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昱有些惱羞成怒,他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林昱穩了穩呼吸,沒有再做出格的行為,端着他一身修養頭也不回地走了,甚至在與紀肇淵擦肩而過的時候都沒有停頓。

紀肇淵沒有問發生了什麽,他已經被紀西瓜這個小祖宗弄得焦頭爛額。紀肇淵把小蛋糕扔給紀西瓜,表情嚴肅下來:“我剛才有沒有說過不要亂跑?!紀西瓜,你的教養呢?!”

紀西瓜用手指刮了一層黑森林,喜滋滋地塞進嘴裏,她口齒不清地朝楚九歌的方向擡擡下巴:“你似跟素愛九九縮的,你又不似跟唔縮的。”

楚九歌覺得他家貓已經快被小魔王氣得昏過去,他趕緊牽住紀肇淵的手,不動聲色地用指尖撓了撓紀肇淵的手心,然後彈了一下紀西瓜的腦門:“不準跟你哥哥頂嘴!如果某些小朋友想要我晚上哄她睡覺,那以後出門就必須牢牢牽緊大人的手。”他說着擡起他和紀肇淵相握的手在空中晃了晃,“就像我們這樣。”

紀西瓜立馬跳起來,高高地舉起右手:“我要帥九九哄我睡覺!”

“好。”楚九歌笑起來,也牽住她的手,“那瓜寶要先跟哥哥道歉。”

紀西瓜嘟着嘴低頭絞着裙角的蕾絲花邊,小皮鞋在地上畫着圈圈,就是不肯開口。楚九歌蹲下來,把她摟在懷裏,捏了捏她柔軟的耳垂:“他可能有點兇,但他只是太擔心你了。帥九九不希望他難過,所以瓜寶去哄哄他好不好?”

紀西瓜愣了一下,一種奇妙的影響從楚九歌那裏傳遞給了她,她小小的世界裏被一種溫柔有力的情感沖擊着,無法無天的小魔王乖乖地點了點頭,然後有些忸怩地蹭到紀肇淵面前。她的小臉漲的通紅,雙手抱住紀肇淵的腰身,仰着臉淚光閃閃地看着他:“哥哥,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她說着淚就撲簌簌流了下來,然後她越哭越厲害,慢慢有些喘不上氣來。紀肇淵手足無措地看着她,手掌猶豫了很久都沒能找到落腳的地方。楚九歌嘆了口氣,一只手抱起紀西瓜,另一只手塞進紀肇淵懸空的掌心:“瓜寶別哭了,我都看到你的蟲牙了。”

愛美的小西瓜立馬捂住了嘴,但還在無聲地抽噎着。楚九歌讓她趴在自己肩頭,幫她順了順氣。他看了看四周好奇的目光,有些頭疼地對紀肇淵說:“拿着東西我們走吧,真是不夠丢人的。”

紀肇淵“嗯”了一聲,然後拎起三個人的包和沒吃完的小蛋糕,腋下還夾着紀西瓜露着胸肌的金剛狼玩偶,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

小孩子的脾氣陰晴不定,從餐廳到停車場短短幾分鐘的路程,紀西瓜又破涕為笑了。她軟乎乎地縮在楚九歌懷裏,手指繞着他的卷發玩。楚九歌把她往上抱了抱,笑她:“瓜寶你羞不羞,大庭廣衆地就嚎啕大哭,旁邊那個叔叔被你吓的都噎着了。”

紀西瓜捂住他的嘴,不準他再說話。“你對Weller真好。”她小小聲地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楚九歌的臉,“我決定不讓你娶我了,我也不希望Weller難過。”

楚九歌被她老氣橫秋的小模樣逗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尖:“原來你是因為不能嫁給我才哭的啊。”

“嗯,”紀西瓜點頭,又委屈地撅起了嘴,“這個暑假我都失戀兩次了,我……喂!”

