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

“李大叔,要請你勻兩壇秘藏的佳釀出來,款待這位老鄉了。”舒筒拿出錢來,拍在桌上。

茅小飛一進店,就被許多人圍觀,他的頭幾乎頂到房梁,不小心踹翻長凳,連忙扶起來,邊走邊留神不要踩到人。

五個夥計嘿咻嘿咻搬來一口空空如也的大水缸,放在地上,再齊心合力把水缸翻過去,示意茅小飛坐下。

掌櫃是個額前拴一條藍色抹帶的中年人,吃力地拎着拳頭大小的兩壇酒上來,在旁邊長凳上坐下,朝茅小飛問:“上齊人?”

“是,大叔怎麽稱呼?”

“叫我李二吧。”

對小人來說茅小飛拳頭那麽大的酒已夠喝上一陣,而對茅小飛來說,放在上南城,最多就是兩只高底酒碗的量,才起個興,他不敢喝得很快。

掌櫃親自給茅小飛倒酒,用的是竹筒,一般小人用兩只手捧着喝。

“多少年沒回過上齊了,你是上齊哪兒的人?”

“上南。”茅小飛聞着那股濃香的酒味,有些食指大動,舒筒叫的醬肉也已端了上來,切成厚厚的肉片,考慮到茅小飛的體型,用上店裏最大的盤,切出來的肉和茅小飛在外面吃的差不多大一片,齊齊整整摞起。

“皇城根下的人啊,嘿嘿,我李二那年也去過,還去的太子府!”

舒筒默不作聲地喝酒,神色沉靜。

雖然茅小飛已經聽過這段,還是滿臉崇拜地聽李二說完,對于沒進安陽王府時的茅小飛,要是有這樣的經歷,也要誇足五百號人,才算心滿意足。

“行,不打擾你們了,對了,舒筒啊,我老婆叫你明晚過來吃飯,弄你愛吃的紅燒魚。”

舒筒略略點頭。

茅小飛這才端起酒來嘗了一口,入口滑潤,餘味悠長,不辣口,很是醇厚的口感,勾起茅小飛一絲莫名的熟悉,他又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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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筒,這酒叫什麽名?”

“仙人醉。”舒筒有一說一,不太多話。

茅小飛卻臉色突一變,猛地站起身。

他這一起身不打緊,幾乎頂到房梁的身高,引來整個堂子裏十數人俱轉過臉來看他。舒筒也仰起脖子看他,茅小飛嘴唇哆嗦了一會,鼻翼翕張,最後鼓着腮幫,又坐下來,捏起一只酒壇來,漆黑流光的酒壇讓他看得有些出神。

“李大叔釀的酒最絕,放眼整個上齊,你應該也沒喝過這麽好的酒吧?”舒筒說。

良久,舒筒看見茅小飛笑了起來,那是個強抑震驚、略帶苦澀的笑,茅小飛眼神黯然地撫過酒壇,“是沒喝過,這酒的滋味絕了,這輩子也忘不掉。”

“喜歡你就多喝一些,明日送你們離開,就再也沒機會喝了。”

茅小飛不作聲,一仰脖子把竹筒裏清澈見底的佳釀喝了個幹,直接端起酒壇,喝得太急促,咳嗽了好一陣。

舒筒不由得微微蹙眉,又點一些吃食,給茅小飛壓酒勁。

“再來,這麽大個酒莊,不會只有這一種酒吧?”茅小飛打了個嗝兒。

“這酒後勁大,你喝得不少,待會回去你要是走不動路,我可沒法背你。”

茅小飛一擺手,“我是千杯不倒,用不着你背。”

舒筒得到的命令是好好招待他們倆,把茅小飛和穆參商接待舒服,伺候周全。于是又點了十數種酒上來,起先茅小飛眼睛還是亮的,喝着喝着,臉孔漲得通紅,仿佛血珠要從臉皮子裏擠出來。

等到走出酒莊,已是深夜,茅小飛步履蹒跚,舒筒與他保持五步以上的距離,免得茅小飛倒下來被砸中。

茅小飛踉踉跄跄地走,嘴裏哼着曲兒,含含糊糊誰也聽不清。走到旅店門口,忽然扶住旅店的牆,在屋檐底下難受地屈起身。好一會才擡起頭,天空中懸挂一輪孤孤單單的明月,茅小飛伸手遙遙隔空戳了兩下。

“你說,上南城的月亮是不是也這麽大,這麽圓?”

