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沒羞沒臊【二更】

案上一疊奏章被人推倒, 落在地上,動靜很大。

韓憫下意識循聲看去,然後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他打翻的, 因為緊張。

傅詢把他攬在懷裏, 抱得緊緊的, 生怕他跑了,深沉的眸子裏映出的都是他,任誰都會緊張。

在外邊伺候的小太監聽見動靜, 連忙走近, 叩了叩門,試探着問了一句:“陛下, 小韓大人, 可是有什麽吩咐?”

傅詢語氣平淡:“無事,韓卿把東西碰倒了,他會撿起來的。”

他看向韓憫, 韓憫認真地點點頭,嗯, 我會的。

猶覺不足,傅詢又掐了掐他的腰。

韓憫想要扭身躲開, 傅詢的手臂攬得很緊,他躲不開,只是咬着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傅詢指着門外, 那個小太監還有些擔心地等在外邊。

于是韓憫清了清嗓子, 朗聲道:“沒事,就是我把奏折碰倒了,順序也亂了, 你們不懂得收,我來就行。”

小太監這才放下心來,應了一聲“是”,快步退走。

韓憫看着門外沒了人影,才轉頭看向傅詢。

傅詢搓了搓他的臉:“還不快撿起來?不是你弄掉的?”

他這樣說,韓憫就不服氣了:“要不是你非要親我,我會把東西弄掉嗎?”

“昨晚就該親的。”傅詢按了按他的唇角,“想了一晚上了。”

韓憫板起臉,佯怒道:“沒羞沒臊。昨天才是第一天,你就想這種事情,哪有這麽快的?”

“不快,我同你都認識十幾年了。”

“你這個……”

一時間,韓憫也想不到合适的詞來形容他。

他最後只道:“和我一起長大的朋友這麽多,就是你、只有你一個,從小就……不知道小時候到底在想什麽。”

傅詢輕笑,手掌扶住他的腦袋,飛快地親了他一口。

沒等韓憫生氣,他就道:“批折子吧,朝政要緊。”

他自己玩夠了,就說政事要緊。

韓憫拍了他一下,“使喚”道:“那你去把地上的奏章撿起來。”

“要兩次。”

“什麽?”

他還在疑惑,傅詢就再次扶住他的臉,碰了碰他的唇角。

韓憫摸了摸唇角:“都破了。”

于是傅詢換了另一邊。

其實是不會破的,除了第一回 ,後來幾次,他們都像是小時候那樣,很簡單地碰一碰對方。

傅詢喜歡親他,不是出自情欲,而是和之前喜歡玩韓憫的頭發一樣,只是喜歡他身上的東西。

後來穩下心神,兩個人繼續批奏折。

謝岩去鄰水三郡赴任,根據當地情況推行新政,目前還在試水階段,遞了折子上來,說了一些事情。

這封折子暫時壓後,要等下午江渙一行人進了宮,一起商讨,再做批複。

韓憫将奏章放到一邊,随口道:“不過科舉增設理、農、工、商四科的事情,可以先在全國推行。不論什麽時候,人才都是缺的。”

傅詢颔首:“等趙存的事情完了就頒旨。要防別有用心的人投機取巧,還要增設律令加以約束。”

“也是。”提到趙存,韓憫想起這件事情來,“對了,秋狩的日子定下來了嗎?”

“監天觀的人算了一下,九月初五。”

“事情不能萬分穩妥,陛下遠在行宮,還是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

韓憫翻開另一封折子,這是桐州知州遞上來的。

知州先在折子上請了罪,說都是自己失職,然後又說事已辦妥,請聖上寬心。

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韓憫轉眼看向傅詢,傅詢面色如常:“桐州的韓家,教出韓禮那樣的兒子,應該給他們一些懲戒。朕還聽聞,他們在桐州,仗着是你的親戚,胡攪蠻纏,橫行霸道,壞了你的名聲。”

“那……陛下讓桐州知州做什麽了?”

“他們從此不姓韓了。”

韓憫不太明白:“啊?不姓韓?那姓什麽?”

“随便姓什麽,反正不能姓韓。你爺爺那裏,朕也讓人去打了招呼,已經把韓禮一家子從韓家族譜上除去了。”

從來只聽說有皇帝賜姓,卻不想還有皇帝奪姓的。

倘若只是因為韓禮,卻也不會太過牽連桐州的韓家,但是方才傅詢說,桐州韓家借着韓憫的名頭,四處作惡。

韓憫沒有異議,既然他們仗着是韓家人才這樣,奪了姓氏也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他頓了頓,又問:“那韓禮呢?陛下還把他關着嗎?”

傅詢面上不顯:“打了一頓,再關一陣子,就讓他滾回桐州。”

“嗯。”

韓憫不曾懷疑這話的真假,傅詢往後靠了靠,沒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

他眸色微暗,看不出方才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午後,江渙一行人進宮。

和從前做過的許多次一樣,他們聚在一起議事。

直到日頭西斜,才收拾東西要走。

韓憫也收拾好,把筆橐往腰上一挂,準備和他們一起離開。

傅詢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明日早點過來。”

韓憫笑着應了:“好。”

他走之後,整個福寧殿頓時空曠下來,滿室燭光搖曳,安靜得仿佛空無。

傅詢垂了垂眼睛,表情有些落寞,翻開還沒看過的折子。

他一早就知道,做皇帝就是這樣的。韓憫不在的時候,就沉悶又無味,時間格外漫長。

所以他特別喜歡纏着韓憫,逗他玩兒,就算看他生氣,也覺得韓憫這個人特別地鮮活有趣。

将剩下的折子都批完,傅詢擱下筆,揉了揉眉心。

小太監進來通傳:“陛下,慈明殿的嬷嬷來請陛下移駕慈明殿用膳。”

