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罪臣之家

傅詢瞧着韓憫嘴角還沾着一點糖漿, 忍不住看他。

看得多了,韓憫便覺得奇怪。

他伸手摸了摸臉:“我怎麽了嗎?”

摸了一會兒,就摸到了唇角的糖漿。

“失禮了, 失禮了。”

韓憫悄悄地把沾着的一點兒也吃掉了。

傅詢擡起來的手停在半空,最後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你好會吃,兩塊都被你吃了。”

韓憫不服:“你自己買給我吃的,你又沒說你想吃。”

“我現在想吃了。”

“那就等會兒回去買嘛, 我給你買二十塊行嗎?”

“不行。”

——我就想吃你吃的那兩塊。

可韓憫真沒把他這話當做是什麽绮麗旖旎的情話。

韓憫只覺得他難伺候,煩得很, 才吃了他兩塊糖就這樣。

見韓憫要走, 傅詢便拉住他的衣袖:“再走走。”

永安城大得很, 四十九條東西向的長街, 四十九條南北向的長街, 還有無數的小巷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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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玄武大街上,兩列侍衛執着長戟, 将百姓擋在後邊,一列車隊自建國寺中駛出, 正中的車辇裹着一重白紗。

韓憫站在人群裏,踮腳看了看。

“傅讓怎麽也在?”

那時傅詢站在他身邊, 正玩他的頭發, 韓憫蹙眉, 轉頭看他。

傅詢收回手,若無其事地望了一眼。

五王爺傅讓果然穿着素衣,騎在馬上,跟在馬車旁邊。

傅詢解釋道:“太後傳召宮中太妃和京中女眷,在建國寺給先皇祈福,今日回宮。”

韓憫點點頭。

難怪前陣子住在宮裏, 卻沒有見過傅詢的母親太後娘娘和傅讓的娘親惠太妃。

他搬去柳府時,也沒有看見柳家的女眷。

柳停好像是提過一句,她們應太後诏,去建國寺祈福了。

傅詢只看了一眼,然後繼續給韓憫編頭發。

這次他準備給韓憫編四股的辮子,更難,但是更漂亮。

玄武大街上的馬車裏,惠太妃不經意間一瞥,仿佛是看見了什麽,随後掀開白紗一角,準備看個真切。

惠太妃凝了凝眸,随後對坐在正中的太後娘娘道:“姐姐,你看那是不是聖上?”

太後娘娘雖着素衣,卻也自有一番華貴雍容的氣度。她微側過臉,看了一眼。

傅詢還在給韓憫紮小辮子,沉迷其中。

太後收回目光,撐着頭:“那不是我兒子,我不承認,太傻了。”

來自親媽的否定。

惠太妃笑了笑,再看了一眼:“聖上身邊那個是誰?”

太後揉了揉額角,了然道:“還能有誰,韓家二小子呗。從小到大,我兒還那樣對過別人嗎?”

“他也回來了?他好像長高不少。”

太後再瞄了一眼:“好像是。不過還是我兒高一些。”

正當此時,韓憫扭頭看見他給自己紮辮子,一把拍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傅詢拽住他的衣袖,也被他甩開了。

遠遠看去,兩個人仿佛在拉拉扯扯。

馬車走遠了,太後愈發頭疼,揉着眉心,吩咐身邊的老宮人:“等回了宮,讓五王爺先別急着走,留一留。”

不像太後想的那樣,事實只像是兩個不超過五歲的小孩子,在進行無意義,但是不停歇的争論。

“你幹嘛老弄我頭發?你自己沒頭發玩?”

“你頭發好玩。”

“我頭發不好玩,你自己的好玩。”

“我的不好玩,你的好玩。”

這些話車轱辘似的來回轉了一會兒,吵得旁邊人都悄悄退開幾步。

如果孩童式吵架會傳染。

韓憫望了望四周,不大好意思,一拍傅詢的手,低聲道:“走了,惹得邊上人笑話。”

倘若他們知道這兩人的身份,只怕更惹笑話。

夭壽啦,當今聖上和起居郎當街吵架,還是五歲孩童式吵架!

