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墓園
林家大宅, 林家華早晨天還沒亮就從夢中驚醒,起來就進了書房,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 把自己關在裏面幾個小時。
繼妻許曼園敲了幾趟門,沒得到絲毫回應。
林越銘正在公司忙着, 聽聞母親打來電話,接起後道:“他這些年不都這樣嗎?媽你擔心個什麽勁兒,讓爸自己好好呆着吧,別去打擾他, 你越表現的不在意,他過後越對你愧疚。”
許曼園愁眉不展:“他又想起那個女人了,銘銘, 媽是怕啊, 怕他老了糊塗了,又想起那個女人的好,把家産留給林見深,到時候咱們娘幾個可怎麽辦?”
等她說完,林越銘才道:“這麽多年了, 我們一直陪在他身邊,他要記着也是記我們的好。更何況媽你也別小瞧你兒子, 我都進公司好幾年,該培養的班底我也培養出來了,就算林見深來了也不怕什麽。”
許曼園嘆息:“活人哪裏比得過死人呢?聽說他和那個女人是自由戀愛的,不然一個鄉下姑娘怎麽能夠嫁進林家?現在你爸年紀大了, 人老了就喜歡回憶以前,指不定什麽時候腦袋一熱,就犯糊塗了呢?”
林越銘口中說的信誓旦旦, 其實心裏也沒底。
他媽當年奉子成婚,肚子裏懷了孩子才進了這豪門,許曼園勝在知情知趣,林家華在外面一直有紅顏知己,許曼園從來沒有管過,她的豪門夫人位置才坐的穩當。
可實際上,她在林家地位并不多高,許曼園為林家華生下的一子一女,才得了他一些青眼。
比如今日,林家華不想見人,這屋裏誰也見不到他,許曼園也一樣。
今天是林家華原配妻子的忌日,他每年這天都會消沉一段時間,正因為他對原配的愛重,許曼園和林越銘才對林見深忌憚非常。
雖然不知道這對父子倆生了什麽嫌隙,他們心知肚明,一旦林家華和林見深之間的關系緩和,這林家必定沒有他們的立足之地。
林越銘安撫母親,順便也是安撫自己:“媽,別想那麽多了,林見深這人我還是了解一點的,他太清高了,要他跟爸和好肯定不可能,他現在心裏恐怕恨死林家。”
提到這個,許曼園也有想法:“林見深當了郁家的女婿,郁家發家雖晚但也不容小觑,媽止不住的心慌,又怕他到時候借着郁家的勢,來針對你啊。”
電話中靜了片刻,林越銘沉聲說:“只要我們掌握了先機,先發制人,就什麽也不怕。”
結束通話後,許曼園心神不寧的在房間裏呆坐了半晌,突然聽到傭人喊她出去,只說林先生叫她有事。
許曼園欣喜不已,來到書房見林家華。
這一年林家華老的很快,頭發白了大半,他心髒不好,公司裏的事務基本都交給了兒子打理,每天就愛下下棋寫寫大字,越發注意養生了。
“你等會,給見深打個電話,讓他晚上回來吃飯吧。”
林家華站在書桌後邊,捏着毛筆低着頭,認認真真的寫大字,好像這句話只是随口一說般,是再普通不過的家常話。
許曼園卻是心底一沉,極力掩飾好神色,笑容溫婉:“這……見深不是在s市拍戲嗎?”
林家華說:“他今天會回x市看望他母親,你只管去說,來不來看他。”
“好,我這就去了。”
她一轉身,一張笑意盈盈的臉霎時陰沉下來,恨的咬牙切齒。
…
郁眠讓家裏的司機送她去了市中心,然後再自己打車去城市西郊的長青陵園。
這是x市一處大型陵園,郁眠的爸爸媽媽就葬在這裏。
長青陵園占地面積很大,聽說政府規劃的時候請了風水師,特意選了一塊風水寶地,一般x市裏有人去世都會葬在公墓裏。
郁眠以前每年都會過來看爸媽,她車禍去世那天,正好就是又一次看望爸媽的日子,所以當時她才在城郊而不是自己家裏。
沒想到再次過來,看望的人又多了個。
爸媽的墓郁眠很熟悉,她熟門熟路順着墓地之間的道路走着,看着周圍林立的小小墓碑,每一塊碑石之上都镌刻着不同的字樣,這是那些已經離去的人,在世間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
墓園裏人不多,寥寥可以望見一兩個靜默的黑乎乎的人影,他們伫立在小小的墓碑前,像另一塊更大更沉重的石碑。
興許是氣氛影響,郁眠的心情也低落許多。
她來到父母的墓碑跟前,沉默的站立着,凝望着墓碑上方刻下的兩人的名字,在心底将所有想要說的話,還有這些時日的經歷,無聲說了個遍。
“爸爸媽媽,我在這裏過的很好,眠眠現在有家了,還有好多好多愛我的人,我很幸福,你們在新的世界裏也一定要過的好。”
“雖然我有了新家,可我不會忘記你們的,以後我每年還來看你們,給你們燒好多好多紙錢,好不好?我只是一個人過的太累了,新的爸爸媽媽對我很好,我叫他們爸爸媽媽,你們不要吃醋不要怪眠眠呀。”
對着爸爸媽媽說了好一通話,郁眠轉頭看向右邊,靠着爸爸的另一個新的墓碑。
那個墓碑上面,刻着“郁眠之墓”四個大字。墓碑前還躺着幾朵凋零枯萎的菊花,顯然前不久才有人來看過她。
郁眠的眼睛慢慢濕了,她蹲下身,湊近了去撫摸着黑色冰涼的大理石。
“郁眠眠,謝謝你給了我這個美好的人生,我會好好給你照顧爸媽,希望你在新的世界裏,能夠過得快樂。”
溫熱的淚水滑下臉頰,被風一吹變得冰涼幹澀。
“郁眠?”
