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韓起居郎

福寧宮的宮人匆匆趕到文英殿來請韓憫時, 于大人的起居郎“入職培訓”才講了沒一句話。

也不知道為什麽聖上非要韓憫過去,于大人只好對他說:“既然聖上說了會教你, 那你就過去吧。”

韓憫也有些奇怪,但是傳口信的宮人,方才眼見着聖上有些不悅,火急火燎地就催着他要走。

他只能收拾好東西,随着宮人一同過去。

他走之後,于大人與楚钰對視一眼。

“那咱們……就回家去吧?”

“我也是這樣想的。”

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所以傅詢催得急,韓憫是小跑着過去的。

在殿門前喘了口氣,然後理了理衣裳與官帽,慢慢地走進去。

他在傅詢面前站定,擡手作揖。

傅詢說了一聲“免禮”,他擡起頭,就看見傅詢朝他招招手,要他過來。

在和他從小就不對付的韓憫看來, 他這個動作,再加上面上似有似無的笑意, 好像有點嘚瑟的意味。

罷了罷了,誰讓他現在是皇帝呢?

韓憫長舒了口氣,放緩呼吸, 走到他身邊。

傅詢道:“你險些誤了早朝。”

韓憫輕聲答:“臣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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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嬌嬌在心裏使勁搖晃他的肩膀。

——你這不是還沒去嗎?快誤了早朝,你還在寝殿裏待着!

傅詢又道:“你頭一回随朕上朝就誤了時辰。”

韓憫努力放輕聲音:“臣知罪了。”

韓嬌嬌有些煩躁,若不是頂着官帽, 他覺着自己都要炸毛了。

——傅詢好讨厭。

傅詢最後說:“你這樣……”

韓憫很小聲地回了一句,好像在抱怨,又好像在撒嬌:“臣都說臣知罪了。”

然後他提高音量, 把這句話蓋過去:“早朝要緊,陛下還是快擺駕紫宸殿吧。”

傅詢看了他一眼,問道:“擺駕紫宸殿,你會記起居注了嗎?”

韓憫從筆橐裏拿出紙筆,回想了一下方才在文英殿看到的起居注。

應該是先簡單地記下來,過後再整理。

“應該會了。”

傅詢卻朝他伸出手,韓憫便将紙筆交給他。

他拿着筆,在紙上寫了幾行字,然後交還給韓憫。

韓憫拿過來一看,他不過是在起頭兒标注了年月日——

定淵元年,四月初一。

只聽傅詢道:“你寫一句看看。”

“是。”

韓憫捏着筆杆,思忖着落筆。

傅詢扯着他的衣袖,把他拉到自己身邊來,看看他寫的什麽。

——卯初,起。

“不錯,繼續寫。”

韓憫想了想,再寫了三個字。

——誤早朝。

傅詢十分疑惑:“這是什麽話?”

韓憫忍住笑,佯裝正經:“臣這是秉筆直書。”

他往後退了幾步,警覺的貓似的,護着手中的紙:“陛下不能更改。”

于是傅詢站起來,準備去上朝,韓憫在後邊停了一會兒,然後很快就跟上來。

傅詢瞥了一眼,他拿着的紙上,“誤早朝”三個字已經被塗黑了。

韓憫對他還是很好的。

他自己卻不覺得,只是見傅詢看過來,朝他笑了笑。

離早朝還有一段時間,沒有乘辇,兩人走在宮道上,身後跟着兩列宮人。

傅詢悠悠道:“你頭一回上朝,不要東張西望,只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起居郎自然應當将注意力放在皇帝身上。

只當他是好心提醒,韓憫點頭應道:“是。”

見他認真的傻模樣,傅詢忍不住偷笑。

他又問:“要是來不及記,你怎麽辦?”

“那臣努力跟上陛下說話的速度。”

“要是還來不及呢?”

