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總算是能為你做點什麽了

“動了,天武,拿藥來!”

餘黎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許久未見的玄羽臭着一張臉,手裏端着一碗什麽,天武站在他後面,面無表情。

見餘黎醒來,玄羽兇巴巴将碗杵到餘黎跟前,叫道:“醒了就起來喝藥!看什麽看!”

頭還是暈,餘黎緩了好一會兒,慢騰騰起身想坐起來,只是一使勁,撐在床上的手就鑽心的疼,沒忍住又跌回了被子裏。

“真是沒用......”玄羽嘴裏嘟囔着,将藥碗遞給天武,自己坐到床邊,小心将餘黎扶了起來,并在他身後墊了一個軟枕,讓他靠着坐好。

“生血丹,師尊親自給你煉的,趁熱喝了。”

餘黎尚在迷糊之中,渾渾噩噩就着玄羽的手将化在水裏的丹藥喝下肚去,片刻,立刻開始覺得自丹田起,一股暖融融的氣息在經脈裏流轉開來,身上開始發熱,人也清醒了許多。

“玄羽,天武,你們怎麽在這裏?”餘黎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仍在邢祁的房間裏,晚上被他撞壞的桌子已經不見了,換了另外一張,地上的碎片血跡也都消失無蹤。

“師尊叫我們來照顧你的,你可真行,學個法術能将自己學得傷成這樣?”

餘黎不知道邢祁是怎麽跟他們說的,也沒有答話,只含糊應了,又道謝道:“我沒事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師尊說要等他回來才能走。”玄羽撇撇嘴,起身去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那他......去哪裏了?”剛剛妖毒發作過,又到處亂跑,餘黎在心裏暗暗責怪邢祁不懂愛惜自己身子,卻聽天武開口說:“師尊去給你找煉生血丹的藥草了。”

餘黎驚愕不已,想着那藥草也不知道生在什麽地方,邢祁剛剛毒發完,肯定不如平時那樣精神便利,不知道會不會遇見危險。

想着想着,心裏越發焦灼起來,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麽本事,若是貿貿然出去找邢祁,反而是給他添麻煩,于是再是擔憂,也只好老老實實窩在被子裏,哪裏也不去。

玄羽和天武也沒有和他聊天的意思,兩人坐在桌前有一搭沒一搭說着閑話,餘黎發着呆,想着這次見着玄羽,倒是比之前幾次對他态度好些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倒是天武,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他是發現了什麽?餘黎暗自想着邢祁之前的态度,猜到邢祁應該是沒讓他們倆知道妖毒的事情的,餘黎暗暗告誡自己可千萬不要說漏嘴了。

三人尴尴尬尬呆了一天,傍晚時邢祁才回來,除了臉色略蒼白,倒是看不出有什麽不妥的地方,玄羽鳥兒似的迎出去了,餘黎也趕緊從床上起來,跟在後面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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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你們了,先回去吧。”邢祁淡淡和玄羽、天武說,玄羽張着嘴,想說什麽又沒來得及說出口,于是顯而易見地有些蔫,被天武拉着往山下去了,臨走時,天武卻回頭看了餘黎一眼,只是餘黎滿心滿眼都在邢祁身上,一點也沒注意到。

“好些了嗎?”邢祁先開了口,有點像是做錯了事不敢面對的小孩子一般:“我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傷着你了。”

他确實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以往發作,都是靠硬生生忍着,等那陣要命的折磨自己消退,可昨天晚上,等他清醒過來時,正抱着餘黎的手,嘴裏還有血腥味,迷迷糊糊回想了半天,才知道自己發了瘋似的想要掐死餘黎,又在聞到了他的血味後像吸血蝠一樣,吸了半天人家的血。

“我沒事了,我的血,是不是能讓你好過些?”餘黎盯着邢祁問。

邢祁本來不想說實話的,但看着他一雙透亮的眼睛,一時又說不出什麽謊話來,只好點了點頭。

“那就好,我總算是能為你做點什麽了。”餘黎突然笑起來,喜滋滋的樣子:“以後你再毒發,我就放血給你喝。”

“胡鬧!”邢祁還想說什麽,但餘黎已經急匆匆開口打斷了他:“就這麽說定了!對了,你今天去哪裏了?天武說你去摘草藥了。”

“嗯,煉丹要用的。之後去找了烈青,他馬上要去雲珑秘境,我給他送了些護身的東西。”

秘境餘黎是知道的,每過許多年,便有秘境出現的征兆,等到時間到了,想要去秘境的修士們就守在征兆出現的地方,等秘境打開,便一窩蜂湧進去。修為高運氣好的,少不得在秘境裏拿到些上品丹藥秘寶出來,運氣不好的,就做了人家的墊腳石,把命丢在裏面的也不少。