韓憫拉着他,下意識就往一個方向去。

玄武大街東邊,有一條勾陳街。

不是什麽繁華的街道,藏在角落裏,青磚青苔。

從前的韓家就坐落在這條街上。

被抄家之後,屋宅也就歸了公,這樣的宅子也沒朝臣看得上,後來就被朝廷賣掉了,銀錢充進國庫。

出來玩兒,韓憫仿佛也忘了年歲,下意識就要回家。

就把傅詢帶到這兒來了。

此時經行勾陳街,韓憫在從前的家門前停下腳步,才反應過來哪裏不對。

破舊的木門上,還貼着兩年前年節時貼上的對聯,是韓爺爺的手筆。

對聯斑駁,同樣貼在門上的,還有衙門的封條。

門上挂着鎖,想來買了這座宅院的人,也不在這裏居住。

或許只是買來屯在手裏。

韓憫踮腳望了一眼,沒有望見從前院子裏郁郁的桃樹樹枝。

或許院子裏的桃樹也枯死了。

韓家出事之前,這棵桃樹就仿佛有所預知一般,枯死了半邊。

傅詢看向他,擡手攬住他的肩,試探着問道:“我幫你把宅子買回來?”

韓憫心中郁悶,也忘了躲開他,只是定定道:“我自己會買。”

他倒是從來都不要別人幫忙。

傅詢想了一會兒,又問:“上回我去桐州找你,我走之後,你就沒發現些什麽東西?”

他指的是那夜裏,自己往韓憫的書冊裏、床榻縫隙裏塞的銀票。

韓憫卻怔怔地擡眼看他,傻乎乎地問道:“什麽東西?”

傅詢無奈笑道:“你沒發現?”

韓憫确實不知道:“什麽東西啊?”

“沒什麽。”

想來是他那時夜間失眠,從來不上床睡覺,也就從來不會發現。

怕他心疼錢,又怕他覺得欠了人情,傅詢也就不再多說,只道:“有什麽東西,你爺爺他們來永安時,會帶過來的。”

韓憫覺着奇怪,再問了他幾句,他不肯說,也就不好再問。

在外邊閑逛到正午時分。

韓憫道:“得回去了,我師兄該擔心了。”

“好。”

回去路上,傅詢又不住地看他。

韓憫疑惑問道:“我又怎麽了?”

傅詢指了指他的衣襟:“花兒蔫了,摘下來吧。”

他指的是簪在韓憫襟上的杏花。

清晨來時,有人給江師兄擲花,江師兄把花丢給楚钰,楚钰又給他戴上了。

原來是這個。

韓憫将花枝取下來:“好了。”

傅詢又問:“花是誰的?”

韓憫答道:“江師兄的。”

傅詢面色一沉:“他給你戴的?”

“不是,楚钰給我戴的。”

傅詢悲憤地擡眼望天。

才一天,他才離宮一天,就有人給他簪花了。

“你怎麽了?”

“沒事。”傅詢平複好心情,随口問道,“這衣裳挺好看的,從前沒見你穿過。”

韓憫拂了拂衣袖:“這是柳師兄給我做的,我也覺得好看。”

現在傅詢覺得不好看了。

怎麽文人全都膩膩歪歪的?

有了一個溫言還不足,還有柳停江渙,不知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兒。

他最後問道:“你很缺東西?”

“沒有啊。”

韓憫自己不覺得,但是傅詢收回目光,心裏就盤算着,是時候給韓憫送東西了。

送多多的東西!

在文淵侯府蹭了一頓便飯,還特意給溫言炖了豬腳。

吃過午飯,一群人擠在竹榻上,将謝鼎元的字帖攤開來,一人看一頁。

原本五個文人勉強擠在一塊兒,後來那竹榻一個勁兒地響。

楚钰先沒忍住笑了:“怪怪的,我覺得這樣不太行。”

傅詢獨自一人坐在旁邊新增的坐榻上,朝韓憫招了招手:“你過來坐。”

要是把溫言的竹榻坐塌了,他晚上就沒地方睡了。

韓憫也不好意思,忍着笑,下了榻,踢踏着鞋子,要到傅詢那邊去。

那頭兒,溫言用手肘碰了碰柳停,柳停這才恍然想起今日早時,溫言提醒過他的話。

——你若有心,就讓韓憫離聖上遠一點兒。

——聖上對他心思不純。

原本柳停并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還當是溫言胡思亂想,而今再看傅詢,好像是露出了一點兒狼尾巴。