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帶着遲疑的熟悉男聲。
郁眠猛的回神,她飛快的站起來轉身,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林見深!”
少女驚恐的瞪大眼,眼眶通紅,小臉和嘴唇蒼白失色,鼻尖被凍的通紅,臉蛋上還淌着眼淚。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眉頭下意識的皺起,他幾步走近她,同時毫不猶豫的将大衣外套脫下來,飛快的展開将她整個包裹進去。
他雙手捏在大衣領口處,把嬌小的少女攏緊,微微彎腰低頭凝視她。
“你來這裏做什麽?”
郁眠仰着小臉,頭腦一片空白,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處于後怕的狀态裏。她害怕被他發現,她不是真正的郁眠,只是一個冒牌貨。
他來了多久,聽到她說的話了嗎?
面對他的詢問,她慌亂無措的回答:“我、我來給人吊唁。”
林見深這才來得及看一眼旁邊的墓碑,墓碑之上的名字刺入眼眸,讓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似乎發現他神情裏的震驚,郁眠忙磕磕絆絆的解釋道:“這個,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醫院裏,那個出車禍跟我一個名字的,就是這個人,我只是來看看她,我……”
她好像很急、很緊張,嘴唇和眼睫毛劇烈的顫抖,他看出來了,她在害怕。
她怕什麽?還有,在醫院裏他們并不是第一次見,此前為了确定婚約,雙方有兩次正式的見面,是她記錯了,還是另別的原因?
林見深眸中滑過深思,他敏銳的意識到,她身上有被隐藏起來的秘密,而這秘密很可能與自己有關。
現在并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林見深雙手抵着她小巧的下颌,指尖輕輕蹭了蹭她冰涼的小臉。
“不要急,我都記得,我們還一起去找她。”他溫柔的捧住她,用平穩柔和的語調撫平她的慌張,“你的臉好冰,冷不冷?我們先回去,等回家了再說好不好?”
郁眠不安的回視他,在他溫和的撫慰下,她終于慢慢放松下來。
看他的表情,他應該沒有懷疑吧?
這時她才想起問他:“我還好,不是很冷。你怎麽也在這裏呀?”
她被他包的緊緊的,厚重的大衣帶着他身上的溫度,将外界的寒風抵擋的一幹二淨,好像一個溫暖的堡壘。
郁眠将臉往下縮了縮,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新的味道,很好聞。林見深已經放開了她,他在給她扣大衣的扣子,垂着眼眸,修長白皙的手指細細的動作着。
林見深淡淡道:“今天是我母親忌日,我來這裏看望她。”
他身上只剩一件墨藍色羊毛毛衣,毛衣是高領的,在灰色的天與深色的背景映襯下,越發顯得人格外的清俊如玉。
郁眠擡着眼,如此近距離的直面美色,幾乎屏住呼息。
實在不知如何安慰他,她幹巴巴的說了一句:“你、你不要難過。”
扣好衣扣,林見深垂下手,自然而然的握住她一只小手,裝在自己掌心裏。
他微微笑了下,揉了把她的頭,說:“沒有難過,我媽都走了好多年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郁眠乖乖的答應下來,林見深把衣服給了她,她怕他凍着,就算他不說她也要回去的。
來時是獨自一人,踏過陵園裏的一級級石階,孤獨而寂寞,回去時已經變成了兩個攜手相依的影子。
離身後的墓碑越來越遠,郁眠在心底默默道:“爸爸媽媽,你們看到了嗎?走在我身邊的,是我的愛人,他很好,我很喜歡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高能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