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卷二 戰時蓮,乾瑞(六)

馮老是一直在前庭處理事務,忙的夠夠兒的,自打蘇提燈他們來的第一天就沒能瞧見過,今次聽見後面鬧了也走不開。何伯倒是來溜達了一圈,跟門衛重新交代了下,這個小厮随時服侍他的主子,叫他倆呆一塊吧,都沒有武功,一個廢人一個小孩,能鬧出甚麽幺蛾子來。

不知是老者年齡大耳朵不好使,就覺着別人的耳朵也不好使,這話說的挺大聲的,正好叫出來重新換盆水給蘇提燈擦臉的綠奴聽見了,因此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惡狠狠的把門一關,不讓他進來了。

老人家吹胡子瞪眼,可也不好真跟一個小輩計較,他這輩子能跟小輩計較的就薛黎陷這一個了,因此甩了甩笤帚走人,不惜的看了!

乾瑞那邊的情況很糟糕,按理說伯尚是能制得住他的,只不過乾瑞鉚着勁兒的想要殺乾乾,他一邊護着乾乾一邊對付乾瑞就有些吃不消了,更何況他現在手裏拿着的是畫筆,不是他的玉簫。

薛黎陷在門口觀望了陣,确認乾瑞這麽看起來是沒甚麽精神問題,眼睛裏盛的是恨意而不是殺意,使出的招數也都是清醒的,至少伯尚反攻回去的招數他都機機靈靈的給擋回來了。

這麽一來二去也看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薛黎陷逮了個空子對伯尚使了個顏色,伯尚故意讓出個空門來,那乾瑞肯定是清醒的!竟然二話沒說就去往空門招呼了,躲在暗處的薛黎陷同時一掌從他後背拍出,擊昏過去不說還連帶着點了穴道,以防他一會再醒來鬧事。

小姑娘此時都有些吓傻了,呆愣愣的站着,薛黎陷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柔聲道,「乾乾,別怕了,沒事。」

他這話剛落,乾乾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了。

薛黎陷尴尬,還是搜腸刮肚的想着些安慰的詞,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甚麽好聽的來,乾瑞的情況,真的兇多吉少啊。

他不是真瘋了,他就是想殺乾乾,這處戲是否是他一開始就自編自導自演的?

只是若是這樣,他身上的傷又不是假的……難道,正淵盟的內鬼便是他?

「我哥,我哥他會死嗎?薛大哥,你和妙妙姐都在這兒,你一定,一定幫幫我大哥,我就他這一個親人了,我,我……」

「傻丫頭,」薛黎陷拍了拍她的頭,笑的溫柔,「整個正淵盟都是你的親人啊,你……」

「哇……」小姑娘哭的更兇了,「我要我哥哥,我要我哥哥……」

「……」

伯尚本想接過這個如此艱巨的活兒,但薛黎陷還惦記着讓他快點完成畫呢,當下也不再猶豫,突然一揮袖子,淡淡的粉色粉末于空中飄開。

伯尚拿袖子捂緊了嘴巴,想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小陷,近些年你真是越來越賤了,還随身帶迷藥啊!」

「算不得迷藥,至少比迷藥傷害性小多了。但效果比迷藥大多了,至少三天都能讓乾乾安睡,我把她帶到馮老屋子的密室去,你記得轉告柳妙妙以後去那裏給乾乾上藥。乾瑞這邊就我來吧,你就在裏屋好生畫畫,別耽擱了,要快!」

薛黎陷說完這些就抱起乾乾憂心忡忡的走了。

這藥粉其實有一個特別質樸的名字,還是他以前無聊的時候和柳妙妙一起采的花粉搭配着藥粉調出來的,叫「三日安」,那時候他倆的身子已經差不多百毒不侵了,於是只好拿正淵盟好多高手都試過,連馮老都包括在內,大多都是睡上了三天足穩,有厲害的也至少一天。這藥粉就甩出去的片刻連帶着香味,立馬散開就沒味了。

因此有時候順着風灑出去,別人就以為是一陣花香,等反應過來就中招了。

讓他擔心的不是這些。

是這藥粉,他剛才對蘇提燈使過,一點用都沒起。

這世上,只有一種人,用迷藥無效。

死人。

但是……他确确實實能中毒,需要喝藥來解毒,不是麽?

他的幻毒……如果可以分層次下的話,那麽當日探脈查到了他的傷勢,是他真真正正的把幻毒全撤走了嗎?

等等!

薛黎陷渾身一僵,幻、毒?

用屁股撅開了門,還未來得及轉身,就聽見甚麽穿透紙張的聲音,那東西勢頭未減的又沖自己奔來了,連忙低頭躲過,「邦」的一聲落在地上清脆——竟然是馮老慣用的那款白玉硯臺!

嘶,來的不妙啊。

「伯尚,你個混小子,文人的臉都叫你白光了,你這是……怎麽是你?你個崽子來幹嘛,不趕快把乾瑞的事處理好他?」

「你屋的密室借我用用,我把乾乾放這兒,這樣白天有個照應,晚上也不怕被偷襲了。」

薛黎陷一邊說着一邊回頭,看到剛才那塊硯臺砸碎了一個窟窿的巨大畫幅,那畫幅的紙張大小好像就是自己特意給伯尚準備的,只不過剛順着那張圖上若隐若現的玉足往上瞄去,瞄到胸部那兒薛黎陷就非禮勿視的轉開了臉,急匆匆奔密室去了,真他媽,就別指望伯尚能做出點給正淵盟長臉的事兒來!