舒筒無意與醉漢多說,頗有些後悔今晚帶茅小飛去喝酒,喝醉了以後茅小飛在李大叔店裏大吼大叫,嚎啕着唱歌,把客人吓跑了一大半。

“随他去吧,醉酒之人,心裏都裝着說不出來的苦。大叔我以為這輩子不會見到上齊來的人了,算了算了。”還好心地叫小二煮了解酒湯,奈何舒筒臉皮薄,湯上來時,他已經催着茅小飛離開。

穆參商的門被敲開,他全身上下,就穿了一條單薄的襯褲,屋子裏升了個火盆在烘衣服。

被人扶着撲到穆參商身上,茅小飛虛開眼看了他一眼,根本沒認出是誰,嘿嘿笑了兩聲,鼻子動了動,只覺得這個懷抱有一股炭火的味兒,溫暖得讓人不能自拔。

一看茅小飛喝得爛醉的樣,穆參商眉頭皺起就再也松不開,茅小飛一身的酒味,穆參商又最厭惡他人身上不潔,就叫小二打一桶熱水上來。

已經給他們用店裏最大的浴桶,還是只能勉強坐進去,上半身全在外面。

茅小飛身上衣服被人扒了,冷得一激靈,迷迷糊糊雙手在空中劃拉,抱住熱源就不想撒手。

“茅小飛!”穆參商略帶警告的口吻。

然而對醉鬼而言,什麽威吓都不起作用。

褲子一脫,穆參商就看見一道紫紅發黑的傷口躺在茅小飛雪白的左側大腿上。想到當時情形,穆參商眼波略動,伸出手,指尖剛碰到傷口,茅小飛就嗷嗷嗷叫了起來,眼睛也赫然睜開。

此時穆參商一只手環在茅小飛的腰上,一是因為茅小飛不撒手,他只能由他去,二是穆參商發現這麽一來茅小飛不會栽到桶裏去。

兩人四目相對片刻。

茅小飛咬住嘴皮,眼眶發紅,眼裏一片霧茫茫的,胳膊內側略發燙,貼着穆參商的脖子,把他抱得更緊了,喉嚨裏還哼哼唧唧的,穆參商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勉強聽到一點苗頭,又覺得不是在說話。

這一頓酒把茅小飛喝得從裏到外都醉得透透的,皮膚透着一層晶亮的紅。穆參商眸色越見陰沉,抓住布巾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青,他下腹緊繃得厲害,根本克制不住。

茅小飛這沒出息的樣子看上去太欠操了。

一副要哭不哭,欲言又止的樣,還有如八爪魚似的纏着他。倒是真放心,把他當成人畜無害的小白兔嗎?還是覺得他為人正派,把心踹進了肚子裏。

穆參商既有些隐隐得意于茅小飛這麽心無芥蒂地就在他的懷裏醉過去,給他脫衣服洗澡,他分明睜開眼睛看到了是他,卻也沒反抗,順從得讓人驚訝。又有些暗湧的憤怒,這是沒把他當正常男人。

穆參商幹脆把眼一閉,板着一張臉,手也不碰茅小飛的皮,憑感覺拿帕子給茅小飛擦身,擦完了背擦前面,擦完了上半身手略略頓了頓,草草給他擦一下腿兒,就算完事。

就在穆參商憑借一套從小就背熟,一天要練七八遍的內功心法逼着自己心平氣和的當上,剛被他半抱起來,準備拿張大毯子裹了扔床上完事的茅小飛,熱乎乎的一張臉湊到穆參商的脖子上。

“你不要動。”近乎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話,穆參商忽然發不出聲音了。

醉得雲裏霧裏完全不知死活的茅小飛,看見面前有東西晃來晃去,頓感心如貓抓,一口就咬了上去。

初時是刺痛,穆參商忍不住壓抑怒意叫了一聲:“茅小飛!”

繼而尖牙松開,耳朵上小小的一團肉,被溫熱的舌尖抵着□□,又順着他的耳廓向上一路難舍難分地叼着舍不得撒嘴地舔來舔去,還跟狗似的叼着撕扯。

穆參商頓時就炸了,一把扛起醉得神志不清的茅小飛,連毯子把渾身還濕透的茅小飛摔到榻上。

穆參商低下頭,滾燙的鼻息噴在茅小飛的脖子裏,惹得他渾身一陣一陣戰栗,抱着穆參商的手卻沒松開。

眼前一大塊肥肉,穆參商一路從茅小飛的臉親到脖子上,獨獨放過那張嘴,仿佛一頭要把最美味的食物留在最後的猛獸。

就在穆參商的手掌從毯子邊緣鑽進去,貼着茅小飛熱得發燙的皮膚,享受肌膚摩挲的美好觸感時,茅小飛忽然擡起手就是一巴掌,沒打到人,嘴裏嚷嚷:“騙子!”