韓憫疑惑,韓憫不知道。

“你用筆杆子敲敲龍椅,我就等你一等。”

“這恐怕于禮不合……”

傅詢清了清嗓子:“你要是求一求朕,朕就等你。”

他不常用自稱,在韓憫面前,為了強調某件事情才會用。

韓憫自然也注意到了。

心裏的韓嬌嬌在噴火:“你很得意噢,皇帝陛下。”

而現實中的韓憫調整了一下表情,只道:“臣跟得上。”

紫宸殿乃帝王臨朝之所,韓憫跟着傅詢過去時,群臣肅立殿中,不聞一聲。

皇帝上殿,緩步登上九級白玉階。

起居郎自側入,待皇帝落座後,捧着紙筆,侍立在他身後。

而後由丞相攜百官行禮。

江老丞相從前是恭王舊黨,上個月為了保留最後一點體面,告老辭官。聖上也不避嫌,直接将老丞相年輕的兒子江渙提做丞相。

如今江渙一身紫袍,立于殿中最前,手執玉笏,彎腰行禮。

韓憫低頭在紙上寫下一個字——

朝。

傅詢擡了擡手,身後的內侍便道:“免禮。”

之後開始奏事。

新朝新氣象,而今朝中官員大多換了傅詢自己的人,但仍有許多瑣事需要處理。

韓憫握着筆,一刻不停地做記錄,偶爾擡頭看看傅詢,再低頭沾墨。

沒一會兒,忽然有個宮人在他身後喚了他一聲。

“韓大人。”

韓憫回頭,那宮人指了指放在他腳下的小板凳,輕聲道:“韓大人請坐吧。”

那時候江渙正在禀奏,江北宋國的使臣不日就會抵達永安,恭賀大齊新皇登基的事情。群臣都在聽他說話,沒有人注意到階上。

韓憫道了聲謝,一撩衣擺,在凳子上坐下來。

繼續記錄。

他換過一張紙。

傅詢以為他會跟不上,完全是多慮了。

他在桐州時,一個人做兩份活兒——抄書和續寫話本。

這兩年他寫的字,比前十幾年寫的還要多,有時候趕得急了,連夜趕出來,也是有的。

而之後,群臣也沒有注意到,殿上除了聖上,還有一個人也坐下了。

一場大朝會可能持續很久。

韓憫一向身子弱,要他站一上午,他可能受不了。不過要他坐着寫一上午的字,這是他常做的事情。

手有點酸,寫字的速度也放緩了,有點餓的時候,朝會結束了。

他将聽到的“退朝”二字也寫在紙上,這才反應過來,可以走了。

傅詢站起身,他也連忙站起來,跟着傅詢從後殿離開。

他暗中捶了捶坐得久、有點發酸的腰。

傅詢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揮手屏退辇車,問韓憫道:“走回去?”

“好。”

走的不是來時的宮道,傅詢帶着他繞了條路,宮人遠遠地跟在後面,在邊上的花園裏轉了一圈。

走在石子路小徑上,傅詢朝他伸出手:“給我看看。”

韓憫把寫滿字的一疊紙遞給他。

這只是記的草稿,回去還要重新整理一遍。

照例皇帝是不該看起居注的,但他是皇帝。

他随手翻了翻,淡淡道:“下回讓他們長話短說,寫在折子上遞上來。”

韓憫便道:“多謝陛下體恤。”

傅詢又看見他的手上沾着墨跡,便幫他搓了搓。

分明是關心他,嘴上卻說:“下回弄到臉上可怎麽辦?”

反正韓憫只聽出來嘲笑的意思。

韓憫悶悶道:“臣寫了這麽多年字,不會弄到臉上的。”

傅詢擡起手,才擦過韓憫手上墨跡的手指,在他左邊臉上抹了一道。

“這不就弄到臉上了?”

韓憫一愣,但是想起早晨來時,柳停跟他說過的話,不能跟傅詢吵架,更不能打架。

于是他拿出紙筆,憤而落筆——

午,君戲臣,舉止不端,荒謬滑稽。

傅詢看着他寫下這句話,面色一滞:“你這樣寫?”

