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場情事讓兩人的關系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比如說紀肇淵終于接受了“紀喵”這個稱呼。
那天楚九歌故意逗他,挑起他的性欲後又壞心眼地翻過身裝睡着了。紀肇淵開始不懂,只嘆了口氣,然後揉了揉楚九歌的腦袋,“睡吧。”
楚九歌憋着笑,伸手拽住打算去浴室自己解決的紀肇淵,“紀喵,只要你喵一聲,我什麽都聽你的。”
紀肇淵想了想,生硬地從喉嚨裏擠出來一聲:“喵。”
雖然是被逼的,但他面無表情賣萌的樣子違和得有些可愛,楚九歌被戳得恨不得在床上打幾個滾!其實楚九歌也沒期待紀肇淵能心甘情願地滿足他的惡趣味,偶爾這麽逗着玩一玩,他就很滿足了。
後來某個周末,在球場上撒完歡的楚九歌收到一條來自紀肇淵的信息,發送時間是下午兩點,也就是一個半小時前,在此之前還有好幾條撤回消息的通知。
Weller:【希望你能定期投喂一下小魚幹。】
楚九歌忍俊不禁,連籃球都扔在了一邊,手指飛快地打字回複。
宇宙第一帥:【你誰?】
Weller:【……】
宇宙第一帥:【咦?不說話我拉黑了啊。】
Weller:【紀喵。】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楚九歌開始肆無忌憚地叫他“紀喵”,完全不分場合。他漸漸也接受了,甚至在人頭攢動的超級市場裏也能面不改色地應聲,然後揪住亂跑的楚九歌,盡量控制住丢人的範圍圈。
但無論楚九歌如何威逼利誘,他再也沒“喵”過一聲,這幾乎快成了楚九歌的執念。
到了九月,齊威出發去UCLA,洛米和楚九歌報了十月的SAT考試,進入緊張的備戰狀态。
楚九歌心裏沒太大把握,只當做試水而已,畢竟再發奮圖強短期內也無法彌補人生前二十年的頹廢。反倒是紀肇淵,抽了大把的空閑時間給他開小竈,甚至連周末的小魚幹也不怎麽提了。
“累嗎?”紀肇淵端了果盤放在他面前,順手捏了捏他的後頸。
“你怎麽跟個高三家長似的,要平常心啊紀叔叔。”楚九歌笑起來,身子後仰放松地靠近他懷裏,“我覺得我估計有受虐傾向,竟然覺得認真學習的感覺還挺爽的。”
紀肇淵沒經歷過“煉獄般的高三”,聽他這麽說倒有些好奇,“高三家長是什麽樣的?”
“我高三那年,我媽沒事兒就查營養食譜,一個星期三頓魚天天都要吃牛奶雞蛋水果,房間要防噪音,還禁止我爸對我發脾氣……差不多就這樣吧,家長搞得比考生還緊張。”他扭過來看到紀肇淵若有所思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然後捧着紀肇淵的臉使勁揉捏了幾下,“你可別也來這一套啊。”
“不可以嗎?”紀肇淵皺了皺眉,“我想為你做些事情。”
楚九歌都能感覺的他的想法,忠誠、誠實、幫助對方、噓寒問暖,這是他目前所理解并表達出來的“愛”,雖然很貼心,但總有些……刻意。
“不是不可以,這太奇怪了,感覺你是把我當成了一個小孩子。”楚九歌抿了抿嘴,艱難措辭,“我知道我很多地方都特別差勁,有時候還很幼稚,可我們是伴侶啊,我也想為你做些事情。我想變成那種能閃瞎人眼的大人物,往你旁邊一站……”他說着聲音有些不自信地弱了下去,“所有人都會覺得我們很相配。”
他在紀肇淵面前從來都毫無保留,透明得像初春融化的溪水,一眼就能看到底。紀肇淵想了想,不再繼續揉他的頭發,換了個更加尊重更加平等的姿勢——握住他的雙手,“你要長大了嗎?”
“你果然是把我當小孩子了!昨天和我老心肝視頻的時候,她還說我不知道哪裏變得沉穩了很多呢。”楚九歌笑着拿腦袋撞了一下他,然後認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我是個成年人。”
紀肇淵點點頭,一面同意他的觀點,一面又有些不能接受,“那……你還是我的橙子寶寶嗎?”
這簡直就是楚九歌的死穴!只要紀肇淵說出“橙子寶寶”四個字,他渾身都軟了下來,一顆心瞬間化成一灘水,什麽原則底線都沒了。他親親紀肇淵的下巴,又扯着紀肇淵兩邊嘴角往上提了提,“當然是!永遠都是!”
