶着如海浪般洶湧的力量，直接拍向少年的心髒。
雖然石觀音之前廢去梅驚弦武功的建議甚合她意，但在無法将其制服的情況下這個建議只能是空談，如此，倒不如直接殺死梅驚弦一了百了。
梅驚弦看着水母陰姬的掌力越來越近，他雙鬓邊的兩縷鬓發甚至在那澎湃如潮般的力量下不停往後揚。
水母陰姬的輕功極快，掌力極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從梅驚弦尾椎升起。
他第一次感受到這樣強烈的危機感，電光火石之間，身影從原地消失，直接取代了水母陰姬側後方的影子。
等到水母陰姬轉身再襲來之時，他又立刻吞噬了對面的影子。
連續幾次之後，內力恢複了一小半，梅驚弦抓緊時機再次放下六個影子，雙手幾乎在琴弦上舞出了殘影，就為了在體內的內力消散之前就将它消耗一空。
水母陰姬從未見過如此詭異莫測的移形換位之法，被梅驚弦不停變化的方位引得團團轉之餘，心中生出了熊熊怒火。
她一邊閃躲揮開四面八方襲來的氣勁，一邊轉頭看向樹上觀戰的石觀音，冷冷喝道：“你來此就是為了看戲嗎？今日若是讓這小子逃了，來日要對付他可沒這麽容易！”
知道水母陰姬已經生怒，以防她秋後算賬，石觀音也不再做壁上觀，飄然而下，一掌打散了最近的一個影子，一邊讨巧的對水母陰姬道：“我方才觀察了許久，這小子能在瞬間移形變位，靠得就是這些分/身影子。這些影子似乎并不能任意移動，我們只要打散了這些影子，他的移形變位之法也就無所依托了。”
“那就先解決掉這些鬼影！”水母陰姬沉聲道。
聽到她們對話的梅驚弦一顆心直往下沉。
石觀音的猜測十分正确，而她們選擇先攻擊影子的手段也準确的拿捏住了他的命脈。
動武之時，他較為習慣使用影子，除了影子能為戰力加成外，還因為他能利用影子迅速轉移變換位置，在戰鬥中占據先機與有力條件。
至于吞噬影子能夠恢複內力這個特性一向是被他所忽略的。
十多年勤學不綴，他從來就沒有內力薄弱這個隐憂。
而如今他中了藥，吞噬後能恢複內力的影子就成了他的保護符。
召喚出的影子被打散，他就沒有恢複內力的渠道了。
而沒有內力的他，只能任由石觀音與水母陰姬宰割。
想到被她們抓住的後果，梅驚弦指尖微顫，在石觀音與水母陰姬出手陸續擊散影子的時候，用最快的速度吞噬了剩下的兩個影子。
下一刻，水母陰姬的掌風掃到眼前，他騰空而起，端坐于半空。
梅驚弦的影子提前被打散，如今暫時還釋放不出新的影子。
他正打算使出極少用的孤影化雙保留住此時的內力狀态之時，水母陰姬飛身而起，掌影瞬間就到了眼前。
梅驚弦這一派武功最忌諱被人近身，而在剛才的交鋒之中他清楚的知道水母陰姬的雄厚掌力絕對是他招架不住的。
若這一掌命中，他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
心髒為這逼近的危機而重重跳躍，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耳膜在這厚重壓力下的劇烈股噪聲。
梅驚弦的內力已經所剩無幾，只能憑着靈活的輕功身法頂着水母陰姬如海潮般的掌風壓力，落到一邊的地面。
轉身之際，一抹濃煙撲面而來。
濃煙之後，是石觀音美豔逼人的臉孔。
梅驚弦鼻間聞到一股奇異的芳香，雙腿一軟，登時渾身無力的軟倒在地。
他的神智還十分清醒，心頭萦繞的濃重危機感也未散去，然而無論如何努力，手腳都使不出半分力氣。
水母陰姬上前，理了理身上淩亂的衣服，口中發出一聲嘆息，“可算是将他拿下了。”
梅驚弦側卧在草地上，半邊臉被露水沾濕，濃密纖長的眼睫沾上了露水，仿佛留下了一滴淚。
在廣大袖擺的掩映下，他的右手忽然動了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