韓憫理直氣壯:“臣只是如實記錄。”

趁着墨跡未幹,傅詢再用手指沾了一點,抹在韓憫臉上。

他躲閃不及,右邊臉上也黑了一道。

傅詢亦是振振有詞:“既然你都這麽寫了,多抹幾道,也不算我吃虧。”

韓憫還要再記,卻被傅詢捧住臉。

随侍的宮人們遠遠跟着,忽然聽見聖上呵斥韓起居郎:“別動。”

他們連忙在原地停下,垂首低眉,不敢多看。

心中紛紛嘆氣:“韓起居郎好可憐。”

而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啪”,他們下意識擡頭,看見韓起居郎把聖上的手拍到一邊。

宮人們目瞪口呆:“韓起居郎好強。”

韓憫杏眼圓睜,毫不畏懼地看向聖上:“陛下,你看你身後那個假山,是不是我們小時候打架,一起摔下去的假山?”

去他大爺的不能打架。

放的狠話很不錯,如果他不是現在這副模樣的話,傅詢可能會害怕。

傅詢沒忍住笑,想要幫他抹把臉,韓憫卻把他的手拍到另一邊。

福寧宮裏正擺午膳。

傅詢在裏間換衣裳。宮人端來熱水與巾子,伺候韓憫洗臉。

韓憫氣呼呼地坐在角落裏,對着銅盆裏的水看了看自己的臉。

半邊的貓胡子,傅詢沒畫完,或許是畫到後邊沒墨了。

難怪方才他說着狠話,傅詢竟然看着他笑了。

傅詢換了衣裳,轉頭看他,走到他身邊,從宮人手裏接過巾子,遞到他面前。

那時韓憫正挽着衣袖,雙手掬水洗臉,使勁搓了搓臉。

傅詢再将巾子往前遞了遞,韓憫轉頭,一見是他,臉色一下子就沉下來了。

他一把接過巾子,卻道:“不敢勞動陛下。”

傅詢手上也沾着墨跡,就着他洗臉的水洗了手,還沒來得及說話,韓憫就站起身走了。

只好再跟上去。

午膳并不鋪排,就在外間的榻上擺好桌子,十二個碟子。

傅詢在榻上坐下,轉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韓憫:“過來。”

韓憫抱着紙筆上前,面無表情,開始如實記錄:“雞髓筍、龍井蝦仁、清炖蟹粉獅子頭……”

他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沒有那麽饞。

傅詢失笑:“這個不用記。”他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過來坐。”

這時韓憫的面上才有了些笑意,将紙筆收進筆橐,可是還沒來得及坐下,外邊就來了個老嬷嬷。

那老嬷嬷十分慈祥,身後跟着四個捧着食盒的小宮女。

“問陛下安,太後娘娘聽說今日是韓大人當值,特意讓小廚房做了些韓大人小時候愛吃的菜色。”

韓憫忙行禮謝恩。

老嬷嬷朝其中一個小宮女一招手,讓她近前來。

打開食盒,老嬷嬷笑着道:“這是豬蹄湯煲,陛下與韓大人小時候常吃的。”

其實也不常吃,就是他二人摔斷手腳的時候一起吃一吃。

“太後娘娘盼着陛下與韓大人,莫要再像小時候那樣打架,君臣相諧才是正道。”

老嬷嬷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傅詢,傅詢便下了地,與韓憫站在一處。

謹聽太後教誨。

榻上的桌子擺不下十六個碗碟,換到了外間的大桌上。

她親手将豬蹄湯放在桌上:“這都是太後娘娘一片心意。”

而傅詢與韓憫二人,還像小時候一般,同時點頭,連聲應是。

一行人風風火火地來,又浩浩蕩蕩地走。

傅詢用飯,不大喜歡一群人在邊上圍着,原本在殿中伺候的人也都退了下去。

只剩下他二人。

韓憫坐在他身邊,見他拿起碗筷,才敢動作。

并不言語,也沒有別的聲音,就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飯。

最後傅詢把那道“君臣和諧”湯推到他面前。

他半垂着眼睛,可憐地看着韓憫,服軟的意思很明顯。韓憫原本想發脾氣的,卻只用帕子按了按嘴角,道:“你看,你總欺負我,連太後娘娘都知道了。你下次要再敢欺負我,我就去告狀了。”

傅詢給他夾菜:“知道了,你吃飽了沒有?要不要再吃一點?”

“不吃了。你下午要去哪裏?我記一下。”

哪有起居郎這樣記起居注的?