“好,”紀肇淵也蜻蜓點水般地回親了他一下,低聲說,“我會改的,你要等等我,不要長大得太快。”
那晚紀肇淵在戀愛日記裏寫道:【我做錯了,他要變成六歲的橙子寶寶。】
楚九歌看到時有些不解,猶豫了兩秒就坦然地拿着本子在儲物間找到了紀肇淵,“我為什麽要變成六歲?”
紀肇淵失落得都沒有責怪他的偷看行為,低頭甕聲說道:“因為你要長大了。”
他委屈地坐在角落,讓楚九歌忍不住想幫他在本子上畫一個嚎啕大哭臉。楚九歌笑着在他身邊坐下,腦袋枕在他的膝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全世界都希望我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你卻不想我長大。”楚九歌擡手撓撓他的下巴,“能告訴我原因嗎?”
于是那天,在儲物間陰暗潮濕的角落裏,楚九歌聽到了一句比陽光、春天還要更溫暖的情話。
這源于楚九歌給紀西瓜胡謅的一個睡前童話:比爾生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村莊裏,這裏有些像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民風淳樸,鄰裏其樂融融。可是比爾是個例外,他有些叛逆,好像渾身長着刺一樣,和誰都處不來。後來有一次,比爾把一直排斥他的孩子王給打了,然後一個人逃到了山頂上。在那裏他遇到了一株像荷葉一般的植物,翠綠的葉子上坐着一個巴掌大小的紅頭發小精靈。
小精靈說:“你是從山下來嗎?”
“是的。”比爾點頭,然後給小精靈講了村莊裏發生過的每一件或稀奇古怪或溫暖美好的事情。
天漸漸暗了下來,家家戶戶的煙囪裏都冒出霧白缥缈的煙,比爾的媽媽在山下扯着嗓子喊他回家吃飯。小精靈正聽得入迷,戀戀不舍地挽留比爾:“你可以再陪我待一會兒嗎?”
“可我回去晚了會被媽媽打屁股的,”比爾抓抓耳朵,“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家吧,我媽媽做的紅燒肉和玉米排骨是全村莊最好吃的!”
小精靈垂下翅膀,有些難過地看着他腳下的植物,“我不能離開卡特,”他說着擡起了一只腳,那只懸在空中的腳立馬就散成微粒揮發了,“你看,如果沒有卡特,我就會消失了。”
比爾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精靈花瓣一樣的臉頰,小精靈的眼淚在他指尖燙了一下,“那我以後每天都來找你玩,給你講故事,好嗎?”
小精靈含淚的大眼睛又彎了起來,他開心地點點頭,在比爾的指尖留下一個薔薇色的吻。
比爾信守承諾,每當太陽朦胧升起,他就會帶着小零食和好玩的玩具爬到山頂來找小精靈玩。他們漸漸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一起歡笑,一起同仇敵忾山下那個強壯的孩子王,當然也免不了會鬧別扭會争吵。
比爾第一次和小精靈生氣的時候并沒有發覺,直到他們第十次吵架,比爾粗暴地甩開小精靈柔軟的求和的手掌,然後他發現卡特猛地拔高了半米,即使他踮起腳尖也觸摸不到小精靈紅色的頭發了。
比爾有些慌張地跳起來,“發生了什麽?”
小精靈神情委屈:“如果你對我好,卡特永遠都是一株小草,我就可以躺在你的掌心裏;可如果你對我不好,卡特就會長得很高很高,”他伸直手臂從胸前劃到身後,比了個非常大的距離,“比這還要高,這樣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比爾着急地哭了出來,他一邊跟小精靈道歉,一邊問:“那要怎麽樣才可以讓卡特變小?”
小精靈說:“除非你愛我。”
就是這麽一個沒有任何理論依據的荒誕故事,紀肇淵記在了心底,同時他還記得第一次吻上楚九歌的小梨渦時,他叫他“五歲的橙子寶寶”。
“我喜歡你,所以希望你永遠是五歲的橙子寶寶,”紀肇淵伸出一只手,攤開幹燥溫暖的掌心,輕聲說,“如果我能表達得再多一點,你就會變成四歲的、三歲的橙子寶寶,就躺在我手心,不會離開。”
楚九歌內心突然湧出來很多難以言明的東西,他握住紀肇淵的手,然後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當我把後背留給你時,我就變成了可以獨當一面可以保護你的成年人。”
他仰起頭親吻他沒有安全感的小比爾,把心頭血化成了薔薇色的承諾,“但在你的懷裏,我永遠是只有五歲的橙子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