他立即下榻,搶在韓憫之前,在坐榻上坐下,然後扶住韓憫的背,待他坐下後,雙手搭在他的肩上。

“師兄和你一起坐。”

韓憫渾然不覺:“好。”

不知道怎麽了,傅詢只知道自己和韓憫中間還隔了一個人。

他有些不高興。

韓憫也不知道來哄哄他,他更不高興了。

傍晚時分,韓憫與兩個師兄,還有楚钰回到柳府。

從偏門進去,江渙下馬車時,看見另外兩輛馬車。

那兩輛馬車都圍着白紗,仿佛是剛赴完喪禮回來。

江渙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道:“系舟,你娘回來了。”

柳停也看了看:“是。”

韓憫道:“對了,我今天在外邊,就看見太後娘娘的車駕回宮。”

太後都從建國寺回宮了,随行祈福的京中女眷自然也該回家了。

楚钰原本要走,聽見這話,便道:“還沒拜會過柳夫人。”

江渙看了他一眼,真誠地勸道:“我勸你別見,快點回家,晚了就來不及了。”

楚钰看江渙臉色不好,便問:“怎麽?”

江渙只道:“你不懂。”

柳停解釋道:“這幾年二妹妹長大了,母親在為二妹妹尋一個合适的人家,或許是着急了一些。”

“哦。”

楚钰恍然大悟,看來在柳夫人眼裏,這個合适的人家,就是江家。

但是江渙不願意,所以他頭疼。

楚钰樂了:“這樣啊,那柳夫人眼光挺差的,怎麽就看上你了?”

江渙惱道:“你現在去見,正好救了我。”

“去就去,走走走。”

他們兩個人走在前邊,柳停放緩腳步,走到韓憫身邊,挽住他的手。

“走吧,我娘從前就挺喜歡你的,兩年沒見,她肯定也記挂你。”

“好。”

可是行至廳堂外,還沒走近,隐約聽見有個女聲在說話。

“……父親,這件事情是不是應該跟我們商量一下?韓家尚未平反,憫哥兒還算是罪臣,這……是不是不太方便?”

韓憫腳步微頓,牽着他的手的柳停也愣了愣。

他一直以為母親對他師弟是很好的,起碼這幾年在他面前,母親也常說:“韓家可惜了。”

站在廊下的韓憫別過頭,假裝沒聽見。

而後有人摔了茶盞。

柳老學官中氣十足地道:“那是我的學生,他是不是罪臣,都是我的學生,和停兒一樣。柳岸,把你媳婦帶下去。”

柳岸是柳停的父親,方才說話的,是柳夫人安氏。

柳停握着韓憫的手緊了緊,就要拉着他過去,韓憫卻站在原地,把他往回拉了拉。

他擡手招來一個小厮:“進去通報一聲,就說你們家公子回來了。”

那小厮應了一聲,小跑着去了。

而韓憫攏着手,低頭看了看衣擺。

楚钰攬住他的腰,輕聲道:“要不你去我那兒住?”

韓憫搖搖頭:“沒事。”

廳中安靜下來。

進去傳信的小厮出來:“老太爺請幾位公子進去。”

柳停牽着韓憫的手緊了緊:“沒關系的。”

摔碎的茶盞被下人收拾好,柳老學官與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右邊坐着一對中年夫妻,便是柳停的父親母親,柳岸與安氏。

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一身素色衣裙,原本站在老夫人身後,在四人進來時朝他們福了福身,很快也就閃到屏風後邊去了。

那是柳停的二妹妹,柳毓。

她躲在屏風後邊,探出腦袋望了一眼。

身邊的小丫鬟打趣道:“大公子又帶了新朋友來家裏呢,江大公子也在,不知道這回夫人……”

她一轉頭,看見柳毓仿佛正看誰:“姑娘在看誰?”

柳毓指了指韓憫:“你知道這位公子是誰嗎?”

小丫鬟笑着道:“我當然知道了,那是韓家公子嘛。”

柳毓回頭看了一眼:“你怎麽知道的?”