傅詢竟也答了:“哪裏也不去,就在殿裏午睡,睡起來了就吃點心。”

韓憫用“世間豈有如此昏君”的目光看着他。

傅詢哄他:“你也去睡,就不用記了,起來讓他們做糖蒸酥酪給你吃。”

糖蒸酥酪可以有,韓憫勉強點了一下頭。

見他這模樣,傅詢笑了笑:“那你去休息,別去文英殿,那裏邊的床榻不知道被多少人睡過,就去你之前住的偏殿睡。”

韓憫告退要走,傅詢忽然道:“朕今晚要見個人,你晚上別走。”

他轉回頭,為難道:“陛下,我今晚可能沒辦法當值,是不是請楚大人……”

傅詢也不多問,颔首應道:“好。”

韓憫告了罪,轉身離開。

偏殿還是從前那樣。

寫了一上午的字,韓憫也有些疲憊,躺在榻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他原本睡得不久,醒來時還早。

他一起來,宮人們聽見動靜,就捧着東西進來了。

洗漱時,韓憫問:“聖上在哪兒?”

“就在書房批折。聖上說韓大人急着過去,已經讓楚大人進宮了。”

韓憫點點頭。

中午傅詢哄他說,自己一下午都在殿裏睡覺,肯定是假的。

不過糖蒸酥酪是真的。

他洗漱完,宮人就把東西端上來了。

“韓大人慢用。”

吃了半碗,韓憫就去了書房。

午覺睡到一半,楚钰被傳進宮。此時他坐在傅詢身後,用衣袖掩着嘴打哈欠。

韓憫朝他招招手,讓他出來。

他問:“如何?”

楚钰把寫了幾個字的紙塞給他,騰出手來給自己捶腿,抱怨道:“就那兒幹坐着,什麽事情也沒有。”

“我晚上有事,勞你替我一回,我現在進去替你一會兒。”

“小事,幫你自然可以。”

“那你去休息吧。”

韓憫輕手輕腳地溜進去,在原先楚钰坐的地方坐下。

傅詢不動聲色的擡了擡眸:“睡醒了?”

“嗯。”

“糖蒸酥酪好吃嗎?”

“好吃。”

傅詢輕笑,不再與他說話,繼續批折。

天色漸晚時,韓憫與楚钰交接完工作,匆匆回到柳府,換上便服,去白石書局找葛先生。

今日勾陳街的宅子主人請他出來見一面,地點是對方定的,在天香樓。

走在路上,葛先生道:“賣宅子竟然定在這種地方,怪離譜的。”

“見了就知道了。”

“也是。上回在桐州城,你說你沒去過花樓,這回我可帶你去了。”

韓憫吸了吸鼻子:“我才不想去呢。”

輕紗似薄霧,人間寶境。

名為天香,實則是脂粉濃香。

韓憫站在樓前,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葛先生過來拉他進去:“走了。”

他揉揉鼻子,跟上葛先生的腳步。

二樓臨街的窗前,季恒一手舉着銀酒杯,手肘支在窗臺上,眼見着韓憫入了天香樓的門。

同席的一個公子哥兒上前,站在他身邊,也往下看去。

“季爺在看什麽?”

季恒冷笑一聲,似是自顧自道:“他這人看起來正正經經的,原來也是會來喝花酒的人。”

“誰?”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他一擺手,放下酒杯,站起身一拱手:“哥幾個先喝,我去做一樁買賣,去去就回。”

同席幾人都笑了。

“你做什麽買賣?”

“這不是我舅舅名下有幾處房産嘛,讓我幫着賣個好價錢。”

季恒這話七分假三分真,他也不願意多說,點到為止,轉身就出了房間。

正巧這時,樓裏傳來樂聲,韓憫從樓下走上來,季恒在原地停下腳步。

他看見韓憫狼狽地避開勸酒邀約的姑娘們,掙紮着走到葛先生身邊。

葛先生笑話他:“想不到你還挺讨小姑娘喜歡的。”

韓憫癟嘴:“早知道我就借個面紗來帶着了。”

葛先生笑出聲,他推推葛先生的胳膊:“你還笑?快走。”

“好了好了,沒事,走吧。”

葛先生攬住他的肩,把他帶到一個包間前:“就這兒了。”

兩人推門進去,人還沒來。

“那就坐坐吧。”葛先生囑咐韓憫,“等會兒要是點了酒,你別動。”

“我知道。”

“點心也別動,這種地方的吃食都不太幹淨。”

韓憫縮回要拿點心的手:“好。”

葛先生指了指他的臉:“你是不是蹭上了姑娘的脂粉?”