“你不跟他一起去嗎?”餘黎有些忐忑。

邢祁搖搖頭:“我妖毒發作頻繁,進去也是給他拖後腿。”

看他面色有幾分失落,餘黎心知他必定也是想要進去的,拿到秘寶是次要,在秘境裏面的歷練才是主要的。若是運氣好,有那份機緣可以悟道突破,那就更是再好不過了。

“秘境以後還會有的,等你好了,再去也不遲。”

邢祁盯着他看了會兒,突然笑了笑說:“說的是。”

一時兩人都無話,餘黎不想提前一晚邢祁妖毒發作的事情,邢祁顯然也有些逃避,他自小過得順風順水,于修煉上幾乎沒有阻滞的時候,于劍術上也是無師自通,自成一派,可是自從被中下妖毒,修為不再精進也就罷了,一旦毒發,便恍若野獸,毫無理智可言。

“我去丹房,你好好休息。”邢祁甩了一句話,沒等餘黎反應過來就轉身走了,餘黎無法,之好自己去房裏躺下,他手上的傷口還在疼,也不知道邢祁是不是屬狗的,嫌傷口太小不好吸血,還咬了餘黎好幾口,明晃晃幾個牙印留在手腕上,看着可怖極了。

不知道是不是邢祁跟他們吩咐了什麽,之後幾天,他自己常常不見蹤影,但是玄羽和天武每天都要來和餘黎說說話,玄羽不似之前那樣對餘黎态度冷淡,但也不十分熱絡,每日裏問完他還有沒有感覺不舒服,便再沒有多餘的話。倒是天武,以往一直沉默寡言的樣子,最近卻一反常态,和餘黎多說了些話。

餘黎休息了幾日,早就沒有事了,他吃不消這兩人每天的詢問,可是邢祁又躲着不見他,一時苦惱的不得了。可他原本就不是很聰明的人,一時根本想不出什麽好辦法,讓玄羽他們不要來看望自己了,他只想和以前一樣,安安靜靜陪在邢祁身邊。

“這樣好的丹藥給你吃都浪費了,怎麽眼看着還瘦了。”玄羽嘟嘟囔囔的,将餘黎從發呆中喚醒,餘黎下意識摸了摸臉頰,自己并未感覺到有沒有瘦。

“等師尊回來看到,又該說我們了。”見餘黎一臉呆滞,玄羽又轉過去跟天武抱怨,但天武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說話,玄羽一時火氣上來,丢下他們倆,自己跑到外面去了。

“玄羽,是不是生氣了......”餘黎站起來,擔心的朝外面看。

“沒事,小孩子脾性,當誰都要慣着他。”

“哦。”餘黎複又坐下,依舊沒搞懂玄羽怎麽突然又生氣了。

“你在做什麽?”天武朝餘黎身邊坐了坐,探頭看他手裏的東西。

也不是什麽寶貴的東西,只是個五彩的絡子,下邊兒系着的那塊玉倒是剔透,但是雕工一般,依稀能看出來是條魚的形狀。

“沒、沒什麽,我自己雕着玩的。”餘黎将玉魚握在手心,有些不自在,這是他去後山取靈石的時候無意發現的,一見就十分喜歡,便撿了回來,自己摸索着雕成魚兒的形狀,打算送給邢祁的。

天武沒再說什麽,兩人枯坐一回,眼看着太陽要落山,天武便站起來,道:“師尊應當要出來了,我去看看。”

餘黎已經有好幾日未曾看見邢祁了,聞言也連忙跟着站起來,本來拿在手裏的玉魚兒被他匆匆塞進了袖袋,想跟在天武後面一起往丹房去。

“師尊反正馬上要回房間的,不如你就在這裏等,那裏有我和玄羽就好。”

餘黎愣了下,估摸着他們師徒應當是有什麽話要說,便點頭應了,見天武走遠了,自己便倚在門框邊上,等邢祁過來。

“......妖修個個天生淫邪,留他在這裏,白白污了師尊清白......”天武才走近丹房門口,就聽見玄羽氣急敗壞的聲音,似是要勸邢祁将餘黎趕出如望山。

“果然是個蠢貨!”天武不屑哼笑一聲,他不過是激将了玄羽幾句,玄羽就忙不疊跑來和邢祁鬧脾氣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粗陋玉魚,将它系在了腰帶上,往前一步,敲了敲丹房的門。

玄羽低頭站在邢祁面前,低聲啜泣,聽見天武進來,略看了他一眼,擡手将眼淚擦了去,又哽咽着說:“師尊,那小妖修有什麽好?自從他來了如望山,我們師兄弟兩人更是難得見師尊一面了!若是,若是他用那些下流法子迷住了師尊,那我、我就去将他打下山去!”

