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知道是楚九歌心大,還是紀肇淵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異地戀竟也沒有他想象中那麽艱難。
紀肇淵潛心研究,他也有自己全新的校園生活要好好經營,除了每月會空出一個周末去見他的大小寶貝,其餘時間要顧及學業和校隊訓練,幾乎忙到連軸轉。
說起校隊,楚九歌只覺得太幸運了。同期參加選拔的新生中,球技如何先不談,至少在體能上都完虐他。他原本看了第一天的比賽就已經不抱希望了,沒想到最後竟然是街球的花裏胡哨幫了他。
教練拍拍他的肩膀,“命中率雖然有待提高,但打球時候的觀賞性是你的優勢。”
楚九歌汗顏,同時對自己的定位也更加明确了。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的能力和天賦都不足以讓他在籃球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和齊威、譚修竹這種想走職業籃球的人不同,他對籃球的喜歡僅限于愛好的範圍內,大概大學這四年将是他在球場上最輝煌的時候。
想到這裏,楚九歌不免有些遺憾。他作為隊裏的替補分衛,又是新人,正式比賽時能上場的機會本身就小得可憐。而他的第一場校際比賽,鋒芒初露,得分僅次于譚修竹。觀衆席除了為發揮完美的小前鋒喝彩外,也情不自禁地贊嘆年輕面孔的爆發力。
楚九歌伸手和隊友擊掌,齊威手握腕帶擡頭朝他微笑。他明知紀肇淵不會出現在這裏,卻還是不死心地一個一個掃過去,直到掃完最後一排,他才垮着肩膀失落起來。
第一場球賽,紀肇淵沒有來。
這句話前兩個定語足夠他興奮好幾天,可這種興奮如果不能分享給紀肇淵,那便會大打折扣。
他擦擦汗,拿起手機給紀肇淵打了個電話,“今天我終于沒有繼續坐冷板凳啦!”
紀肇淵捂着話筒走出辦公室,聽他語氣激動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真好。”
“不知道該怎麽跟你形容我的表現,”楚九歌大笑,“我已經快被自己帥暈了。”
紀肇淵靠在走廊上,偏頭看着盡頭處映進來的一抹陽光,“我也是。”
“嗯?”楚九歌沒聽清,“你說什麽?”
“我說我也是,”紀肇淵屈指抵在自己的太陽穴,“快被你帥暈了。”
“你好像從來沒見過我打球哎,”楚九歌得意地挑起眉毛,可嘴上還是鬧着別扭,“我覺得我在場上那種意氣風發的帥光靠想象是不夠的。”
紀肇淵想了想,“我可以預約你下一場比賽的前排座位嗎?”
“當然可以啊!”楚九歌開心地晃晃腦袋,汗水沿着卷發滑到脖頸上,最後在鎖骨處聚成一汪誘人的清潭,“不過還是讓我再磨練磨練吧。再等我一段時間,一定帥到讓你當場就想扒我褲子。”
楚九歌隔着電話一邊得瑟一邊調戲,紀肇淵尴尬地又往角落走了兩步。他皺起眉頭,清了清喉嚨,“你襯衫的質量都不太好,我在Love的窩裏又發現了一顆紐扣,還好她沒有好奇吞下去。”
“我下次去找你一定不穿襯衫了,”楚九歌“嘿嘿”笑着抓抓頭發,“那什麽,告訴你個生活小常識啊,其實球服比什麽都結實都好脫。”
他捏着自己藍色的隊服,耳朵尖隐隐泛起一抹紅。他不等紀肇淵回應,便手忙腳亂地挂了電話。
第二年的夏天,驕陽似火,楚九歌還來得及練出令自己滿意的水平,而齊威和譚修竹卻一同參加了NBA的選秀。
齊威成了這個賽季裏最出人意料的一匹黑馬,雖然青澀卻已經初具完美控場的能力,而譚修竹的表現比高中生時更加奪人眼球,兩人不負衆望被選入西部同一支球隊。
楚九歌為他們覺得高興,又叫上洛米和格裏斯,五個人一起吃了一頓餞別飯。
近一年的相處,楚九歌對譚修竹更加崇拜,洛米對譚修竹也敵意漸淺,只有格裏斯始終如一地拿鼻孔對着譚修竹。
服務生幫他們開了酒,淺棕色的透明液體沿着杯壁流下,無意濺起的水珠又落入杯底的小漩渦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楚九歌覺得從到加州的那一天他就好像是掉進了一條橙色通道的小愛麗絲,光怪陸離的新世界,還有形形色色的陌生人。這一趟旅程,脫胎換骨,他從懵懂走向成熟,終于找到了自己。
他的确很辛苦,但也異常幸運,他不僅收獲了朋友,而且從最開始在他還沒想到後來會得到了這樣一份獨一無二的愛情時,紀肇淵就已經陪在了他身旁。
他舉杯,祝在座的每一位鵬程萬裏,不悔初心。
格裏斯先咋呼起來,一邊幹杯一邊要學劃拳助興。楚九歌剛教了他兩下,他便不勝酒力地癱倒在沙發上。楚九歌看着那壯實的一灘腱子肉,無語地直翻白眼。
齊威沉默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至醺時他竟紅着眼眶取下了腕帶,工工整整地擺在手心。大家看到他這樣便識相地閉了嘴。
“凱利,”齊威垂下眼睛,微微笑了一下,“我們都做到了。”
譚修竹手指緊緊攥着酒杯,齊威把手伸到他面前,擡頭靜靜地看他。
當年他們三人中凱利是最引人注目的明星,幾乎全美的球探都向凱利抛出過橄榄枝。全國高中生聯賽時,他們風頭無兩,眼看就要拿下了州冠軍、全國冠軍,可是凱利卻在州決賽第四節時因為心髒病發當場昏倒。齊威看着凱利被救護車拉走,再也沒有回來。
昔日的“鐵三角”先是失去了凱利,接着譚修竹看球隊奪冠無望後決然轉去了敵對學校,不僅拿到了當年的全國冠軍,還成了雄鷹隊首屈一指的小前鋒。
譚修竹用力咬牙,臉頰旁的青筋都浮現出來。他和齊威對視良久後,仿佛認輸一般地嘆了口氣,接着緩緩擡手附在齊威的手上,“凱利,好久不見。”
他們掌心交疊,像是每次上場前最熟悉的鼓勵方式。其中握着一個破舊的腕帶,上面的“K”已經斑駁。
“凱利哥以前老說籃球的意義就在于兄弟,”洛米不自在地笑笑,端着酒杯又和大家碰了碰,“敬兄弟籃球。”
譚修竹挑眉,無可無不可地和大家一一碰杯,唯獨沒理會齊威。
齊威瞪着他,背過身小聲質問道:“你真心的嗎?”
“我當然想念凱利,同時也為我們分開的那幾年覺得遺憾,但我從沒後悔過當初的決定。”譚修竹冷淡地抿了口酒,“還是那句話,跟一個沒有前途的球隊談忠誠,太愚蠢了。”
“兄弟籃球……”齊威苦笑,“你哪來的臉說這四個字?”
譚修竹拉着他窩進沙發黑暗一角,冷漠的臉上竟帶了一絲笑,“阿威,如果你跟我為‘夫妻籃球’碰一杯的話,我還是願意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