“他身上的衣料,是年前夫人買給我們家大公子的,能穿大公子的衣裳,自然是大公子最寶貝的小師弟。”

“就你聰明。”柳毓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大姐姐就是嫁給他叔叔的,也不知道佩哥兒現在怎麽樣了。”

柳夫人育有兩女一子,大女兒柳韞,就是嫁給了韓憫的叔叔,又生下了韓佩,如今還在桐州。

柳毓手裏擰着帕子,看見韓憫向母親作了個揖,随後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她。

“韞姐姐托我送信給夫人。”

提到大女兒,柳夫人還是有些憋悶。

當日韓家出事,她原本想把女兒接回來,總好比過去桐州的窮山惡水裏過活。結果柳韞執意去了桐州,她也就被氣得不輕。

再加上當時先皇對韓家記恨得緊,幾年下來,竟是連書信也沒有來過幾封。

她擡了擡眼,接過書信,問道:“她怎麽不自己寄過來?”

“自然是擔心夫人還生她的氣。”

柳夫人拿了信,面色稍霁,看向韓憫的目光也和善不少:“多謝你。”

她站起身:“還沒用過晚飯吧?就等你們了,我這就下去催一催。”

原本是遣個婆子就能做的事情,她倒是親自去了。

想是礙着衆人,不好拆信,躲下去看信了。

一頓飯吃的冷清,韓憫被柳老學官拉到自己身邊,就挨着他坐着,另一邊就是柳停。

意思是說,他把韓憫當做孫兒看,不要旁人多嘴。

桌上無人說話,散了便散了。

各人關上各自的門,說各自的私房話。

柳老學官與柳老夫人并排坐在榻上泡腳。

老夫人問:“老頭子,把憫哥兒接過來,真沒事兒?”

柳老學官哼了一聲:“能有什麽事兒?他是我學生……”

“我知道他是你學生,你是心疼學生,只是聖上那邊?”

“不會,憫哥兒才來永安時,在宮裏住了好久,聖上要是不待見他,不會留他下來。”柳老學官捶了捶腿,“不過我也不怕憫哥兒連累我。”

柳老夫人也哼了一聲:“你怎麽就不怕了?這麽一大家子人,你是宰相還是太師?你不怕?”

柳老學官笑着轉移話題:“夫人在建國寺勞累個把月了,水涼不涼,要不要添點熱水?”

此時,柳夫人也在房裏,将大女兒寄來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柳岸坐在她身邊,也跟着看。

“韞姐兒這不是過得挺好的嘛。”他抽出一張信紙,“你看,外孫的字也不錯,韓家肯定是用心教了的。”

那是韓佩寫的信。

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了桐州,不大記得柳家人,寫的話客客氣氣的——

“韓佩問外祖父、外祖母安。”

柳夫人瞧了一眼,也沒忍住笑了笑。

柳岸趁機道:“韓家人也沒虧待他們,你怎麽還是不喜歡韓家?”

“我就是後悔,悔不該把韞姐兒嫁給韓家。”

想起這件事情,柳夫人面色一沉,一把推開柳岸,怒道:“我一想起韞姐兒,我就恨不能追到地府去,我就想問問韓仲齊。”

“問他那時打獵,他為什麽非要追着先太子去。他追上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韞姐兒還在家裏,有沒有想過他兒子韓佩才幾歲……他怎麽就敢……”

“早知韓仲齊是這樣的性子,我絕不把韞姐兒嫁過去,我就是怨恨韓家。”

說着說着,柳夫人便再也忍不住,從袖中掏出手帕,別過頭去擦淚。

她一邊哽咽,一邊道:“還有那個韓老頭子,硬是留着韞姐兒,不讓她走,非讓她跟着去桐州。韞姐兒年輕不懂事,留在永安還能再嫁,可是偏偏就去了桐州。”

柳岸扶住夫人的肩,輕聲勸慰道:“那你可不是太冤枉老韓史官了,當時老韓史官沒勸韞姐兒留下來?那不是韞姐兒自己選的去桐州?”

緩了一會兒,柳夫人也回過神來,抹了抹眼淚。

“把韓憫接來家裏住的事情,爹到底想好了沒有?要是咱們家,也淪落到從前韓家那樣怎麽辦?”

“不會,新皇登基,事情都與從前不一樣了。倒是你,一聽這件事,當時就在廳子裏嚷起來了,也不怕別人聽見。”

柳夫人有些遲疑,停了一會兒,沉吟道:“韓憫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也沒有那麽絕情,不過是說了兩句重話,哪裏就趕他走了呢?我從前帶來的嫁妝裏,還有一處宅院,地契連着房契一起送給他,就讓他在那兒住。”

“這就是你想錯了。你無緣無故送他一座宅子,他怎麽會收?”