馮老一開始一直埋頭處理事情,聽見剛才門口有動靜這才擡起頭來,一看不要緊,這麽大把年紀的人了,「嗖」的一下血壓就高了,也不知是看的還是氣的,二話沒說抄硯臺砸過去了,還以為是伯尚那小子呢。

馮老這一下砸的還挺是位置,正好從人家姑娘的酥胸上穿過去了,本打算再來一掌碎了它,剛一擡手仰臉對上那畫像的人臉,馮老就愣了。

畫上那女子眉目如畫,只一雙眼睛便有萬種風情,卻偏偏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子不媚俗的勁兒來,左眼下方,有一顆淚痣,那女子膚色甚是白皙,而那一顆淚痣冷豔的幾乎吸進了世間所有紅塵,那一雙尤其要命的眼瞳便含盡了凡間任一的風情。

呸!

瞳姑娘真人比這要高雅的多了去了!

伯尚這個腦子被驢踢了的孬種竟然、竟然把龌龊的念頭都打到他嫂子身上了……也不怕薛崇山來找他索命!

混蛋玩意兒!

此刻薛黎陷剛安置好乾乾踏着石階噠噠噠的往上走呢,走一半感受了下這地下室也不算太熱,便放心的蹿上去了。

這一蹿不要緊,正好看到馮老在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忙些甚麽,俏麽聲的鑽到他背後,發現他正把一張紙箋塞到一本常看的養生書下,打量下四周,就剛才那副豔圖沒了……

啧,這老不休的,該不會是……

也不是啊,馮老不喜好這個,一輩子醉心武學連個媳婦都沒娶,除了打算武學登峰造極長命百歲之外,應該就無欲無求了……

不過,嗯……太奇怪了。

馮老做完這些內心也不由得有些想笑,剛才聽見薛黎陷上來的腳步聲就慌了神了,等着做完這些仔細一想,薛黎陷就算見着了也不會認得的,自己又多心個甚麽勁兒呢。

「那甚麽,乾乾我就放這兒了啊,我去看看我帶回來的蘇提燈是死是活。」

「哼。」馮老不屑的哼了聲,自打他最心疼的徒弟薛崇山去世後,他就尤其讨厭蘇家的人,雖然薛黎陷說過這只不過是恰好同了這個姓氏,他便連帶着這個姓氏一起讨厭了起來。

「行啦,老人家別上火了,蘇老爺子當初也指不定趕上甚麽事兒被逼遷到漠北去了,沒能來參加我爹的葬禮,我爹都沒跟他惱了,你氣個甚麽勁兒,晚上我和柳妙妙來陪您吃飯,別生氣了啊~」

你懂個屁!

馮老瞪了薛黎陷一眼,就又坐回桌邊忙了,別說,薛黎陷一說晚上和柳妙妙陪他吃飯,他還真個就不氣剛才的事兒了,連帶着伯尚胡鬧他都不生氣了,小陷和小喵長大了,就飛遠啦。

他有時是害怕江湖出事的,但有時又期盼,至少一出事,小陷就必須回來了。雖然小喵說不定還得在外面晃蕩着。

這麽多年,小陷就差不多像是他拉扯大的一個孩子似的,他對他似爹似師傅又似爺爺還似朋友,這老來盼的幾個念頭,差不多就剩下小陷能安安穩穩的,柳小喵別出去惹是生非,找個好人家嫁了,他也就可以心滿意足的蹬腿了。

這麽一想,确實好多年,沒一起湊過好好吃頓飯了。

薛黎陷此刻也有私心,一說晚上要陪他吃飯幾乎就哄得老人家忘了剛才發什了甚麽事兒,指不定還要追念一下下過去,那麽他把那張紙再拿走,幾乎就不會被發現了。

薛黎陷原本都走出去了,突然想到點事兒,又折回來,「馮老,剛才有沒有發覺一些奇怪的東西?大概片刻之前。」

「噢,你說那個江湖高手?估計是迷了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老爹原先醉心于陣術,便把這江南分部設計的區區繞繞的,是個人幾乎就走不出去。」

薛黎陷抱臂想了會兒,重複道,「你也覺得他是迷路?」

尋常人家的宅邸誰會設計的這麽迷陣啊,萬一讓人誤以為有好東西,故意前來探查一番呢?

想了半天,那人雖然當時是個背影,可也不知怎的,讓薛黎陷也有覺得對方就是個好人的感受。

又思慮了半天,薛黎陷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就閃沒影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乾瑞的案子有些長,因為我想借他的案子多把背景框架交代一下下=w=

大概《懸燈錄》這文開頭4-5個案子都是會跟背景牽扯到關系的,我也不會下狠手……(惡趣味經常出沒請原諒我=w=)

然後等着把背景的線索都露出一些來之後,會開始走向真正的恐怖詭異靈異兼帶嬉皮的案件啦。(放心,真的不吓人……嗯……應該……不吓人……其實……還是很搞笑的……嗯……恐怖……咳……)

不過這些案子間都是有延續的,雖然單獨看也可以= =。但開頭的某些案子是為日後的案子做伏筆的,所以ORZ ……等着真正的真相大白那一天……就是完結的那一天……應該在很遙遠的以後,遠目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