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紀肇淵一睜開眼就看到楚九歌趴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每天都要賴床的人這麽早起,紀肇淵心裏有些狐疑。

見他醒來,楚九歌笑嘻嘻地往他耳朵裏塞了只耳機。紀肇淵全程黑着臉聽完了錄音。

楚九歌覺得紀肇淵的眼神簡直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剝了,他攤開手,聳聳肩膀一臉無辜:“你自己說的。”

紀肇淵把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似乎還殘餘着一些屬于楚九歌的溫度。他只隐約記得夢裏路過一個水果攤上,發現有一顆特別帥氣的大橙子鶴立雞群,店主問他要不要買下來,他這才說了句好。如此尴尬的心路歷程,紀肇淵自然不願意讓楚九歌知道。

沒有回擊的證據,紀肇淵抿着嘴,一個字也不想說。他推開眼前的腦袋,翻身下床去浴室了。

紀肇淵雖然生氣,早餐還是一如既往地做了楚九歌的份。

紀肇淵說:“結婚申請表已經遞交成功,需要在二十天之內去領marriage license。”

楚九歌猝不及防,沒來得及咽下的皮蛋瘦肉粥一股腦噴了出來。紀肇淵及時躲開,幸免于難。他放下筷子,抽了幾張抽紙遞給楚九歌:“需要兩個證婚人,需要邀請你的新朋友嗎?”

楚九歌知道他說的齊威。楚九歌搖搖頭:“不用了。”齊威是他在加州唯一的朋友不假,但他們還沒有熟悉到可以分享如此隐秘的信息的地步。如果有可能,他希望這場荒唐的婚姻越少人知道越好,沒有人知道最好!

“好的,我會盡快确定好證婚人人選。”紀肇淵頓了頓,“你今天去上課嗎?”

楚九歌對着手機看了看自己臉上的傷,已經好了很多,見人基本上沒太大問題了。他還沒來得及回話,紀肇淵又補了一句:“學費也是從你生活費裏扣的。很貴。”

“去去去!我去!”楚九歌煩得要死。這人簡直捏準了他的點,一戳一個準。楚九歌從小到大,從來沒缺過的就是錢,現在卻被這玩意兒牽着鼻子走,他不爽地翻了個白眼,問紀肇淵:“我爸一個月到底給你多少錢啊?”

“除去給我的房租,你的生活費只有一千刀。”

楚九歌換算成人民幣,覺得還能接受,不至于過得太清貧。他放下心來,挑眉看着紀肇淵:“你房租多少?”

紀肇淵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急不慢地吐出倆字:“兩千。”

“人民幣吧?”楚九歌睜大眼睛,心裏祈禱着不是美元不是美元不是美元!

紀肇淵笑了一下,緩緩開口,舌頭分三下從上颚到下牙根部:“兩千刀。”

楚九歌心裏好苦,他覺得自己的價值觀在一瞬間土崩瓦解,甚至懷疑紀肇淵有可能才是老爸的親生兒子。他唉聲嘆氣道:“早知道就不問了,我一天的好心情啊!”

紀肇淵看楚九歌趴在餐桌上郁悶地抓頭發,突然也很想去揉一揉那一頭淩亂的小卷毛。他握了握拳,克制住自己奇怪的欲望。

楚九歌還癱在那兒,哼哼唧唧地說自己一定不是親生的啊。紀肇淵抿嘴笑,把最後一只小包子推到他面前:“給你。”

煎得香香脆脆的香菇小肉包,蘸點小碟子裏的醋,唇齒留香,這稍稍讓楚九歌得到一些安慰。他舔舔手指,對突發善心的紀肇淵表達感激:“謝謝啊。”

紀肇淵看着他嘴角上的碎屑,決定說實話:“其實……”

“嗯?”楚九歌咽下最後一口小包子,擡頭看他,“怎麽了?”

“你不問我也會告訴你的。”他眼神中帶了點笑意,在空氣中畫了個表示微笑的弧度,“這讓我覺得很愉悅。”

這什麽情況?兩個人都對“調戲”對方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嗎?楚九歌有些懵,紀肇淵學壞了啊!他耍賤不要臉很正常啊,可是這句話是紀肇淵這種不通人情的生物說的啊,實在是太驚悚了!

“不是說阿斯伯格綜合征患者都特單純善良麽?”楚九歌悻悻,他有些結巴:“你,你真的是Aspie嗎?”