紀肇淵不等紀西瓜說完她坎坷的情史,一把拎起她然後把她塞進了後座。紀肇淵按住她亂撲騰的手腳,面無表情地給她扣上了安全帶。

楚九歌用肩膀撞了撞紀肇淵,狡黠地笑了笑:“瓜寶這麽一鬧,竟然給我一種老夫老夫和熊孩子的感覺。”

紀肇淵挑眉看他,沒有說話。楚九歌笑着撓他下巴,順便親了親他的喉結:“少夫少夫行了吧。”

紀肇淵放任他自娛自樂了一會兒,然後冷着臉把他也塞進了副駕駛,又拽了拽他依舊松松垮垮的褲腰帶。紀肇淵有些不滿意地皺起眉。

他俯下身子,手腕壓在楚九歌的腹部,手指靈活地解開皮帶扣,重新又扣緊了一格。楚九歌腹部極其敏感,被紀肇淵這麽似有若無地觸碰着,他覺得下腹好像也長了顆心髒一樣,撲通撲通地直跳。楚九歌舉雙手投降,弓着背把自己蜷縮起來:“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紀肇淵看了他一眼,然後松開手,若無其事地坐回去發動了車。

到家時候已經過了紀西瓜的睡覺時間,紀肇淵拿走她的iPad把她趕去洗漱。紀西瓜不情不願地挪進浴室,敷衍地沖了幾下就穿着她嫩黃色的小睡衣出來了。

紀肇淵幫她收拾好床鋪,又從樓下取了她的西瓜抱枕給她:“趕緊睡覺。”

紀西瓜一點也不困,她抱着抱枕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我要帥九九給我講故事。”

紀肇淵皺起眉:“他正洗澡呢,怎麽給你講?”

紀西瓜撇撇嘴,有些嫌棄地嘟哝道:“那就你吧……你講也行。”

紀肇淵拉了把小凳子在她床邊坐下。他手頭并沒有适合給小朋友讀的童話,只能順手拿來一篇論文,生硬地講着核酸是如何在真核細胞和原核細胞中表現出不同的時空特性。

紀西瓜聽得都快哭了,她伸手捂住耳朵:“Weller你不要講了,我們聊會兒天吧。”

紀肇淵擡頭看她,無可無不可地放下了手中的論文。紀西瓜歪着腦袋仔細聽了聽外面還沒有停息的水聲,然後從床上爬起來湊到紀肇淵耳邊:“我偷偷跟你說件事。”

紀肇淵把她從自己身上扒下來,又塞回了被窩:“躺下說。”

“你知道帥九九當時有多酷嗎?!他手一揮憑空就變出來一張紙,讓我幫他寫信。”紀西瓜添油加醋地跟他講當時的場景,小拳頭興奮地錘着枕頭,“我一眨眼的功夫,帥九九就飛到了半空中,然後一腳就把大壞蛋踢飛了!你回來的時候他正屁滾尿流地往外跑呢。”

紀肇淵太清楚她了,她的話連一半都不能信。紀肇淵找出唯一合理的情節,清了清嗓子:“信上都寫了什麽?”

紀西瓜搖搖小腦袋,有些記不清了。她滾了一圈從床上爬起來,屁颠屁颠地扯過她的小裙子,然後從內兜裏翻出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

紀肇淵艱難地辨別着紀西瓜的字跡。他皺着的眉在掃到最後一行時,奇跡般地柔和下來。

這是一封有些狂妄卻浪漫到不行的信。紀肇淵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還可以被這樣解釋,他覺得自己心裏似乎覺醒了什麽,卻又飄然而過,像是在平凡的樹林深處閃過一絲尋覓良久而不可得的綠光,完全抓不住蹤跡。他把信重新疊好,然後放進胸前的口袋裏。

紀西瓜伸手抓了抓:“你還給我!”