“也是。”

坐了一會兒,柳夫人忽然一激靈,驚道:“爹是不是想把毓兒嫁給韓憫?”

不等柳岸說話,她便斷然道:“不行,絕對不行。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們韓家的男人,全都不管老婆孩子,眼裏心裏,只有什麽勞什子社稷君王,太危險了,韞姐兒就是前車之鑒,我絕不會把毓兒也嫁到韓家去。”

柳岸有些無奈:“不會,爹就是心疼學生,才把韓憫接過來的。”

“你怎麽知道?當日把韞姐兒嫁到韓家,就是爹做的主。”

“古來結親,要麽是兩方情願,要麽是添一重姻親關系。我們柳家不入仕,便用不上結交關系,兩方情願就更說不上了,韓憫都好幾年沒回來過了,毓兒連見都沒見過他,又哪裏會喜歡他?”

“也對。”

“你這樣遷怒憫哥兒,其實也不對。韓家如今只能指望他了,只有他才能把韓家人都接回永安來,韞姐兒也一樣,你那樣對他,對韞姐兒哪裏好了?”

“你說的是。”

趁着夫人心情不錯,柳岸便問:“那你今日在爹面前那樣說話,是不是也不太對?”

“是,明日一早,你陪我去端茶賠禮。”

柳岸問道:“為什麽我也去?”

“誰讓你當時沒攔着我?”柳夫人想了想,憂愁道,“就因為韞姐兒嫁的不好,我現在對毓兒的婚事都……”

“我看她……還是多留幾年的好。”

“毓兒怎麽了?我女兒樣樣都好。”

柳岸笑道:“夫人,你清醒一點。要出嫁的是毓兒,倘若停哥兒是個姑娘,他倒是樣樣都好,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還會針線活,肯定不愁嫁。”

“胡言亂語。”

柳夫人推開他,下了榻,走進內間去了。

柳岸也落了地,推門走出房間:“停哥兒。”

月光灑滿庭院,柳停就等在院子裏,聞言回頭。

“父親。”

“沒事了,爹把你娘哄好了,你回去哄哄憫哥兒,從爹那兒挑兩幅字畫給他。”

柳停點頭應了,欲言又止:“父親,我娘……”

柳岸思忖着:“怎麽說呢?你娘就是個一般娘親,沒有觀音菩薩那麽慈悲,她遇見事情,先想的是你姐姐、你,還有毓兒,有的時候對旁人沒那麽關心,她事後都想得通的。你別記恨她。”

柳停了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先下去了。”

“诶,去吧。”

柳停在父親的書房裏挑了兩幅字畫,回到院子裏時,韓憫房裏的燈還亮着。

韓憫趴在榻上,正和系統說話。

“原本是我們韓家對不住柳家,韞姐姐過來這幾年,過得也不好,柳夫人還有些記恨,也是應當的。要是實在不行,我看我還是什麽時候搬出去吧。”

系統道:“我都行,你想搬去哪裏?去楚家怎麽樣?楚钰不是讓你過去嗎?他們家的馬車都這麽好看,他們家肯定更好看。”

“不去,我就随便找個地方住一下,我看建國寺就不錯,氣氛很好。快點把原本的宅子修好,就能快點把家裏人接過來了。”

可是——

還有一件事情,他這陣子和朋友們在一塊兒,竟然全忘記了。

柳夫人提醒了他,原來在旁人眼裏,韓家還是避之不及的罪臣之家。

不把這個罪臣的名頭摘去,在永安城中,凡事都寸步難行。

韓憫煩得很,扯過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包起來。

試圖逃避現實一晚上。

後來柳停掀開被子,歪着腦袋往裏邊瞧。

他疑惑地問道:“你在做什麽?”

韓憫被吓了一跳,裹着被子坐起來:“師兄!”

“我在外面敲門,你沒應,又看你房裏亮着燈,所以進來看看。”柳停拍拍他的背,輕聲道,“我還以為你躲在被子裏哭了,現在沒事了?”

韓憫委屈地垂了垂眸。

作者有話要說:老傅:我突然感覺到一陣心痛,難道是我老婆出事了?

柳師兄的賢惠是遺傳的(小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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