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眠不休

桐州與永安離得不遠,只是山路崎岖,彎彎繞繞的,耗些時候。

韓憫一路北上,也不曾聽聞有人議論永安城中的事情,更沒有聽到新皇登基的旨意,只道事情是真壞了。

系統幫他傳了消息給控制中心,問問後邊的事情,但是還沒有收到回複。

傍晚時候,永安城中下了小雪,風滿袍袖,寒意浸入骨裏,竟有些疼。

他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入了城,原想着先在宮門前望一眼,然後就去找從前教他念書的老師或是別的朋友,另想法子打聽消息。

結果連日趕路,夜裏也沒怎麽睡,眼前一花,就從馬上栽下來了。

韓憫心道,這下完了,要是皇宮裏邊是恭王,他在夢裏就得死了。

可他還不是很想死。

正要出宮的五王爺傅讓看見他,大步跑上前,反手推了一把要跟上來的侍從。

“跟着我做什麽?快去告訴皇兄。”

傅讓把韓憫從雪地裏拉起來,搓了搓他的臉,喊道:“韓憫?”

韓憫沒反應,連眼睫也不顫一下。

傅讓有些緊張,再喊了他兩聲,把他甩到背上,就往回走。

他吩咐侍從:“派個人去梁府把梁老太醫喊來。再把慶順殿整理出來,點上爐子,多弄幾床被子。”

他也有些害怕。

才過了一條宮道,便忍耐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韓憫的鼻子下邊,想要試試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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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試清楚,走過宮牆拐角,迎面就撞上一個人。

傅詢腳步匆匆,大氅也沒披,還穿着單衣就出來了。

傅讓喚了一聲:“皇兄?”

傅詢沒回答,也沒看他,目光落在趴在他背上的韓憫身上。

他接過宮人遞上來的大氅,給韓憫披上,對傅讓道:“人給我。”

“是。”

也沒去方才傅讓吩咐整理出來的慶順殿,傅詢抱着他,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傅讓的腳步頓了頓。

敦實的悅王爺小跑着跟上來,扶着他喘氣:“韓憫人呢?”

傅讓指了指前邊:“聖上帶着他、回寝宮了。”

福寧殿中一片安靜,只有匆匆的腳步聲與衣擺摩挲的簌簌聲。

伺候的人走進走出,韓憫躺在榻上,雙目緊閉,面色慘白。

傅詢抱着手,坐在榻邊,也一動不動。

他知道,韓憫自從上次抄家之後,身子一直不大好。

自桐州到永安,不眠不休地趕路,最快也要五六日的時間,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

傅詢垂眸看他,見他這樣蔫蔫的模樣,一時間思緒良多。

忽又想起那日柳州分別,韓憫同他說:“王爺萬事小心。要是不成,王爺就趕快來桐州找我,我早就計劃好了逃跑路線,可以順便捎上你……”

他是為了這句話才過來的。

榻前診脈的梁老太醫松開手,将韓憫的手放回被子裏。

“讓他安安穩穩地睡一陣子,老臣去開個方子,再盯着他們煎藥。”

傅詢擺手,讓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梁老太醫要韓憫安穩地睡一覺,可是韓憫睡得并不安穩。

他皺着眉,仿佛想醒來卻又醒不來。

傅詢不大清楚他這是什麽狀況,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也不燙,而且涼得很。

說來也怪,傅詢的手一搭上去,韓憫似乎也放松不少,神色稍緩。

于是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傅詢就這麽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不久之後,梁老太醫端着藥碗走近。

“陛下。”

傅詢把韓憫扶起來,坐在他身後,雙手攬住他的肩,讓梁老太醫給他喂藥。

湯藥烏黑,聞着就一陣苦味。

韓憫不大願意喝,抿了一口,一偏頭,準準地吐在傅詢身上。

傅詢微怔,捏住他的下巴:“再喂一口。”

仍是吐了。

梁老太醫低着頭,假裝沒看見。

傅詢道:“再喂他幾口,往後制成藥丸給他吃。”

“是。”

喂了一碗的藥,韓憫吐了大半,傅詢用拇指按了按他的唇角,幫他把唇角藥漬擦去,便将他放下了。

梁老太醫仍舊低着頭:“陛下去換身衣裳吧,老臣在這兒看着。”

傅詢提着衣擺出去,才解下外裳,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侍衛衛環上前回禀道:“陛下,悅王爺和五王爺都還在偏殿等着。”

他将衣裳搭在衣桁上,扯了另一件衣裳披上:“讓他們先回去,韓憫留在宮裏養病。吩咐他們,別讓別人知道韓憫回來了。”

“是。”

“還有,讓鷹舍查一查,給韓憫送信的那只鷹去哪裏了,韓憫大約是沒收到回信,才會過來。”

“是。”

他還要再說什麽,梁老太醫自裏間匆匆跑出。

“陛下!”

傅詢大步走回裏間,撩開帳子一看,韓憫不大好了。

此時積攢在體內的寒氣上來了,便開始發熱,再加上韓憫睡得不好,看起來像是魇着了。

魇着了。

傅詢忽然想到一些不大好的事情。

在柳州時,韓憫半夜仍在寫東西。

他去桐州時,兩人同居一室,仍舊是夜裏,韓憫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傅詢以為他冷,把自己的大氅給他蓋上,直到天色微明,他才漸漸睡去。

如今細細想來,他才明白,韓憫從來就沒有在夜裏睡過一回安穩覺。

他夜夜夢魇,從兩年前被抄家之後。

作者有話要說:

憫憫16章之前沒在夜裏睡過好覺

柳州和桐州都暗示過,哥哥也問過:在外邊也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又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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