“玄羽!”天武叱道,他早就知道玄羽性子天真耿直,又當邢祁是人生目标,是他心裏的神,是一點污點也不允許出現在邢祁身上的,能在邢祁門下學劍術,是玄羽最驕傲的事情。哪知道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妖修突然從天而降,住進了邢祁的寝殿不說,前些日子邢祁叫上他們兩個來照料,說是餘黎練法術出了岔子受了傷,竟是直接住進了邢祁的房間!而且換藥的時候,天武也看得分明,餘黎手腕上的咬痕可還清晰可見呢。

什麽劍神,什麽幾百年一遇的天才,美色當面,也不過如此!天武心裏多有鄙夷,只是并不表露出來。也就是玄羽傻,什麽都看不出來,被天武挑撥兩句,就直愣愣過來找邢祁對峙。

“你若是覺得不滿,大可自行下山去,收你們為徒,原也不是我本意。”邢祁面色淡淡,并未對玄羽不敬的話語有什麽反應。

“師尊!”玄羽驚異地睜大眼,不敢相信邢祁會說出這種話來。

“玄羽,你先回去。”天武碰了碰他的胳膊,玄羽如夢初醒,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必定是惹怒了邢祁,當下不敢再言語,喏喏行了禮,退出了房間。

“你也是來教訓我的麽?”邢祁哼了一聲。

“弟子不敢。玄羽年紀小,心直口快,言語不遜之處,還請師尊見諒。”見邢祁面色稍緩,天武又說:“餘黎天真活潑,為人和善,就算在如望山長住,也不幹旁人的事。玄羽是憂心太過了。”

見他提到餘黎時,臉上一臉溫柔笑意,邢祁驀地心裏一驚,生出了一些不舒服的想法來,不知道就讓他們照看餘黎幾日,怎的關系竟如此要好了。

“過幾日是我的生辰,餘黎還送了我一塊玉佩,雖然雕工一般,但心意難得,我很是喜歡。”

眼見着天武握着那塊玉,輕柔撫了撫,邢祁心裏的無名火越燒越旺,好在天武見好就收,見邢祁黑了臉,心裏哂笑,面上仍恭敬:“師尊還有什麽吩咐嗎?如若沒有,弟子就先行告退。”

邢祁揮了揮手,讓他去了,自己在丹房發了會兒呆,本來有些不想面對餘黎的,這會兒也全變成想要去看看這個小妖修到底在幹什麽。

可是小妖修并不在房間裏,邢祁坐立難安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外面有聲響,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出去,餘黎正将一兜靈石化成泥,要給枯葉蓮換水。

莫名其妙緊張,又莫名其妙松了口氣,邢祁鬧不明白自己的思緒,怔怔站在門口看着餘黎忙活。

“邢祁!你回來啦?”餘黎轉身就看見了發呆的邢祁,一臉欣喜地跑過去,想要和邢祁說話,他好幾天沒看到邢祁了,這會兒猛一見人,滿心的喜悅就跟山裏那眼靈泉似的,咕嘟咕嘟直往外冒,擋都擋不住。

有那麽一瞬間,他是想直接撲到邢祁懷裏去的,但又不敢,只好在邢祁面前剎住腳,仰着頭盯着人傻笑。

“拿着。”邢祁從懷裏摸出一瓶丹藥,遞給餘黎,藥瓶上還帶着他的體溫,被餘黎緊緊攥在手裏,關切的問:“煉丹累不累啊?我泡茶給你喝好不好?”

“不必了,我先休息了。”說罷邢祁便轉身回房。

“哦。”餘黎愣了下,“哦,好吧。”

往日裏餘黎總是死纏着要跟他住一間房,今日邢祁坐在床上好久,卻遲遲沒等到餘黎,等待的時間裏,他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太兇太冷淡,終于讓餘黎知難而退了?若是這樣,自己本該高興的,為何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還有天武,和餘黎是怎麽回事?想來這小妖修,都沒有送過自己什麽東西,送天武倒是大方......

越想越是覺得心裏焦灼,但等到那陣子焦灼過去,邢祁突然意識到,自己并非是不喜歡這個小妖修,相反,自己應該比想象的更加在意他。

說不清楚這點朦胧的感情是什麽時候生根發芽的,細想起來,從松蘿山水潭邊的第一眼,到小妖修冒冒失失在自己眼前化了人形卻沒穿衣服,再後來,他看見了自己所有的狼狽和脆弱崩潰,日複一日的陪伴,掌心的溫度,甚至,鮮血的味道......點點滴滴,終于彙集成網,将邢祁包裹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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