他抹了把臉,反倒把那香粉抹勻了,葛先生大笑:“你是真招她們喜歡啊。”

韓憫撐着頭,氣鼓鼓的:“再也不來了。”

季恒敲着折扇,站在門前看了一會兒。

他急缺錢填補虧空,特意把這件事攬過來,想要撈一點油水。

信王府的老管家原本也要跟着一起來,為了方便辦事,季恒還把他支開了。

卻不想買房子的人是韓憫。

他與韓憫有過節,韓憫牙尖嘴利的,得罪過他兩回。

錢的事情可以在別的地方找補,報複韓憫的機會可不多。

季恒唰的一下打開折扇,推開門。

韓憫忙站起來要行禮,見是他,也冷了臉。

“怎麽是季公子?”

季恒從袖中拿出房契與地契,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自然是來賣房子的。”

韓憫看了一眼,确實是他們家舊宅的契約。

季恒将東西收好,又道:“想買房子,對我的态度好一點。你哄哄我,說不準我一高興,明日就帶你去官府辦契約。”

他這話分明是存心羞辱,葛先生正要說話,卻被韓憫按住了手。

韓憫心思一轉,抱着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不知這宅子,是季公子買的,還是信王爺買的?”

他笑了笑:“倘若是季公子買的,我自然捧着你;倘若是信王爺買的,那我得去找小叔叔說話。”

“早先聽葛先生說,買了宅子的人要把這宅子留給故人。那是我韓家舊宅,我一直不知道除了我韓家人,還有什麽故人。如今明白了,原來小叔叔買了宅子,就是留給韓家的。”

季恒面色鐵青,韓憫也不願再理他,拍拍葛先生的手背,要和他離開。

“走吧。也賴我,之前沒問清楚,究竟是誰買了宅子。既然是小叔叔買的,那就不用擔心了。”

他還沒走出房門,季恒搶先一步走出去,扯了一個抱着琵琶的姑娘過來。

“來。”季恒挑釁地看了韓憫一眼,“勾陳街破宅地契房契一張,賣給你了。”

那姑娘被他拽得胳膊疼,也不知道他發什麽瘋,一邊掙紮,一邊賠笑道:“公子說笑了,奴家哪兒買的起宅子呢?就算是破宅,也買不起啊。”

季恒笑了一聲:“不貴,你買得起。一兩銀子起拍。”

他松開手:“去,叫幾個你相熟的姐姐妹妹來,我把宅子賣給你們。”

姑娘還是有些不相信:“公子此話當真?”

“當真,去喊。”

那姑娘走遠了,季恒回到房裏,擡眼看看韓憫:“你請便,要走就走。是我舅舅買的宅子不錯,但我現在把這破宅子給賣了,我舅舅遠在明山,也管不着。”

韓憫磨了磨後槽牙:“你想怎樣?”

抱琵琶的姑娘,帶着另外幾個姑娘進來,季恒一把推開他:“擋着我了。你去邊上倒茶伺候,伺候得我舒心了,我讓你和她們站一塊兒——”

季恒一挑眉:“買房子。”

他的目光從幾個姑娘身上,轉到韓憫身上:“行了,去倒茶。”

葛先生拍拍韓憫的肩,輕聲道:“算了,走吧,我再幫你看看好的。”

韓憫回身,端起茶壺,季恒有些驚奇地笑道:“難得難得。”

他坐下,架着腿等韓憫給他倒茶,結果“嘩啦”一聲,被扣上一腦袋的茶水茶葉。

作者有話要說:傅狗欺負憫憫,憫憫:再下次我告訴太後了

其他人欺負憫憫,憫憫:請你喝茶!

其實老傅跟憫憫說“今晚要見個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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