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見過睿王爺……”我雙膝跪在厚厚的枯黃落葉上。

“詩夫人折煞我了,事實上我應當叫你一聲嫂子。”宇文徴任由我跪着,明顯的口是心非。

我有求于人,只好老老實實的跪着。

宇文徴踱步在身旁的石椅坐下,淡聲道:“跟我回宮。”

我輕輕地搖搖頭:“我不想回去。”

“還由得你想不想?”他皺眉,“告訴我一個理由。”

“我不想死在那裏。”我要找到能說服他的理由。這也是事實,要麽人死,要麽心死。

他不再說什麽,我知道我贏了。

隧起身在他身側的石凳坐下,我的腳漫不經心地撥動着地上松軟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衡量再三,終于開口道:“請你不要把我在這裏的事情說出去好不好?離開了這裏,我就無家可歸了。”

“你知不知道宮裏為了找你已經快把天給掀翻了?”

聞言,我驚愕地擡起頭,轉而又解釋道:“你誤會了,是皇後娘娘心愛的小貓丢了……”

宇文徴不耐地打斷我:“那是對付宮裏的說辭,皇兄只有同我提及,是他讓皇後這麽做的。”

“他?他為什麽這麽做?”宇文宮果然還是不肯放過我。

“你心裏應該很明白皇兄對你的感覺。”宇文徴無奈嘆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真正的意圖是想要我死。

“你不知道?呵……你在這裏的事我暫且不會告訴任何人,你要對皇兄有信心,就算太後娘娘要對你怎麽樣,我相信皇兄會護你周全。我過幾日再來,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宇文徴口口聲聲向着宇文宮,我明白他是在為他生氣。

“你方才和李默說的是不是真的?就是宇文宮急召我哥哥回宮的事……”如果我沒聽錯,他當時是這麽說的,并且成功把我吸引了。

“皇兄還在斟酌中,但如果你還不回宮,一定會變成真的。你就只關心這個?”宇文徴怒氣多了一分。

“不然我該關心什麽?”關心他什麽時候把我捉拿回去送死?他不是說給我幾日考慮麽?

宇文徴拂袖而去,留給我一片明晃晃紮眼的白色背影。我知道他動怒了,可我真沒覺得我有什麽地方說的不妥。

他要我對宇文宮有信心?他不知道宇文宮就是要太後出手要了我的命,又怎麽會護我周全呢……

宇文徴以為我不想回去只是單純的畏懼太後,其實我更怕的是面對宇文宮,我不想再讓他踐踏我對他的感情,那樣我的心會死。

我回到廂房,李默已經候在那裏,他一見我就猴急地問:“表哥跟你說了什麽?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說了第一個謊就要用一百個謊言來彌補,而我什麽謊也沒說,此時也要彌補。

“我在宮裏當差的時候他見過我,他對我說的話不外乎就是讓我回宮,你知道的,擅自離宮要是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條。”一大半真,一小半假,不算謊言吧?

“真的啊?那你會回去麽?”他說着頭越來越低。

“不會。”我堅信不疑。

“那你的夫君呢?”李默小心謹慎地問。

“我想,我要和他和離。”

我說完,李默驀地看着我,眼中盛滿驚喜。

我自責自己嘴欠,回答他的問題回答的很順溜,連同不該回答的也真心回答了。

“謝絕一問一答制。”我板起臉下逐主令,“今天逛的好累,我要休息了。”

“嗯,好啊……”

因為不想在他□□裸愛意的目光下變得□□裸,我只好灰溜溜的跑了。

宇文宮總在夢裏徘徊,他憂傷凄悲的身影讓我一次次心痛不安地驚醒。

接二連三的噩夢攪得我無法忍受,我只好抱着雙膝坐在床上發呆。

宇文徴還會抓我回宮麽?我到時候該不該跟他回去?

待宇文徴下次來再說吧。

一晃三日。

宇文徴銀白色修長身姿出現在李府時,讓李府上下的丫鬟侍女們如浴春風,他目光所及之處,惹得無數的臉蛋激動羞紅,像在春風裏忽閃忽閃的花朵。

他跨着穩健的步伐慢慢走向在修剪院子裏花卉的我。引得一衆侍女咬牙切齒的側目。

我在無形的宰人眼神中沖他坦然自若地笑笑。

府裏的丫鬟侍女們多數不待見我我是知道的。她們有的心儀李默,有的意屬宇文徴,近日因為我的到來,這兩個美男子有來這裏皆是尋我而來,如何不讓她們多想?她們心中一定早就各種羨慕嫉妒恨了,厭惡我打碎了她們有朝一日待到天時地利人和時嫁入豪門的美夢。