紀肇淵搖了搖頭:“我的。”然後他退後一步站在門邊,沉聲警告她:“還有,不準告訴他。”

“不準告訴誰啊?”楚九歌一邊擦着頭發一邊推門進來,門剛推開一半就撞在了紀肇淵身上,“你擋門口幹嘛?”

紀西瓜迫于紀肇淵的威壓,乖乖地封了口。楚九歌走過來在她床邊坐下,然後把她的娃娃們逐一放在枕邊:“快點閉上眼睛,睡前故事要開始了!”

紀西瓜笑起來,透過眼睛的縫繼續調皮地看着他。楚九歌伸手輕輕蒙住她的眼睛,調暗了燈光,接着緩緩低聲說道:“從前有一只小貓,他長得很好看,白色的毛皮像乞力馬紮羅山上的雪,全世界最美的山川加起來都比不上他湛藍的眼睛。可是這只小貓的胸前挂着一塊表,表殼有些生鏽,看起來很醜。這塊表沉甸甸的,小貓被它拖累的走幾步就會呼哧呼哧喘個不停,而且表針走的聲音非常大,隔着十米的距離都聽得一清二楚,因此森林裏其他的小動物都不願意和小貓一起玩。”

楚九歌輕柔地拍着她的後背:“小貓有些孤單,他只有等大家睡着之後才敢出來,獨自在月亮下遛自己的影子。”

紀西瓜翻了個身,有些困了:“後來呢?”

“後來啊,”楚九歌說,“後來小貓遇到了一個鐘表匠,鐘表匠不僅收養了他還幫他清洗了表,然後告訴他‘小寶貝,這就是你的心啊。’”

“哇!”紀西瓜張大眼睛,“原來表是小貓的心啊。”

“那是一塊鑲滿矢車菊色寶石的表,但是只有鐘表匠能看到。”楚九歌摸了摸她的腦袋,繼而擡頭看着靠在門口的紀肇淵,眼裏似乎有光:“小貓變成了鐘表匠的小寶貝,他們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

楚九歌站起來,在迷迷糊糊的紀西瓜臉上親了一下:“西瓜寶寶,晚安。”

哄睡了紀西瓜以後,還不到十點,楚九歌自覺地抱着課本跟紀肇淵進了書房。

學習對他來說到底還是件苦事,他需要時時咬着後槽牙才能忍下摔書的欲望,繼續去琢磨那些晦澀的公式。但也不算太苦,他偶爾擡頭看看紀肇淵被燈光模糊的側臉,就會又有了努力下去的勇氣。

有人說,愛情的真谛就是通過愛你而愛這個世界,并且懂得愛自己。楚九歌以前不這麽認為,他有些頹廢又有些自私,沒有夢想也不想承擔責任,他只願意獨善其身坐吃等死。可現在的楚九歌想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想要變得更好,想要把這個世界捏成溫柔的心形然後送給他的貓。

他懷着這樣的心情去看書,也不覺得難熬了,兩個小時彈指間就溜了過去。紀肇淵關了電腦,捏了捏他的後頸:“睡覺吧。”

楚九歌笑着點頭:“那你哄我睡覺吧,就像我剛才哄瓜寶一樣。”

紀肇淵掃了他一眼,冷聲問他:“你也是十歲嗎?”

楚九歌伸出一只手掌,修長的手指在紀肇淵面前晃了晃:“如果你哄我,讓我變成五歲都沒有問題。”

紀肇淵失笑:“好吧。”

楚九歌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邊有些無奈的紀肇淵,嘴角幾乎快要咧到耳朵根。紀肇淵嘆了口氣,擡手蒙上他的眼睛。

楚九歌感覺到紀肇淵的氣息越來越近,然後嘴角邊傳來一陣幹燥溫暖的觸感,楚九歌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紀肇淵親吻着他的小梨渦,直到他睫毛顫抖的頻率略微緩和下來,才離開了他的臉頰。

“晚安,”紀肇淵靠近他的耳邊,“五歲的橙子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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