紀肇淵笑笑,他指着空盤子:“我的善良。”

楚九歌摸摸肚子,裏面躺着讓世界充滿愛的小包子。他看着紀肇淵直搖頭,自己真是看走了眼。

“希望你繼續再接再厲。”紀肇淵朝他微微颔首,拿着鑰匙擦車去了。

再接再厲個屁!楚九歌咬牙切齒地看着他的背影,沒想到調戲不成反被耍,這種感覺太憋屈了。楚九歌看着還得他來洗的一桌子碟碟碗碗,恨不得直接摔地上砸碎算了。

屋子裏的東西可以随意使用,但弄壞的需要照價賠償,這是第一天來紀肇淵就定下的規律。

楚九歌端着碗碟想了兩秒,沒敢。

孤苦伶仃的小白菜,爹不疼娘不愛,還要給紀地主洗碗擦地,楚九歌一面洗一面給自己唱了一出苦情戲。

心大的白菜九收拾好廚房,又樂樂陶陶地啃着蘋果坐上了副駕駛,指使紀肇淵載他去上課。

而紀肇淵臉上的笑意一直到進了學校停車場都沒散。林昱老遠看見他,喊他等等。林昱在自己的車位上停好車,快步走到紀肇淵身邊。他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吃驚地眨了好幾下眼:“今天怎麽這麽開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結婚了呢。”

紀肇淵抿抿嘴,薄唇又恢複往常冷淡的形狀:“嗯。”

林昱不解,他按下電梯樓層,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地笑着:“‘嗯’是什麽意思?”

“我要結婚了,昨晚遞交了申請表。”他踏進電梯,對還站在外面的林昱說:“你近二十天有時間來當我的證婚人嗎?”

林昱的表情猛地冷了下來,他手撐在電梯門上,聲音裏含着一把寒霜劍:“是誰?”

“我之前和你提過他。”

林昱冷笑了一聲:“把你牽連進警察局的那個白癡嗎?你們才認識了幾天。”

林昱一向都是溫文爾雅的,紀肇淵認識他這麽久,從來沒見過他這麽尖酸刻薄的樣子。“是他。”紀肇淵看着他突然泛紅的眼眶,有些困惑:“林昱,你眼睛不舒服嗎?”

林昱一瞬間就沒了全部力氣。他什麽都不懂,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林昱喜歡紀肇淵,喜歡了十幾年,他都不可能懂這種偶爾甜蜜大多數時候卻又撕心裂肺的感情。

“沒事兒,”他硬生生把湧到眼底的熱意憋了下去,笑得像一個真心恭喜他的朋友,“就算沒時間也要騰時間出來,你結婚我怎麽能不在場?”

“你先上去吧,我有東西落車裏了。”林昱笑着跟他揮揮手,然後電梯門緩緩合上,鏡面裏組成一張猙獰的萬念俱灰的臉。

下午三點,林昱一份文件去找了紀肇淵。

“明天出發去莫哈維,但還缺個人,我老板借你用一下。”他這次沒有往桌子上坐,單手插口袋裏站在旁邊:“珍妮回來了。”

珍妮是林昱老板哈森教授二十三年前救助的一只棱皮龜,成年後體長将近三米,非常罕見。當年哈森教授在佛羅裏達的海灘上發現了受傷的幼年珍妮。哈森教授在她身上裝了定位芯片,并把她帶回加州研究所。珍妮養了三個月的傷後,龜殼上帶着研究所衆人祝福的吻,重新回歸太平洋的懷抱。

此後二十三年,哈森教授再沒能找到珍妮上岸産卵的信息反饋,這幾乎成了他一塊心病。這一次竟然在南加州的莫哈維保護區境內發現了珍妮的蹤跡,哈森教授欣喜若狂地點兵上陣。

紀肇淵有些猶豫:“去多久?”

“兩周。”林昱嗤笑,“耽誤不了你結婚的。”

紀肇淵點頭:“好。”

康萊麗剛倒了杯咖啡回來,路過紀肇淵的辦公桌就聽到林昱剛才的那句話。她咋咋呼呼地湊過來:“Weller要結婚了?”

“對。”紀肇淵轉過來看着她,“你兩周後有時間嗎,我還需要一位證婚人。”

“那必須有啊。”康萊麗玩味兒地打量着他們倆,然後意味深長地沖林昱眨眨眼,“恭喜啊,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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