他望了一眼窗外,天色果然全黑了。

正巧他也有事情要找太後。

他拂袖起身,乘着車辇,在慈明殿殿外下了地。

太後常年禮佛,還是皇後的時候,就時常抄經念佛。

慈明殿也十分素淨,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火氣。

傅詢不常來此處,就算來了,也是請個安就走。

他與太後的關系有些微妙。

先太子傅臨還在的時候,先帝與太後的注意力都放在傅臨身上。

先帝想将傅臨培養成合格的儲君,至于其他的兒子,只要不給他惹事就好;太後也是如此,對傅臨寄予厚望,對傅詢則是他高興就好,極少管束。

這樣的區別,好像沒有什麽太大的壞處。但說到底,不過是不肯多用一份心。

及至先太子過世,太後才将目光轉到傅詢身上。

後來傅詢為了韓憫,屢次沖撞先帝。

太後怒極,扶着額頭對惠太妃抱怨:“要是臨哥兒還在,我哪裏還會管他?”

傅詢的脾氣很硬,所以直到現在,他也很少跟太後說起正事,只要話題還圍繞着日常瑣事,他們就能心照不宣地将這份和平維持下去。慈明殿裏燈火通明,內殿裏,太後跪在一尊白玉觀音前,雙手合十,閉眼誦經。

她在為先太子祈福。

傅詢也不催促,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過了一會兒,一個嬷嬷扶着太後出來,傅詢起身,喚了一聲“母後”。

于案前分坐,宮人們捧着托盤魚貫而入,又捧着托盤離開。

沒有怎麽動筷子,傅詢道:“朝中已經定下九月初五秋狩,我記得,每月月初,母後都要去建國寺祈福。這回也當是為獵場軍士祈福,請母後攜幾位夫人在建國寺小住。”

這種事情,太後也經常做。

先帝死的時候,她就帶着一群老姐妹,在建國寺祈福,直到先帝靈柩被運往明山,她才回宮。

雖然不知道傅詢為什麽忽然這樣說,但是在這種小事上,太後一向随和。

“也好。”

“韓家也在寺裏暫住,煩請母後費心。”

太後這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不知道是什麽緣故,永安可能要有大動靜,所以傅詢要她照顧韓家。

她也應了。

“哀家答應了陛下這麽些事情,哀家也有一件事情,希望陛下能夠答應。”

“母後請講。”

“徐家小女兒今年也有十七了,平日裏也喜歡騎射,活蹦亂跳的,跟猴兒似的。這回去秋狩……”

傅詢貌似了然,卻應道:“正好,柳家二姑娘也去秋狩,安排她們一起,也好相互照應。”

太後分明不是這個意思,傅詢不願再說,将碗筷往前一推,只道:“建國寺我也會派人盯着,不過他們到底不周到,還望母後多多費心。”

太後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那是自然。”

得了一句答複,傅詢便起身向外走。

走出幾步,他忽然回頭,低聲問道:“徐家,徐家大姑娘,是之前和大哥議親的那位姑娘嗎?”

還有許多話,傅詢沒有直接問出來——

徐大姑娘早就嫁了,如今徐家小女兒也長成了,所以徐家一定要安排人進宮?就因為清譽聲望?原來他同大哥一樣,也需要徐家作為助力?這就是太後挑選的最合适的家世?

太後沒有回答。

燭火搖曳,打在人面上的陰影也一晃一晃的。

九月初一的朝會上,告知朝臣,秋狩的日子定在初五。

屆時一衆武将都會随行前往,文官則留在永安,由悅王爺傅樂與丞相江渙代理朝政。

武将裏有個例外,早幾個月就被變相禁足的信王爺李恕,傅詢沒有提他,也就是讓他繼續待在府裏。

同時,太後請旨,秋狩期間在建國寺中為國祈福。

次日,幾輛輕便的馬車就從宮門駛出,一路駛進建國寺。

韓家也以韓爺爺要養病的由頭,收拾好東西,趕着馬車,搬到建國寺的一處院落去住。

等安頓下來,就已經是午後。

天氣不熱,太後抄了一會兒經書,就與惠太妃一同在寺中閑走。

前邊有人走來,正是元娘子與韓憫。

韓憫手裏提着菜籃子,應當是才陪娘親買了東西回來。

母子倆說說笑笑,韓憫聞了聞衣袖,道:“娘,我身上沒肉味兒吧?”

在建國寺只能吃素,韓憫剛才陪着娘親出去一趟,趁機吃了點東西解解饞。

元娘子笑着道:“那樣一大只兔腿,你自己覺得能沒有味道嗎?臭得很,都沖撞神佛了。”

韓憫佯嘆道:“唉,那我要是被佛祖收去做小和尚,娘可就損失了一個無比乖巧的兒子。留下我大哥,他那個臭脾氣,不得整天都惹娘親生氣。”

“你小心被你大哥聽見……”

元娘子一轉頭,卻看見韓憫抱着菜籃子,在拆包好的糖。

“得虧這些菜是生的,要不這籃子早就空了。”

韓憫撚了一塊糖來吃,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這籃子太重了,我吃掉一點。”

太後在檐下站定,看着他二人的身影走遠,若有所感,對惠太妃道:“韓憫是個很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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