穆參商頭略一頓,不去理會醉漢的胡言亂語,他才不管茅小飛在想什麽,夢裏又看見了什麽。箭在弦上,這樣失去神智,只知道往他身上貼的茅小飛讓穆參商生出一股,既覺得茅小飛不知廉恥,他何不狠狠把人按在身下幹的沖動。

要是尋常時候,穆參商就是看見這樣的人,也不會多分出一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可恨之處不值得他去探尋。

然而有了前次的經驗,穆參商此時滿腦子都是沖動和渴望,窄榻之中,四周垂下的帳幔,讓他覺得足夠隐秘和安全。

“都他娘的是騙子、王八蛋……”茅小飛嘀咕着,一口就咬得穆參商耳垂見了血,讓人不舒服的血腥味令茅小飛虛開眼。

就看見一張俊得難以形容的臉壓過來。這個吻俨然是一場疾風驟雨,把茅小飛親得上不來氣,一度憋悶得在穆參商背上胡亂抓撓。穆參商舌尖抵到茅小飛缺了的那顆門牙,試探地觸碰他缺牙的肉上,聽見茅小飛哼哼唧唧如同小動物的聲音,眸色深沉如夜。

穆參商背上被撓出一道一道血痕,耳朵也滴落兩滴血珠,在茅小飛口中嘗到他自己的血,刺痛感一陣一陣刺激着穆參商的神經,他整個人漲滿得要炸裂,本來溫柔的撫摸也按捺不住,直接忍無可忍撕下床單,把茅小飛亂抓的手腕捆在一起。

對上了眼,見茅小飛眼角委屈得發紅,迸出三星兩點淚霧。

穆參商深吸一口氣,低頭去親他顫動的卷曲睫毛,舌尖嘗到茅小飛鹹鹹濕濕的眼淚,一陣心煩,猛然翻身坐起,盤腿坐在榻邊良久,才下地,将半幹的袍子披在身上,一陣風似的沖出屋子,在天井中潑了自己兩盆涼水,從頭淋下。

再回到屋子裏,床笫間茅小飛已經睡着了,手腳都縮成一團,眼睛還很紅。

穆參商弄了半天才把捆茅小飛的布條解開,揉開茅小飛手腕上的紅痕,穆參商躺到茅小飛的身邊,把蜷縮的人抱過來,看了一會這人說不上多俊的臉,忍不住又親了親他的眉毛,才把人按在胸膛之中,緊繃的下颌抵在茅小飛的發頂,心煩意亂地抱着他睡了。

睡到第二天早上,穆參商是覺得懷裏有動靜,被茅小飛吵醒的。

宿醉一夜,茅小飛此時渾身都痛,醒來差點沒把魂兒吓掉,他竟然和穆參商睡在一張床上,還被穆參商抱在懷裏,睡得口水長流,如同一對兒老夫老夫。

穆參商的寶貝還精神盎然地硌着他身後,差點沒讓茅小飛魂飛魄散,他當然要馬上起床,就算天還沒徹底亮也要起床。

穆參商是習武之人,茅小飛一動他就醒了。

“天還沒亮,不到起床的時候,再睡一會。”穆參商略帶鼻音的嗓音響在耳畔。

茅小飛心裏打了個突,結巴道:“你睡吧,我餓了,我先去找點吃的。”

茅小飛上半身剛擡起,就被一把拖回床上,穆參商一條腿壓住他,猶自眼睛閉了一半,散漫地說:“你餓了?”

“……”這話怎麽聽怎麽暧昧。

“剛好,我也餓了一整晚,你再刺激刺激我,我就在這張床上,把昨晚沒做完的事徹徹底底辦了。”

茅小飛根本想不起自己昨晚上做什麽了,他喝酒的時候本就不多,喝醉的時候更少。不過憑他和穆參商這睡過的尴尬關系,光溜着身子睡一個被窩,難說。

“你、你睡,你好好睡,睡舒坦睡盡興……”茅小飛再不敢提要起來,保持警惕,渾身緊張又緊繃地縮在穆參商懷裏,“我也睡一會……”

直至穆參商呼吸沉穩下去,也沒說話,茅小飛才漸漸放松下來,不過一直不敢睡,硬扛到穆參商起床,他才如釋重負地跳下床去,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他的衣服。

茅小飛還用穆參商的腰帶,他一直背着穆參商,這時候轉過去說:“你的腰帶,你用不用?我不用也沒關系。”

“給你用。”穆參商聲音聽上去不太高興。

誰他娘的憋一晚上,獵物就在眼前,卻不能下嘴,都會餓鬼一樣憋得滿臉發青。

“昨晚上我都說什麽了?沒說什麽奇怪的話吧?”茅小飛扯直袖子,和穆參商邊下樓,邊小心地問了句。

“說了,你說你怕冷,非要跟我擠一張床才睡得着。”

“……”茅小飛臉皮微紅,咳嗽一聲,“那是醉話,你怎麽當真了呢,下回我要還喝醉酒,你就別管我了。”

穆參商若有所思地斜乜茅小飛一眼,敢情好還有下次?下次他絕不心慈手軟。穆參商不再同茅小飛說話,頂着一張臭臉,示意他去桌邊坐下,他取來早飯,兩人草草吃過,就往議事堂去,與黑龍幫長老,那個老頭告別,準備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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