“睿王爺,借一步說話。”在這裏,他是臣,我是民。我福了福身子請安。

我們以相隔一步之遙的距離雙雙向李府後院走去。

我們比肩而立在一塊綠草茵茵的寬闊草坪上,依舊死守着沉默。

誰知,他随意地坐了下來,銀白色的衣袍一角沾染了草葉上稀薄的露水,一下子暈開來。

他随手撥弄着身旁綠得暖黃的新芽,我不好意思老站着,也坐了下來。

那一角衣袍已經被露水暈染成了古銀色,我伸手想把它們撥開。不料伸指的一瞬覺得指尖一陣刺痛,再抽回來時,發現是被一株小草有些鋒利的葉子邊緣劃了一小道口子,冒出了幾滴小血珠。

宇文徴突然拉住我受傷的手,從懷裏拿出一張雪白的蘇繡滾邊手帕,替我細心地包紮。

那一張和宇文宮有七八成相似的臉,讓我心跳一滞,曾經那麽仰慕的一張臉,如今只是用作懷念他人,人心真是多變啊。

“其實……我以前喜歡過你……”我自然大方的說。

宇文徴停下手上的動作,安和地定定看着我。

“嗯,我知道。”他又低頭繼續替我把最後一個結綁好,然後說:“其實……我以前也……”

“不要說……”我匆匆打斷他,我只是要把我心裏想說的說出來,哪怕那只是曾經,為了不留遺憾,我就要說出來。但不管他以前對我的看法是什麽,我都不想知道,也沒必要知道了,只要留個念想就好。

“你知道我要說什麽?我只是想說,其實我以前也挺喜歡我自己的……”宇文徴逗弄着語氣說。

這句話聽的我既尴尬又好笑,最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們四目對視,二人皆是笑個不停。

他忽然端正嚴肅地睇着我說:“其實,我也喜歡過你。”

我呆住。過一會兒懊悔自己應該像所有書上的女主角一樣,要麽瞪大不可思議的雙眼,要麽羞澀地低下頭,絕不是像這樣呆若木雞。

我沉思後,問:“我們是朋友?”

他自嘲地一勾嘴角:“我以為我們早就是了,看來不是這樣啊。”

“你把我當朋友,我很高興。”我由衷地說。

“承瑛是我的好友,自從她把你帶到我們中間來,你便是我們的好朋友。”

“如果沒有承瑛呢……我是說,如果沒有她,我們會成為好朋友?”每個人都是因為承瑛才來到我身邊的……

“會。我剛才說了,我以前喜歡過你。”他用自然而然的語氣說道。

我心痛的忽略腦子裏宇文宮清冷的臉,說:“我們現在不喜歡對方了,還能夠做朋友?”

“當然。”他不可置否。

“你能喜歡皇兄,我很欣慰。他的付出至少不是單方面的。”宇文徴說。

我這次終于很适宜地瞪大了眼。

他看過我的表情,“哧”笑一聲:“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皇兄喜歡你。”

我果斷地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又是搖搖頭。

起先我是不知道,後來吧,從他對我的好以及種種以後,我有點覺察。最後,我撞破了他和承瑛的談話,才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宇文徴啧啧地搖頭:“我和皇兄倒是一樣的冤枉,同樣喜歡你,你卻都是從不知曉。”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篤信宇文宮是喜歡着我的,但他的只言片語很難影響到我。

“我是不是很花心?先是你,再是你皇兄,只要誰對我好,我就喜歡誰……”我轉開話題。

“那你喜歡李默?”他問。

我吃了好幾驚,連忙解釋:“你怎麽會這麽想!”

“那不就是?李默對你也很好,可你并不喜歡他。”他說。

我勻了口氣:“那倒也是。”

“也許你從一開始,中意的就是皇兄,只不過我和他二人面目上有七八分相似……”他替我的思維辯解。

“不是的,我喜歡過你。”喜歡就是喜歡,沒什麽好找借口否認的。

“你倒是直接……”他釋然一笑,笑的很是好看,我也跟着笑了起來。

如果說宇文宮和宇文徴同屬一種物種的話,宇文宮是冰,他清寡冷漠,偶爾會法外開恩的對別人溫柔,那麽宇文徴就是水,還是半溫不燙接近體溫的水,他時刻都能給周圍的人帶來溫和如一汪溫泉的溫柔。他們屬同一物種,卻又以兩種不同的形态存在着。一個拒人于千裏之外,一個平易近人。

“你還要我跟你回宮?”我才想起該問的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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